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茶顷
估摸着男孩没刺激到那小哥哥,反被那小哥哥的眼神刺激到跳脚,红着脸又是一串“杂、种”、“没嗲没娘”之类的词语吐了出来。
听到这里,严澈翻了翻白眼:这孩子……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不出严澈所料,在男孩骂到“杂、种”的时候,那小哥哥眼神从冷漠变成了阴鸷,大叫一声,松开护着的妹妹,向男孩扑去,两个人扭打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个男孩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孩,噙着令严澈都肝儿一颤的笑,走向中央那个失了保护的妹妹。
于是,严澈就目睹了一场令他震撼的孩子打架——那小哥哥虽然险胜,男孩被他打破了头,他自己的衣服却彻底报废。这还不算,他一直保护的妹妹,此刻已经被后来走出来的女孩扒光了衣服……这么冷的天,小小女孩光条条的身上,被那个女孩下令去河边捞沼泥的那群孩子涂满了黑色的淤泥,躺在河滩上一抽一抽的起不来。
在那群孩子一哄而散后,小哥哥一边抹着脸上的血水和污泥,一边急急把妹妹扶了起来,却怎么也唤不醒妹妹,小小女孩只是在小哥哥怀里不听的“咯咯”发抖。
严澈敛下心中的震惊,这才不厚道的走上前,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月白色的羽绒服,给小女孩裹上,看了一脸茫然的那个小哥哥一眼,说:“赶紧带你妹妹回家换一身干衣服吧,不然得生病了。”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严澈深深鞠了一躬,弯腰准备背起小女孩往村里赶。
严澈见男孩一身已经成了布条的衣服,叹息一声,拦下男孩,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粉红钞票,递给男孩。
看着面前的钞票,男孩一愣,随后是受伤一般扭过了头。
严澈对男孩的举动微微一怔,而后笑了:“我不是怜悯你们,这是借给你们的,回头你还要还给我的。”
确实,严澈并非同情他们兄妹,而是看到男孩这么护着妹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
男孩一听,抬头看了严澈一眼,带着犹豫问道:“你……是……”
“哦,我是严家湾的,我叫严澈。”严澈微微一笑:“你们去严家湾一问就知道。嗯,记得还欠哦。”
男孩看着严澈呆住了,许久才回过神,嗫嚅道:“你,你……你就是那个状元……状元严小三儿?”
严澈脸上的笑一滞,对这个“严小三儿”的称呼如此“声名远播”有些无力,点点头:“呃……嗯。”
男孩看了看严澈,又看了看严澈手里的钱,还是犹豫不决。
严澈看到那女孩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不禁有些急:“你还在想什么?磨磨蹭蹭的像娘们儿,你再不快点带你妹妹回家,怕是不用带她回去了。”
男孩这才注意到妹妹的变化,一把抓过严澈手里的钱,弯腰背起了妹妹,利落地往村里赶。
走出十来米后,男孩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严澈,道:“我叫沈秋,我妹妹叫沈春,我,我……我可能一时还不了你钱,不过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得了严澈的浅笑颔首后,弱小的背影才消失在严澈的视线里,留得严澈一脸沉思。
正所谓“小鬼难缠”,严澈在几个孩子打架的过程中,得到了活生生的验证。
男孩出手的动机,是很多人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
只不过他一个人人单势薄,小女孩脱离了他的保护,自然会遭受其他孩子的欺凌,头尾仔细一想,男孩一点也没赢,反而输得很惨。
自己虽然险胜了比自己高大的那个男孩,可是呢,自己妹妹……
由这一事件思及自家池塘纷争的前后,严澈心神一震,脸色剧变。
眯了眼,嘴唇抿成一条线,严澈觉得该斟酌行事。
于是,严澈并没去乡政府,而是去了镇上的严佳美家,看望严佳美之余,还找到了严国盛老两口。
闲谈一阵后,严澈犹豫着去了严江家,赵翠花带着他找到了停车坝里还没出车的严江,兄弟俩去乡政府找了黄生群……去喝茶。
经过黄生群隐晦的提示“陈书记和唐彩英关系不浅”后,严澈心下一惊,庆幸多亏没去乡政府“找人讲理”。
黄生群厚道,碍于严澈两个兄长的关系,还是给严澈指了一条道儿:找陈书记,决不能去找那张乡长。
经由黄生群这么一提醒,严澈也就把这其中利害关系明白了七八分,含笑谢过黄生群后,在黄生群离开时,悄悄往黄生群手里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瓶五粮液和一条玉溪。
黄生群推脱了几下,严澈把黄生群手一按:“生群哥,你既然是大哥二哥的朋友,自然也是严澈的兄长,弟弟给你的你不接下就太见外了吧。”
黄生群听严澈这么一说,露出了赞赏的眼神,拍了拍严澈的肩头,接过了黑色塑料袋,对严江说:“严江啊,你这个弟弟真是不错。”说完看着严澈,一脸严肃:“既然严澈你这么说,那以后我也跟你哥哥们一样,喊你三儿吧!”
严澈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生群哥,我这不本来就该是弟弟了嘛。”
“哈哈,好嘛,果然是念过书,进过大城市的人。好,既然弟弟这么说,当哥哥的还啰嗦就太不像话了。嗯,虽然哥哥没什么本事,不过你们家那山的事,做哥哥的肯定会帮你留心。”黄生群被严澈一笑晃花了眼,也乐得有些晕陶陶:从古自今,所谓的“外貌”都是万事万达的优先凭证,这话一点也不错。
末了,在黄生群临走前拍胸膛对严澈保证:这事,哥给你看着,你回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对黄生群这个保证,震惊的不止严澈,连严江也瞠大了双眼。
笑眯眯送走了黄生群,结束了这次皆大欢喜的茶会后,严江也拉着自家弟弟后脚出了茶楼,迎面就碰上早在茶楼外笑颜等候的赵翠花,严江兄弟均为一怔。
没有等来赵翠花的撒泼,反而满脸亲切地对严澈嘘寒问暖,闹得兄弟二人受宠若惊,兼之一头雾水。
本来要留严澈住下,明天再走的赵翠花,拗不过严澈的坚持,不得不拿了几个大袋子,装了满满几袋早先采办的年货和肉类,临行前还嘱咐严澈多给严国强熬点骨头汤,老人年纪大了,多喝骨头汤对腿脚好。
待到严江以送严澈一程为借口,兄弟二人一走出院门后,双双呼出一口气:嫂子(这婆姨)太热情……真是可怕。
严澈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只是整个世界都染上一层让人情绪热不起来的灰。
不过呢,这和严澈此刻的心情完全毫无干系。
见院子里的一些农具都不在,严澈就知道,严国强他们还没回来。
往山上望了两眼,严澈乖觉地拧着手上的几个大袋子,进了灶房,给劳作的人张罗晚饭。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了。
村委会的人果然没再来找严澈签什么合同,也没找严澈拿回合同,仿佛那些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不过,在严澈去湾里找张超英拿新编的竹簸箕时,遇上了唐彩英。
唐彩英看严澈的眼神很是复杂,与其擦肩而过时,严澈发现唐彩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对此,严澈也没多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