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张钦不说话了,刚刚牵牛过去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大概五六十年前还能算个牧童,现在只能算牧叟了。
周嵩听见他俩斗嘴,忍不住觉得好笑,方隽看他笑也跟着笑:“你俩幼稚不幼稚。”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古村落里信步走走看看,居然还有老人在家里织布,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游客去摆拍,还要收费,不过也不贵,一人两块钱。两个女孩去摆拍了一把,张钦举着单反相机咔咔拍照,相机是方隽的,张钦说这是出门旅游装逼必备,但是一直挂在他自己脖子上。方隽就静静地看他装逼,他自己给周嵩拍照基本都用手机,偶尔觉得风景特别好,才会用相机给他拍几张。
村子里转完一圈花了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尚早,他们在村口的茶肆里喝茶,茶肆里人非常多,老人们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唱戏的唱戏,甚至还有家庭主妇在玩非常时髦的钻石绣,两个女生看着好玩,凑过去帮忙。
周嵩则坐在茶桌边听老人们唱地方戏,琴声叮叮咚咚,声音嘶哑粗犷,倒是别有一番意味。看着他们怡然自得的样子,周嵩不由得痴了。方隽坐在他对面,看着痴了的周嵩不由得也痴了,等回过神来,想起来该干点什么,便举起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左看右看觉得满意之极。周嵩终于回过神来,说:“真悠闲啊,等我老了,也找个村子去安度晚年。种点菜,养点鸡鸭,再养只猫,每天唱唱戏,聊聊天,想想都觉得美。”说完满足地叹了口气,仿佛他已经过上了那样的生活似的。
喝完茶出来,天色还不算晚,他们驱车回去,因为房东说了下午还可以去他家田里挖荸荠。荸荠大家都吃过,没人挖过,就连在农村长大的周嵩和张钦都没挖过,所以大家都很期待。
荸荠种在水田里,脱了鞋袜卷起裤管下水去挖。房东带着孙子孙女都下去了,裤管卷到膝弯处,房东弯腰用手将面上的泥掏开,然后在下层的泥里摸出圆圆的硬疙瘩来,就是一个个荸荠。两个小孩最好玩,他们弯着腰,手扶着田埂,撅着屁股用光脚丫在水里踩呀踩,踩到一个硬疙瘩,用手挖出来,就是一个荸荠。
大家开始还怕脏,后来见特别好玩,也纷纷跟着下来了。四月初,水暖泥融,刚下水那会儿有点凉意,很快就不觉得了,几个人在水田里踩呀踩,踩了老半天,没一个人踩出来一个荸荠,连两个小娃娃都不如。
周嵩较真,非要踩到荸荠不可,他学着小娃娃的样子,扶着田埂用脚趾头在泥里磨呀磨,终于磨到一个硬疙瘩,圆圆的,荸荠?他用力踩了两下,忽然听见“噗嗤”一声笑,一抬头,方隽正在旁边看着自己笑:“那是的我脚趾头。”
周嵩脸有些发红,也笑着扭过头去。方隽在水里踩了一会儿,然后大叫起来:“有了,有了,我踩到了一个。”说着弯下腰,用手将泥里的疙瘩抠出来,洗干净,果然是个又大又红的荸荠:“给你吃。”他将荸荠递给周嵩。
周嵩羡慕地看着他,接过荸荠,自己怎么就踩不到呢,他踩踩踩。过了一会儿,方隽又叫了起来:“又有了,周老师你来挖吧,感受一下是什么样的。”
周嵩朝方隽走过去,方隽用自己的脚勾着周嵩的脚,然后用脚趾头指引着他去踩那个荸荠,两人在泥水里你来我往,周嵩果然感受到了那个荸荠,他用力踩了两下,硬硬的,圆圆的,果然是个荸荠。方隽说:“踩到了没有?就在这里。”说着用脚趾头在周嵩踩着荸荠的脚趾上踩了两下。
周嵩突然想起《受戒》里的小英子和小和尚明海踩荸荠的情节,小英子故意去踩小和尚的脚,明海的心痒痒的,乱了。周嵩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踩乱了。
第二十六章 表白
大家慢慢得了踩荸荠的窍门, 陆陆续续都踩到荸荠了,这真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这天下午一直到傍晚,他们都在水田里忙活, 直到房东老婆来喊吃饭, 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上了岸。自己踩的荸荠果然吃起来格外脆甜。
周嵩一直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天黑得晚一点,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和方隽同住一床的尴尬问题,然天还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地黑了。
吃过晚饭, 大家爬到顶楼天台上吹风看星星, 方隽从车后备箱里搬上来一箱啤酒, 这酒是特意为这次出游准备的,就等这样的机会喝酒聊人生。今晚是新月,月牙儿弯弯的, 月色淡淡的,星光倒是异常地柔美,银河如练,令久违星空的一群人非常满意。大家喝着清凉的啤酒、吹着四月的小香风、听着阵阵蛙叫, 真有种深处世外桃源的闲适感。
李好仰头望着星空:“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我都不想回去了。”
张钦不以为然:“这样的日子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我们忙里偷闲有了这样的放松, 才会觉得美好。如果天天过这样的日子,你未必会觉得美好。”
方隽伸手在张钦背上拍一下:“兄弟你说得对,太有才了,喝一杯。”
“这么喝着没意思, 咱们做点游戏吧,谁输了谁喝酒。” 张钦提议。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包括了周嵩,因为他不想那么快下去睡觉。
贺佳楠和李好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会儿,李好提议说:“咱们来行飞花令,谁答不出来谁喝酒。”
“飞花令是啥?”张钦问。
李好解释:“就是行酒令,比如说出含有‘月’字的古诗词,诗词曲都可以,不能重复,不能自己编。说错一个字算错,喝酒!半分钟内答不出来,喝酒!”
方隽一听乐了,看着周嵩笑:“这不是你们语文老师的长项吗?这是要喝死我跟张钦啊。”
贺佳楠说:“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李好说:“有人反对吗?反对的举手。”
张钦一个人举起了手,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
李好击掌:“那好,我开头吧,来个简单的,就行“花”令,第一句借用飞花令的出处起头,‘春城无处不飞花’,下一个。”
下一个是贺佳楠,她接了一句最简单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我也刚想到这一句,花、花、花……‘感时花溅泪’。”张钦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一句自己学过的诗来。
方隽笑着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不是周嵩不纯洁,而是方隽说的这个花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想偏了,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想笑的情绪。方隽听见他的轻咳,扭过头来看着他笑,周嵩赶紧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他不紧不慢地接上下一句:“桃花流水鳜鱼肥。”
李好很快就接了下一句,大家仿佛都约好了似的,都拣简单的说,第二轮张钦就罚酒了,因为这家伙说了一句“却道海棠依旧”,虽然海棠是花,但是句子里并没有花字。含有“花”的诗词非常多,周嵩和李好不必说,正儿八经的中文系毕业,又教语文,诗词储备量肯定足够。贺佳楠是学文科出身的,她对这个也感兴趣,所以积累的也不算少,还有李好帮她,自然难不到她。方隽倒是有点出乎周嵩的预料,他居然凭借一首《桃花庵》扛到了十轮开外,那时候张钦已经罚了七杯酒了,带来的啤酒都快被喝完了。
张钦叫了停:“我觉得这个玩法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整我。可不可以换个玩法,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方隽笑眯眯地说:“可以啊,你答不出来的时候,那就说真心话吧,回答大家的提问,不想说真心话就来大冒险。”
贺佳楠加了一句:“真心话可以,但是杜绝猥琐问题!”
“好!”真心话大冒险张钦是很乐意的,他就能趁机跟贺佳楠表白了。
又过了一轮,这回方隽答错了,他说了一句周嵩说过的诗,被张钦逮住了,笑得非常得意:“哈哈哈哈,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方隽想了想:“真心话吧。”
张钦大声问:“初吻是几岁?跟谁?”
方隽眨巴了一下眼:“每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5岁。”
李好问:“现在有女朋友吗?”
方隽含笑摇头:“没有。”
贺佳楠问:“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隽看了一眼周嵩,笑着说:“有。”
周嵩心里嘀咕,问你喜欢的人看我干嘛?他故作镇定地问:“轮到我问了吧,最欣赏自己哪个特点?”
大家对他的问题都有些失望,这个问题也太保守了。方隽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觉得还是鼻子吧。”
周嵩忍不住去看方隽的鼻子,楼上的灯光有些暗淡,不过光线正好照出了方隽的侧脸,那管笔挺的鼻梁确实很少见。通常来说,不管帅哥还是美女,高鼻梁是标配,因为只有高鼻梁才能让五官显得立体,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去整容隆鼻。周嵩不由得又想到了另一个说法,说男人的X能力能从鼻子上看得出来,他觉得那纯粹就是无稽之谈,不过今天他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