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李明宇字正腔圆道:“比掰手腕。”
“……”
小枪城的黎明像是永远都不会到来,星火般的群星永恒地悬挂在天际。李明宇拉着杜以泽的衣襟,想让他抬头。
“你看看!你看看这天,哇塞,像不像我们以前见过的?”
? “松手。”杜以泽掐着他的手腕,“你想从这滚下去吗?”?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迅速抬头望了一眼。
二十年前的天空与现在这般无异——也许宇宙本就是永恒的,每颗行星都在毫不受阻地规律转动,只有地球的地貌在变,城镇、灯光在变,人的容貌在变。这一点闪烁的光芒穿越亿万光年的距离,在他的视线里晃动两下,一下勾画出几段模糊的碎片。
他认得这些星星,知道如何从它们的方位判断时间、地点,然而这些星星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浪漫的含义。似乎曾有人告诉过他,牛郎星与织女星相距甚远,哪怕坐宇宙飞船也得飞几十万年……杜以泽想不起来这一闪而过的记忆源自何方,只当是上学时看过的课外书籍里提过这点。
回到民工房似的小公寓里时,李明宇还舍不得入睡,他厚着脸皮找杜以泽要了钱,从还在算账的房东那里买了两瓶洋酒。他很久没喝酒了,一闲下来就馋得慌,也不顾酒的真假,用门牙撬开瓶盖,和那些“老墨街”的人一样坐在楼梯上吹起瓶子。
夜深了,只有“老墨街”的方向传来了朦朦胧胧的灯光与喧闹。小半瓶洋酒下肚,李明宇打了个嗝,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散漫地地叼着烟头,从唇缝里自在地吹出两股细长的烟雾,扭头问,“喝啊,你怎么不喝?”
“我不是喝了吗?”杜以泽冲他展示里自己手中的酒瓶。
李明宇夺过他的酒瓶仔细观察着,眼珠就差贴着瓶身了,看了半天才还回去,“你喝个鸡`巴!”他开始长吁短叹,“我怎么这么倒霉?上了这么条贼船。”
杜以泽刚要反驳两句,却听到他颇有些气馁的声音。
“以前我还指望你出人头地……”
“你指望我出人头地有什么用?”
“那样你爸肯定不敢揍你了。”
“你倒还挺为我着想。”
“结果现在倒好,咱俩跟个逃犯似的躲在这儿。”李明宇晃了晃头,视线里的物体跟着重了三叠,“你怎么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不讲?骗我就算了,你他妈怎么连句对不起也不讲?”他放下酒瓶,双手搓了搓自己通红发热的脸颊,“也就是我最义气,要是别人——”他冷哼一声,双肩跟着一抖,“早把你打死了。”
“你说的都对,”杜以泽说,“都是我的错。”
李明宇算是得了半个满意的回答,他哼哼唧唧地试图躺下,却被楼梯的棱角硌得腰痛。不远处停着的摩托车似乎在月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摩托车旁吃草的黑马不时抬起前蹄摇头晃脑,这让他的思绪跳跃,“我还以为你今天买摩托车是为了上山。”
“摩托上山路,容易栽。”
“那你还买,钱多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我不是看你喜欢吗?”
李明宇握着酒瓶,眯起双眼,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买如此昂贵的东西,以往都只有他给姑娘花钱的份。
“干啥?逗我开心啊?”他想到自己以前买礼物的时候,确实是为了讨别人欢心,而讨人欢心则是出于喜欢,一想到这他突然情绪低落,低声咕哝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知道什么意思不?意思就是……我对你没那种意思。”
杜以泽没想到他“心理压力”这么大,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我知道,我们就是互帮互助。”
李明宇一听心里却突然冒火,扭头揪住杜以泽的衣襟,“操`你个王八蛋,那你整天这喜欢那喜欢的,你看老子不敲死你……”
“你生气什么?”杜以泽一手接住直往自己脑门上撞的酒瓶,一手揽住李明宇晃动的身形。
李明宇瞪着眼道,“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怎么?你还怕我不负责任?”杜以泽满脸不屑,“我看你的情史可比我丰富多了。”
李明宇不免回想起自己的惨淡经历,一下没了劲,他心想我管你有个鸟用,收回酒瓶,摸着墙起身往回走,“你爱咋地咋地。”
杜以泽起身跟上,在他即将朝后仰倒的片刻接住他,扶着他的肩膀往房间里扛。李明宇浑浑噩噩地被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在被睡意吞噬之前,他还不忘教导道,“这话不能随便讲……我妈说过,男人不能乱讲这种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
杜以泽的语气半真半假,又或者因为他说得太过于从容,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心话。
“你咋负责?”
“我不是以身相许了吗?”
“你别放屁……”李明宇合上眼皮,胸膛里传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杜以泽并没有说谎,他会将李明宇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也许是送他出国,也许是送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这样李明宇不用继续这种生活,他也不必再背着这么重的包袱工作。
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第54章
来小枪城不过短短三天,杜以泽就已经将重中之重准备好了,现在他们俩的小公寓里堆满了长短不齐型号各异的枪支,黑黝黝的枪管与弹箱叠在一起,实在看得人胆战心惊。李明宇不敢乱摸,生怕擦枪走火,但还是眼馋得不得了,白天一起床就在边上来回晃荡,两颗圆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杜以泽挑了两只勃朗宁系列的手枪,去商业街上配了两只皮枪套,然后将枪装进枪套里,一只别在自己腰侧,另一只递给了李明宇。
李明宇伸手指自己,“给我的?”
“还不拿着?”
“哎呀,我、我也不太会用这个。”
李明宇嘴上说着不会,身体却很诚实地接下了枪,他小男孩似的握着枪来回把玩,正反打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最终将枪套别在了腰后。
“我看电影里都这么搞。跟敌人谈判的时候,我这么偷偷摸摸地往屁股后面一摸——嘿!叭、叭两下就完事了!”李明宇竖起右手食指,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模拟开枪的姿势,甚至指导起杜以泽来,“你要是从腰间掏枪,那不是一下就被他们看到了?”?
杜以泽不仅点头同意,还顺着他的话讲。李明宇被他哄得高兴极了,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指点江山。杜以泽看到那棕色的皮枪套就贴在李明宇浑圆的屁股上,有时候他走得快了,扁平的枪管便轻轻击打在因鼓起而紧绷的布料上。
李明宇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点,不再是摸上去扎手的寸头,他每走几步都要回头看看杜以泽是不是跟在身后,侧脸轮廓分明,眉眼英挺。杜以泽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晃动的侧脸,与偶尔露出的一只眼睛,心想:他似乎什么时候都很高兴。
不是在喝酒、大笑,就是在骂娘,永远兴高采烈的,一身的能量怎么也用不完。
杜以泽开始想入非非,甚至从心底里冒出一股邪恶的欲`望,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虐待他人的特殊癖好,但望着李明宇那张容易涨红的脸,他开始好奇起李明宇哭起来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