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茶顷
是了。
如今他不再是那个招摇过市的瀛都纨绔藤少,而是一个除了心里有了爱,有了爱人,变得一无所有的严家湾庄稼人都不如的藤子都。
要是付梓与严澈旧情复燃,重修于好……他,藤子都拿什么去挽回严澈,挽回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付出的真心爱情呢?
藤子都没有把握,半成把握也没有。
因此,藤子都逃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藤子都脑中冒出这么一段词,思及痛处,不由得从口中溢了出来,在池塘徘徊。
许久。
藤子都自嘲地哼哼笑了起来,虽声不大,但是那满满的酸涩,使得……整个池塘,也感受到了他的自怨自艾,以及其中的苦涩,都静了下来。
“我以前游戏人间,视感情为儿戏,总认为世间的爱啊情啊什么都是狗屁,如今……这算是自食恶果么?算么?”藤子都鼻子一酸,有种眼眶烦热,视线模糊的错觉。
只是,抬手摸了摸眼角。
干燥的。
“原来,我果然是活该!”藤子都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看了觉得心生酸涩:“一个五体健全的男人,即将而立之年却一无是处,身无所长……为了苟且偷生,猫在偏远的山村,名曰守护爱人,实则……是懦弱的逃避,是吧?”
想着方才竹楼中父子三人的相拥哭泣,想着那日一瞬而过的付梓,藤子都咬牙,视线再次清晰,明朗。
捏紧了拳头,藤子都死死盯着池塘中荡开的一圈圈涟漪,心,也不再平静。
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我,再这样下去,别说保护他,恐怕到时候落得连累他差不多的吧?!
不是嗟来之食,不是骨气,其实,那是没自信,是吧?!
我……
在竹楼里父子三人情绪渐渐平息时,池塘草亭中的藤子都,终究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拨了一个号码。
……藤子寅。
“嗲。”严澈倒了一杯凉茶水,递给严国强:“喝一口润润喉。”
通过刚才那一通失态的哭吼,嗓子确实沙哑,但是,看看给自己递茶的小儿子,再看看在身边帮自己捶肩的,平日木讷的大儿子……严国强抬头看着眼眶红肿的严澈,拍了拍大儿子的手,接过了严澈手中的茶水,眼中再次浮现出慈祥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出来,布满整张狼狈的脸:啊,一说出来,心,真的会舒坦啊!
一杯凉茶水下肚,严国强整个人也清明过来,叹了一口气,道:“老大,三儿啊……花点时间,咱们……去找老二吧!”
严江严澈一愣,不约而同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嗲,醒了!没事了!
于是,兄弟俩狠狠地点了点头:“嗲,我们省得!”今年过年,老二(二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结果严国强递回的空茶杯,刚转身的严澈就想弃老爷子早前在宗祠下祖祠里的那些话,在父兄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蹙了眉。
得好好合计合计,琢磨琢磨想个法子,二哥必须回家了!
难道,真要找到那个什么阴灵渠暗灵渠的才能让二哥回家?!
……不行,这,这绝对不行!
天色渐灰…
各家各户灶房升腾起带着饭菜香气的袅袅青烟。
山村的夜,降临了。
这顿晚饭是赵翠花张罗的。
早前,她和张超英被严国盛支着带春秋兄妹出去后,两大两小就去了湾头。
在那里坐了不多一会儿,两个小的也懂事的平息了情绪,赵翠花和张超英也就放心的和旁人拉起了家常。
赵翠花眼尖,在闲话的同时,看到了和严江一起跑运输的几个人,正好在严家湾前挽头河对面卸货。
赵翠花把沈秋放到张超英身边,直道是:“婶儿,我跟着他们去镇上买点好菜,晚上……好好给嗲和叔他们坐点下酒菜。”
张超英脑子一转,也悟出赵翠花的动机,连忙点点头,道:“去吧。”
赵翠花刚走出几步远,张超英又把她叫了回来,问是身上钱带够了没,得了赵翠花点头后,这才目睹着赵翠花打了顺风车去镇上。
这不,赵翠花大包小包的回严家湾时,几个人的情绪也基本都平息了,才松了一口气,和张超英互视一眼,脸上渲染了笑意。
晚餐很丰盛。
心情晴朗的严国强抿了一口酒,看着赵翠花的脸上也挂满了笑意,道是:“今晚的酒菜很不错!”
得了公公难得的赞叹,赵翠花自是喜不可言,三十多岁的老脸上也熏染了薄薄绯意。
回严家湾一段时间,赵翠花确确实实也惊讶地发现自己厨艺“精湛”了不少,这会儿又得了公公的好听话,“立志”要做好媳妇儿的赵翠花哪能不开心?!
眼见严国强等人心情放晴,张超英也放松了僵硬的脸,开始拉开平日里的话匣子。
有了张超英搭头,严国盛跟严国强推杯碰盏时,也撩开了话头……一家人这一会儿算是真的都松了一口气。
严江提及池塘里的鱼和塘底的莲藕,说是差不多是时候出塘了,也告之长辈们,这次他提早联系好了买家,都是枝城的大饭店。
严国强一听,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喝了一口酒后,带着唏嘘道:“唉,咱这雾戌山多灾多难,总算是先苦后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