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 第80章

作者:文盲土拨鼠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烦躁的情绪如蔓藤一般飞速扩散,杜以泽转身就要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李明宇却扑上前抓住他的肩膀,钳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在车门上。

“你清醒一点行不行?”杜以泽差点就要发作,可是他看见李明宇双眼布满血丝,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他妈跟林生严就是一伙的!当年报纸上的人也是你杀的,难怪王家宇要抓你!”

杜以泽还没来得及否认,又听见他说,“那小孩本来就是孤儿,你还要当着她的面杀她爹!”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到底是什么做的?”李明宇涕泪横流,一把揪住杜以泽左胸口的衣服,像是为了看看他衣服下是不是真的装满了机械零件。

“你不是说你是被冤枉的吗?你不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怎么能做杀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不是想要翻案吗?你这样要怎么翻案啊——”

原来他不是在哭王家宇,也不是哭王田田。

翻腾的岩浆灼得他全身都痛,李明宇几乎是嚎啕大哭,“妈的,你把小杜还给我——”

王家宇不是黑警,杜以泽也没有被他背叛,警校的事是假的,故事都是杜以泽编出来的——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变化的每一分表情,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李明宇终于明白他为何从不忌惮从他口中所说的誓言,什么“得偿所愿”,什么“天打雷劈”,反正他铜墙铁壁,谁也不爱。

杜以泽眼神晦涩,沉默不语,无论多么激烈汹涌的情感似乎到他这儿就碰上了冰冷透明的屏障。这大概也是他一直都比不过杜以泽的原因。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着都不是一条冷冰冰的蛇,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杜以泽看他都像在看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儿。

“我他妈就是个傻`逼,怎么什么都信。我竟然还同情你,觉得你可怜。”李明宇簌簌泪下,“……你想过要杀我吗?”

杜以泽望着他没有说话。

李明宇咬牙苦笑,摇摇头道,“你骗我那么多次,总该讲一句实话吧?”

时间走得慢极了。他好像等了一辈子,才等来了杜以泽的回答。

李明宇不是没有猜到这个答案,可是从杜以泽口里说出来时,感受还是大不一样。他甚至没有力气再问一句为什么,或许杜以泽做事根本就不考虑为什么,他留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不像王家宇,对他没有威胁性。

他确实很喜欢杜以泽,喜欢到宁可去欺骗自己,也要为对方找一个开脱的借口。可是人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这沉闷压抑的茧几近让他窒息。

他不想再躲在里面,做有关杜以泽的梦了。

第83章

杜以泽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浪漫主义者,每每想至此他都觉得十分可笑,却还是不自觉地沉浸在若隐若现的幻想之中。

只要解决掉王家宇,他就可以按计划送李明宇出国。他会和李明宇一起坐上走私用的小皮卡,与他一同越过边境线。李明宇八成不会喜欢陌生的国度,但是无论情况有多差,出国的风险都比留在这儿低,起码没有人能轻易地将手从一个国家伸到另一个国家。

王家宇是这一切的前提。

杜以泽匆匆从驾驶座的车座位底下拿出另一把同型号的手枪上膛,紧握枪柄,警惕地朝楼道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明宇还杵在原地,他的眼神已不再放空,杜以泽却注意到他手中拿了东西。

那是他送给李明宇的袖珍手枪。

怒火一瞬就被点燃,不可遏制,几乎从杜以泽的胸膛中炸裂,他将手中的枪别在腰侧,两步上前,李明宇连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他夺过了自己的枪。

“你准备拿枪指我?”杜以泽怪笑一声,“我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你这儿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李明宇弄出去,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预知到被背叛的命运,却还是一点没有改变计划的想法。

在李明宇眼里,杜以泽在后悔当初没有杀掉他,后悔把自己拉上火车,后悔为自己挡子弹。杜以泽这一番话就像无数隐形的枪子,将他打成了破碎的马蜂窝。

时间很紧,杜以泽没有心思与他辩论,他伸手揪住李明宇的衣领,将他往轿车旁拖拽。他用握着袖珍手枪的右手拉开车后座的门,就要将李明宇往里面塞。李明宇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撑在车窗与车门旁,一脚蹬上车座,他几乎将身体折成一把盾,用尽全身的力量与杜以泽做着抵抗,一边吼叫道,“杀了王家宇,然后呢?你是不是还要去找青龙,再把他也给杀了?”

“青龙”这两个字简直是火上浇油,杜以泽扯了下嘴角,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了解我。”

李明宇咬紧牙关,突然从僵硬的身体里生出一股同归于尽的倔劲,他爆发着从杜以泽的桎梏下挣脱,“那你先打死我吧!反正你也不欠我什么,你谁也不欠!”

两人的身影瞬间缠裹在一起。短短几秒间,李明宇就被人按在地上,扼住咽喉。杜以泽压在他身上,冰凉的枪口正顶着他的眉心。

“你以为我不敢吗?”杜以泽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来啊!动手啊!”李明宇呼因为吸不畅而脸色通红,活像一头暴怒的公牛,他恶狠狠地瞪着杜以泽,冲他执拗地嘶吼、自杀式地顶撞,“你不是牛`逼吗?来啊!”

其实他的嗓子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心都碎了个空,可他却愤怒地叫嚣着、透支着,几乎是发了狂,几乎是不要命一般,只是为了掩盖心伤,掩盖全身心的无力,掩盖铺天盖地的失望。

王田田可以杀,王家宇可以杀,青龙也可以杀,只要稍有不顺心,杜以泽都能下手,包括他自己。李明宇知道自己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杜以泽早已在四周筑起了高大的城墙,无论他在城墙外如何呐喊,城墙后的杜以泽都是听不见的。

可他还是要叫,哪怕喊破喉咙;他还是要去撞,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当年他将杜以泽从天台上拉下来的时候,并不是想将他拉入深渊。

“动手啊!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吗?”李明宇骂出了自己从未骂过他的话,“开枪啊!别跟个娘炮一样!”

杜以泽终于没有忍住,手腕一斜,扣动了扳机。

犹如一颗巨大的手榴弹在耳侧轰然爆炸,尖锐的耳鸣声犹如猛然拉响的轮船鸣笛,一瞬间划伤了李明宇的耳膜,他因为恐惧而本能地紧闭双眼,针扎般的刺痛之中,他没有听到杜以泽说,“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

也没有听到他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为什么李明宇对谁都很好——无论是青龙,还是王田田,哪怕对楼顶的王家宇他都能移情。为什么偏偏到了自己这儿就只剩下铁石心肠?

杜以泽鲜少经历情绪的剧烈波动,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因为李明宇就占了大半。这些累赘又无用的感情不过是生理激素的副产品,此刻却让他觉得万箭穿心。

李明宇半睁着眼,声音发颤,他同王家宇说了一样的话。

“你会遭报应的。”

杜以泽盯着他,眼神却空洞。他感到十分疲惫,像是一直牵引他行走、前进的提线被人断然割裂。他太累了,只觉得浑身都痛,犹如一个暴涨的气球,因为无法容纳更多而从表皮裂出无数条细小的缝隙,仅剩儿的一点生命力便从这些缝隙里悄无声息地迅速流逝。

“活着已经是我的报应了。”

杜以泽甩开手中的枪,从李明宇身上起身,歪歪斜斜地朝着消防通道走去。他浑身发冷,体内的冰块冻住他的四肢,冻住他的血管。漆黑的楼道入口处在他眼里逐渐扭曲,最后变成一个不停涌动的漩涡,闪烁着光怪陆离的金属光泽,吸引着他朝黑暗深处走去。

李明宇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枪膛里原本有六发子弹。一发打在男子脚边,三发打在锁上,一发被杜以泽打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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