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 第71章

作者:初禾 标签: 破镜重圆 强攻强受 近代现代

  明靖琛颓然倒地,明白明氏将要毁在自己手上。

  单於蜚远远地欣赏着这场由自己穿针引线的动乱,终于在明氏大厦将倾时站了出来。

  明氏在国内的资产被清算、变卖,明弋善、明厢合、明漱昇、安江鹤锒铛入狱,集团内大量决策者获刑。

  对明氏的调查进行到最后,仅有单於蜚控制的海外项目是完全干净的。

  明氏洗牌,单於蜚带着四年来在国外积淀的一切接管明氏,成为新的掌权人。此后凭借早已打通的关系,轻而易举令明靖琛免于牢狱,又将明漱昇“救”了出来。

  前者是为了“报恩”,后者却是为了复仇。

  “害你们全家的是你母亲和安家,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你何必拖整个明家下水!”明靖琛曾经如此质问他。

  “她嫁出去,就算安家的人了吗?”他冷冷道:“当您将明家养的刽子手交给她,让她为明家杀人时,一定还将她当做明家人吧?”

  “你!”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几年的历练,他已经不是二十一岁时那个孤立无助的贫苦工人。

  他穿着高级定制的修身西装,眼神温和又拒人千里,虽不动怒,却气势迫人,“何况明家虽然有不少人入狱,明氏却没有垮。”

  明靖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拿捏眼前的青年。

  “我要感谢您过去的栽培,您的‘信任’不仅让我在国外拥有了一席之地,也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明氏,让明氏有了重头再来的基础。”他娓娓道来,“涉黑始终是明氏的污点,如果不斩草除根,明氏迟早会受到反噬。这一次,黑恶这条多出来的臂膀已经被彻底切掉了,您应该开心才是。”

  “别说得这么体面!”明靖琛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报复你母亲!”

  他微皱起眉,片刻,轻笑,“我想报复,但那又如何?您、明漱昇、明厢合、明弋善,谁能阻止我?”

  明靖琛肝胆俱震,竟是感到几丝恐惧。

  “我向您保证,切掉毒瘤的明氏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他仍是笑着,目光却像冰海,“您为明氏操劳了几十年,也该安享晚年了。”

  三年前的承诺,如今早已兑现,从“废墟”里再度崛起的明氏逐渐由原城撤出,海外与国内并行发展,规模超越了明靖琛掌权的鼎盛时期。

  明氏没有衰败,但明氏不再姓明。

  “我带了些茶叶过来,都是您喜欢的,一会儿轩文拿给您。”单於蜚说完起身,从容地笑了笑,“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您。”

  明靖琛对他又恨又怕,终是将一腔仇怨憋了回去,“你要去参加今晚的慈善会?”

  他道:“既然在原城,不如去凑个热闹。您如果想去……”

  “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头子,去给你当陪衬?”明靖琛尴尬道:“你走吧。”

  单於蜚从宅子里出来,倒是没有立即上车。

  这片别墅区绿化做得极好,古树参天,即便是炎炎夏日,走在林荫小道上,亦能偷一丝阴凉。

  他散了会儿步,想起明靖琛方才的眼神,略微感到几分可笑。

  以前明靖琛说,他毁掉明氏是为了复仇。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他的确恨明漱昇,但安玉心将这份仇恨变得不那么浓烈。

  他有很多种办法报复明漱昇,并非一定要牵连整个明氏。

  但他必须成为明氏的主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为蝼蚁的可悲。

  他渴望权力,不是因为拥有权力能够为所欲为、享尽荣华富贵,而是因为没有权力,连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父亲、祖父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悲惨死去只是因为没有权势。

  而他黯淡的前二十一年亦是因为没有权势。

  他怕了。

  明靖琛高深莫测,拿捏他简直太容易。若是不将权力抢夺过来,牢牢握在自己手上,他将来必然成为一个任人操纵的傀儡。

  傀儡比蝼蚁好一点,但又能好到哪里去?

  有尊严地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先生。”身后传来一声唤,他回过神,见秦轩文朝自己走来,“礼物已经送给明先生了,您想再待一会儿吗?”

  “去酒店。”他问:“晚上的服装准备好了吗?”

  “这您就放心吧。”秦轩文笑:“哪一次出过错?”

  他笑了笑,向车的方向走去。

  车往市中心开,秦轩文打开笔记本,挑重点汇报工作。

  “……今天这个慈善会是谢夫人筹办的,您知道,她母家从政,谢家家大业大,人脉很广,原城及周边不少权贵都会去捧场。”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沿途的街景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在原城不是没有住处,每次来却都是住在酒店,仿佛一个漂泊无根的旅人。

  “名单我已经拿到了,都是熟面孔。”秦轩文接着道:“不过也有一些您没有打过交道的‘新贵’。”

  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不用了解什么‘新贵’。到时他一出现,自有人上赶着巴结。

  所以他也没问到底是哪些‘新贵’。

  秦轩文却道:“洛氏也在其中。”

  “洛氏?”

  “您还记得吗,傅渠平落马时,好几个家族受到牵连,洛氏就是那时出事的。”

  他想了想,“嗯,洛运承和明厢合一样,也与傅渠平有勾结。”

  “洛运承‘进去’后,洛氏这几年一直苟延残喘,旗下重点公司、重要业务全部被分拆打包,等于已经是一个空架子。”秦轩文说。

  他来了兴趣,“那怎么又成了‘新贵’?有人接手注资?”

  秦轩文看着宾客名单,“洛运承的独子洛昙深早年离开洛氏,自寻发展,现在似乎想回来拉本家一马。”

  单於蜚斜了一眼笔记本屏幕,眸光毫无波动。

第82章

  烈日下的摩天大楼,每一扇窗户都闪着刺眼的光。

  偶像歌手谢羽逍的全国巡演原城站开唱在即,市中心每一栋商业楼的巨屏上,都滚动播放着他的造势广告。

  很多粉丝驻足围观,恨不得能长个十八米大长腿,与偶像的“巨脸”来个亲密接触。

  谢羽逍本人却戴着鸭舌帽、蛤蟆镜,身穿肥仔T恤大裤衩,趿着人字拖,从广告前经过时被粉丝们的彩虹屁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钻进车里,他赶忙拨出一个电话,“深哥,你怎么这样?难得回来一趟,还躲着我?”

  “没躲?那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对方似乎是夸了几句,谢羽逍笑起来,“我当然有名啦。”

  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你今晚会来吧?”

  “那好那好,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洛昙深挂掉电话,正想点烟,想起此处是监狱,禁止吸烟,只得将烟盒与打火机都收回去。

  “洛昙深。”狱警粗着嗓门喊道:“到你了。”

  他从排椅上站起,向狱警点头致意,走进探视室。

  洛运承穿着囚服,坐在隔离玻璃后,比上一次见到时又老了一头。

  洛昙深挪开椅子,坐下,与洛运承对视片刻。

  洛运承先别开了视线。

  “身体还好吗?”洛昙深问。

  洛运承沉默,过了许久才点头。

  洛昙深也找不到别的话,比起周围囚犯与家属亲人相见的温情,他们这一方隔间显得格外冷漠,像彼此不是父子,而是仇人。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都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探视时间不长,几乎都在沉默里消磨掉了。狱警来清场时,洛昙深终于道:“家里有我,你放心。”

  洛运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不信,也有颓败与无可奈何。

  他苦笑,“我现在才相信你和爷爷以前说过的话——我身上流着洛家的血。既然如此,该我扛的我全部放在肩上。至少,我在,洛氏就在。”

  洛运承叹气,摇头,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

  洛昙深没能听清楚。

  离开监狱,艳阳高照,洛昙深在车里休息了一会儿。

  这些年统共也没有和洛运承见几面,但每一次,神经都根根紧绷,即便到了今日,洛运承已是阶下囚,父子见面气氛依旧令人窒息。

  洛氏是三年前出事,但祸根早已埋下。

  洛家老爷子当年掌权靠的是政治站队,这一套被洛运承沿袭了下来。老爷子精明,洛运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未走过错棋。

  在原城的商界权贵里,若说明氏最“黑”,那么洛氏算得上最“白”的一家。

  可是洛运承再精明,亦有不慎之时。洛家盛于站队,也衰于站队。洛运承倚靠的政客傅渠平倒台,洛氏被查,几十年与官勾结的老账全被翻了出来,洛运承入狱,老爷子病逝,洛氏被拆分,几乎全线崩盘。

  那时,他已经与洛运承断绝父子关系三年,远赴异国也有已三年,正拖着创办的科技企业艰难前行,在国内根基全无,根本不敢沾上洛氏的风暴不说,就是有心想帮忙,也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去年,公司终于开始盈利,并渐渐在科技圈子里打响名头。

  他已是而立之年,年少时与家里尖锐的矛盾渐渐被岁月打磨。隔阂仍然在,却学会了接受与妥协。

  洛氏已是日薄西山,没了豪门的底气与实力,能拆分的都已出售,如果再无人接手,“洛氏”这一招牌就将彻底消失。

  他权衡再三,回国,并回到洛氏。

  “我挺意外的。”得知这个消息,贺岳林专门飞到他所在的城市,请他吃了顿饭,“不过其实也算意料之中。这两年我偶尔想,你这唯一的继承人会不会出手。我还抛过硬币。”

  说着,贺岳林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次。正面是你会,背面是你不会。结果一次正面,一次背面。”

  “你真无聊。”他笑了笑,挑眉,“什么叫‘挺意外’,又‘意料之中’?你现在说话怎么前后矛盾?”

  “你当初和你爸闹得那么僵,发誓不踏足原城一步。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再回来。”贺岳林年过三十之后越发成熟,眼里始终带着笑,“毕竟我们很像,你的很多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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