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你后来还骗她吗?”
“还骗。”李明宇嘿嘿地笑,“我还学她签字来着,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才知道我考了倒数第一。”
“她没揍你?”
“能不揍吗?不过她后来就放弃了,她说我以后不谋财害命就行。”
“那她知道你后来去给别人干活?”
“那哪能告诉她?她能把我腿给打断了。”李明宇说到这突然信誓旦旦道,“虽然有些违法的勾当,但我可真没谋财害命。”
“赚钱嘛,”杜以泽说,“多少都有些身不由己。”
“哎,那个时候咱俩是真可怜,一根火腿肠还得分两半,”李明宇去掏自己的口袋,将空空如也的里面翻出来给他看,“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总不会更差了吧?”
人这辈子活着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比学历,比工资,比谁的家庭更温暖,谁的小孩更聪明。可惜大家到最后都会挂掉,比来比去不过是比谁过得舒心一点。李明宇从来就不在圈子里,所以评判的标准也截然不同。或许“圈内人士”会对他嗤之以鼻,美满的生活能让他们生出无穷无尽的优越感,但他顶多只是台下一名无足轻重的观众,所以并不觉着台上的人会比自己更加高大上。
不过各人各有各人的快乐,台上的人乐在其中,风光无限,李明宇也有许多高兴的时候,好比说现在。
以前很好,现在也不差,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俩能躲在林生严的羽翼之下,没有穷凶恶极的巨兽在身后追赶,时刻叫嚣着,要将他们吞入滚滚红尘之中。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李明宇知道这只是他的遐想,所以他仅仅盼望着今天的太阳能够沉落得慢一些。
第69章
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开春以后,云层不再断断续续地往下落雪,不过春寒料峭,太阳一落山便是寒气袭人,早晚温差大得令人发指。
他们打算出门吃饭。李明宇回屋内拿出外套和围巾往杜以泽头上套,好遮住他脖子上的绷带,顺带遮遮脸。他不会系围巾,只能胡乱往他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紧紧打了个结。
“咱俩现在要低调行事,万一碰上王家宇……”
“别担心,我会把他干掉的。”杜以泽伸手扯松了领口的羊绒围巾。
“行行行,就你牛`逼。”李明宇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两只黑手套,“戴上,你戴上。”
“又不是去南极科考。”
“叫你戴上就戴上。”
杜以泽只好接过手套戴上,揣进口袋,承认道,“还真挺暖和。”
他见李明宇露着脖子,问他,“你怎么不戴围巾?”
“又不冷,吹不着我。”
“我不是说冷。”杜以泽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是说你要故意出门炫耀去?”
李明宇一愣,含含糊糊地骂了一句,奈何屋里的唯一一条围巾让给杜以泽了,他只得将外套的领口竖起来,将拉链拉到了头,遮住脖子上的所有皮肤。
杜以泽忍不住笑,“你这大脑袋像P上去的。”
“你要是不跟狗一样,我也不至于这样。”李明宇正准备往门口走,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面色有难。他支支吾吾道,“对了,林老板好像不乐意我出门。”
“没事,我不是在这吗?”
“怎么?难道他没跟你设’门禁’?”
“那哪能呢?我跟林老板交情可不一般。”
李明宇立刻怪叫一声,“哟,那我也能沾沾您的光不?”
“我早跟林老板打好招呼啦,”杜以泽自信满满,“跟着我出去遛弯,保准没人拦你。”
李明宇琢磨着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杜以泽补充说明道,“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只有在我的陪同下你才能出门。”
“我怎么觉得你在拐着弯儿骂我是狗呢?”
“我可没这么说。狗得拴绳,你像儿子。”
“……”
眼看李明宇气得牙痒痒,杜以泽也不逗他玩了,“开玩笑的。我现在出院了,你想出去就出去,之前林老板确认不了你的身份才没放你出去。”他当着李明宇的面跨出大门,转身招呼他出来,“这儿是他的地盘,王家宇进不来。”
李明宇半信半疑地跟了出去,守卫果真没拦,而且半句疑问没有。他追上前,可还是放心不下。
“你上次在小枪城也是这么讲的,结果不还是……”
“我认识林老板这么多年,从没在这儿见过王家宇的人。”杜以泽大步流星,一点没有在小枪城时的谨小慎微,“林老板眼线多,街上都有他的人,王家宇就是真想要进来,也得先跟他们打上一架,大不了到时候咱俩先跑。”
李明宇瞠目结舌,“他到底是做啥的?咋这么能干?”
杜以泽耸了耸肩。
李明宇打趣道,“我以前就跟你说卖馄饨有前途,你看看,他这黑社会整得可比我专业多了。”
杜以泽不置可否,目光一沉,半张脸藏在毛茸茸的围巾后。
林生严早已在多年前就与王家宇达成一致。林生严每年让出几辆车的货物供王家宇交差。作为回报,只要不搞出太大动静,王家宇也不会干预他的生意。这是两人之间的唯一一点默契,毕竟他们的目的都是降低死伤与成本。
尽管双赢,林生严与王家宇却不能心无芥蒂地称对方为合作伙伴。他们俩共为规则制造者,也为游戏参与者。规则十分精简:王家宇不能在林生严的地盘上杀人,同样的,林生严也不会无缘无故到对方家里去散步。表面上相敬如宾,一旦有人踏过分界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以王家宇的力量与资源,他无法彻底扳倒林生严。林生严并不忌惮对方的力量,不过与警察对着干总会吃亏,吃猫鼠就是先例。
他们极具仪式感地将一条由南向北贯穿城市的马路作为分界线,从此将城市分为阴阳两极。分界线以南本是租借地,可惜一直废弃,也没人修葺,导致好几个相连的街区十分荒凉,高耸的欧式风格建筑最后都成了鬼楼。
握手言和的那一晚,他们决定在租借地见上一面。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马路中央的双行线才是分界线。林生严朝西,王家宇向东,两辆车面对着面朝前缓慢驶去。擦肩而过的片刻,历史性的一瞬间,两人都只降下了一半车窗,但双方眼神、心情却是截然不同。林生严半眯着眼,眼角藏着细密的笑纹,对他来说这又是一次胜利。王家宇虽然没有损失,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林生严知道王家宇想要捉杜以泽——这事当年可是闹得人尽皆知,不过杜以泽声名鹊起之后,他便没再提供任何工作机会给他,一是因为杜以泽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不再需要自己帮忙,二是因为名声往往是把双刃剑,他可不想因为自己随手捡的一只狐狸,而把自己跟王家宇的关系弄僵,以至于葬送掉整个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