作者:一茶顷
本该说这日子该是越过越红火的,是吧?
只是老天爷就是看不得人们过好日子,邬爱军小两口结婚不到一年,就被一帮凶神恶煞地地痞找上了门——原来,老丈人之所以便宜盘出杂货店,是因为炒股炒亏了,甚至还借了三万块钱的高利贷。
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个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别说是三万,就是有个一万块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想到老丈人炒股不说,居然还去借了高利贷。
三万块,按高利贷利滚利来算,还的时候至少要翻一倍啊!
因此,老丈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跑路了,自此杳无音讯。
这下子,原本还是丰盈的家庭,彻底地陷入了恐慌——店子,那是肯定开不下去了。
邬爱军自小是吃苦长大的,面对这样的变故也没什么太大波动,带着老婆和刚满月的儿子邬季红南下打工,准备一点一点偿还老丈人的债务。
然而,就在小两口南下打工没多久,在老家时刻担忧的邬耀祖就接到一份电报:孙子孙媳妇儿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双双离世,请他去接没爹没娘,如今成了孤儿的邬季红。
老爷子已进六旬,没想到还要再次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人们都以为老爷子怕是挺不过去时,没想到颤巍巍的老人居然抱着懵懂不知事的四岁小重孙回了邬子荡。
邬季红不同懂事乖巧的邬爱军。
这孩子从小就不是省事儿的,小时候小偷小摸也就罢了,自打和镇上一帮地痞接触后,连学也不上了,干脆就当起了游手好闲的地痞小流氓。
不到十八岁,这邬季红少年劳教所已经是几进几出。
人都叹这邬耀祖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到了这么一把年纪居然还摊上一个这个样的重孙儿,可怜得叫人心酸同时,也对这邬季红恨得咬牙切齿。
不为别的,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这邬季红偷偷摸摸骚扰的却偏偏就是周边乡邻。远了,他没胆子去。
想想可怜的老人邬耀祖,大家也只能愤恨之余多一声叹息——面对重孙做了错事后,挨家挨户跪地磕头认错的老人,你能恨得起来?
前年,邬季红总算踢到了铁板——在镇上摸包摸到了听说是吉兆县县城里某某主任的儿子。
人家警醒,把邬季红当场就抓了个现形。
这主任的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也是县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更是恶名在外。
当下逮到邬季红,人家就下了狠手,几个人胖揍了邬季红不说,更是将邬季红拖到了玉岭河河畔。
当人们找到邬季红的时候,河畔上奄奄一息的邬季红的左腿左手也自此废了。
有了这么一次教训,邬季红还真的就乖了下来,不再出去镇上混,也不再偷偷摸摸,而是留在了邬子荡,陪在了邬耀祖老爷子身边。
直到严澈回了严家湾,带动大家弄了蔬菜大棚后,严家湾和邬子荡的人生活逐渐好转,邬季红倒是真真正正地安分下来——大多时候都猫在大棚里,打理、照顾这些让他们改变生活状况的“金娃娃”。
于此,周边乡邻也真正地感叹老爷子苦尽甘来,总算要享几天清福了。
谁曾想,邬子荡前面的风波刚平,又闹出了一出竹炭事件。
而这事件的中心,正是邬耀祖和邬季红这两位隔了三辈儿的祖孙俩。
话说,当天被邬爱国叫着砍焦竹的年轻人,邬季红就在其中,因此,当那位旅游的老人提及竹炭时,邬季红就是里面心思转得最快的人。
回了家后,邬季红在简陋的竹床上辗转难眠,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竹炭的事比蔬菜大棚来钱来得快,而且,邬子荡守着那么大一片竹海穷了几辈子人,那是因为他们都没发现竹子的宝贝。
现如今知道了竹子能带来这么多利益,这么多好处,邬季红又想起自己以前那么不懂事,害得祖爷爷为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心就不平静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邬季红翻身就起了床,在家里找了一把旧砍柴刀别在腰间,准备去后面砍竹子回来,借着严家湾严钊的小陶窑炼竹炭换钱。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觉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短。
一大早听到重孙儿房间的动静,知道重孙儿起了个早后,老爷子也跟着起来了,准备给重孙儿准备早餐。
看到重孙儿别了砍柴刀,连早饭也不要吃就准备出门,邬耀祖就问邬季红要去干嘛。
邬季红因知道从前不懂事,愧对疼爱自己的祖爷爷,也没有隐瞒,就将昨日所见所闻一一学给了祖爷爷听,并兴奋地告诉祖爷爷:“祖爷爷,以后季红要让你过好日子,不再吃半点苦,养你养到一百岁。”
要是平日听到邬季红这番话,老爷子该是感激涕零直道是老天开眼,重孙孙懂事了。
可是,知道邬季红要去砍后面的竹子时,老爷子直接气得脸发紫,抬手就给了邬季红一耳光,当场就把邬季红打愣了。
邬季红长到这么大,这是他祖爷爷第一次出手打他,就算以前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他祖爷爷也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啊。
于是,邬季红潜在的叛逆因子复活,死活要去砍了那些竹子,说是不能守着宝贝挨苦受穷,还说那是愚昧不可及的错误。
老爷子赶紧拽住邬季红,老泪纵横,哆嗦着嘴直呼“那是刨祖坟,刨了邬家的根基”。
爷孙俩一拉一扯,各自情绪也逐渐白热化。
邬季红本来就不是温顺的人,被老爷子这么一拉一扯也扯出了早已熄灭的爆烈情绪,下手更是没轻没重。
一推一攘之间,渐渐地邬季红已经没了耐性,拔出砍柴刀胳膊一抬,暴喝一声“让开”……老爷子应声甩出三米远,磕在院儿里的一块废弃的磨盘石上,当场鲜血飞溅,老爷子没能再爬起来。
邬季红愣住了。
等到闻讯赶来的人到场时,老爷子已经气息微弱。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的邬季红,这个时候也跟疯了傻了一样,抱着墙壁就一个劲儿猛撞墙,一堵好好的墙壁已经血迹斑斑,煞是触目惊心。
听到这里,严江严澈兄弟两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
许久。
严澈率先冷静下来,看着抱着头揪头发的邬爱国,眉头皱得打结:“现在老人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年纪大了还来这么一遭,唉,怕是熬不过去了。”严元照摇摇头,想想自己,再想想在邬耀祖,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啊:“这样也罢,老头子这算是解脱了。”
“……”邬爱国抬眼看了严元照一眼,纠结着一脸懊恼,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几声叹息一声,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