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流光 第58章

作者:小西雀天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就埋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我比你聪明多了,我藏东西你从来都找不见。”

“你何必为我求而不得,你不知道那有多苦。”纪明尘纠缠着他的视线。

“我哥哥能为我熬过十几二十年,我也能为他熬过十几二十年。哪天他熬不下去,娶了媳妇,我也熬出头啦!”子衿笑着,擦了擦眼泪。

“那如果我一辈子心中都只你一个呢?你不成家了么?”纪明尘仿佛跟他较劲,一声高过一声地逼问。

子衿收敛了笑意,亦是坚定的回望着他,发誓道:“我哥哥是云中仙,我已经欠他一笔情债,不敢让他再受这种委屈伤心。纪明尘此生没有纪子矜,其他人也别想有。”

纪明尘看他半晌,眼中突然泪珠滚落。

“好了……”子衿帮他拭掉眼泪,柔声哄着,“今生做了亲兄弟,做不成夫妻啦,我下辈子投胎成一个漂亮小丫头,胸有那么大,十五岁就嫁给你生儿育女,好不好呀?”却是越说越难过,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纪明尘被他哄得重新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现在我们身边没有旁人,没有人伦。阿檀,你告诉我,你爱我么?”

两人那样近,呼吸牵缠着,一个叩着眼前人的心门,另一个也叩着自己的心门。

子衿想到那十年前的雪夜里,他有多想够上纪明尘的手,让纪明尘带他回家,良久,低声与他道:“悌道和妻道原本也都差不多。我心中再不会有比你更爱重的人。从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有。”

纪明尘笑。

他没有输给谁,他只是输给了命。

子衿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泪痕阑珊地与他一同笑:“小时候,爹爹不让你做什么,你偏做,要犯爹爹的忌讳;长大了,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小时候是故意为之,长大了是情难自禁,不一样的。”

两个人说完都沉默了。

“你们有完没完啊!”李逸芝在小径尽头压低声音喊道,“要亲热以后回家去不行么!天要塌了是怎的,这么心急火燎?!”

子衿回过神来,喊了句“来了来了”,转身朝众人所在处走去。

纪明尘突然抄住他的小臂:“我能……亲你一回么?”

子衿原本半转过身,此时身形一僵,纪明尘的手指忐忑地在他胳膊上动了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手心里的胳膊软下来了。子衿温顺地任他牵着手倚到他怀里,略微有些紧张地瞧着他形状好看的唇,与线条流利的下颔。纪明尘珍重地扶住他的腰凑近,他也轻轻搭住了纪明尘的肩膀。

两唇相触,暗香扑鼻。

是很温柔的吻,像那从一开始就注定错过的一生里,却没有谁会怨憎会、爱别离。

只是求不得。

求不得。

一吻终了,太阳终于彻底落下了地平线,只留下云上几缕淡淡的烟霞在密不透风的黑夜里。两人化作一片黑色的、相拥的剪影,有金子般的线条。

“喜欢你真好。”纪明尘抵着他的嘴唇,无声喃喃。

子衿颤抖着。

他竟是颤抖着,泪如雨下,任纪明尘的气息在风中飘散。

被你喜欢真好。

第十八章 玉龙台上玉龙游(一)

两人肩并肩回到大路上。

宋诗嚷嚷:“你们好磨叽啊!把人丢半道上,自己去寻风流快活,害得我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你再胡言乱语。”

子衿一发话,宋诗就缩缩脖子,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里闷闷想着:我干嘛要怕他?!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乔桓看师父和师叔仿佛哭过,不由得担心他们又吵架了。但看两人神情轻松,不再你追我躲,师叔警告宋诗时,师父还站在他身旁同仇敌忾地瞪宋诗,这才放下心来:他们那么好,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看,果然床头打架床尾合,哈哈!

一旁的李逸芝却端详着表弟和他那宝贝弟弟,蹙起了眉头。要说他们好上了,可不大像——他表弟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要对他那宝贝弟弟动手动脚,此时却规矩得很,一派长兄如父的风范;可要说他们俩没好上……他表弟的性情他了解得很,倔强,牛顽,爱钻牛角尖。他认定了今生今世是纪子矜,就断然没有回头路可走,受不得半点将就,没有再退回去与他只做兄弟的道理。

因此现在看他俩兄友弟恭,亲密无间,心里只道:这个纪子矜,真有能耐啊!把他表弟制得服服帖帖的!若是换做其他随便什么人,这段孽情都是没法善了,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把纪明尘拿捏得如此听话。这个人真是不容小觑。

五人又走了两刻钟,终于抵达玉龙台。

虽然天已将晚,十三道白玉步阶前却车水马龙,眼看半个灵剑道都来了,人人手执请帖,却是来参加斩剑大会的。剑修外出斩得名剑,势必要庆贺一番;有些名剑年岁久远,剑灵认不出来,请其他同修一同参详参详剑灵的属性,也是一种集思广益。

“你家最近斩了什么名剑?搞得那么隆重?”子衿问宋诗。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么?”宋诗翻了个白眼。

一位广襟博带、两袖盈风的贵公子带着家仆在外迎客,望之如玉山将倾。那么多剑修来来往往,或英气或雄爽或秀美,一行人的眼光却都统统落在那人身上,只觉得满庭剑修不及那人半点风姿。其实他的眉目疏淡清朗,乍一眼望去并不抢眼,只是神情气质太过出尘,恍惚不如人间所有。

偏生他与谁都那样好,谁迈进玉龙台的门,他都能叫出那人的名字,谈话间客气又不失亲近。众人却不敢对他有半分轻亵,平日里嗓门最大的人也软下声来与他说话;最性急的人都慢下了脚步,小步趋近他的身侧;最桀骜不驯的人也都恭恭敬敬,仿佛矮他一辈似的,用敬语与他对答。只有他从头到尾含着笑意立在那里,如青竹凌风,虽然体态消瘦柔弱,却自有风骨。

“这是谪仙人么……”乔桓喃喃道。

“什么仙人,那是我世叔!”宋诗自从出了门,处处都被云中阁的人比下去,此时见他们望着自家人干瞪眼,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他三两步迈上台阶,大喊一声:“孟孙先生!”

“原来他就是孟孙无忌。”子衿眼光一沉,终于明白为什么高阳君连宗主都不做了,拱手让人。“这样的样貌风度,叫人拿什么东西给他都是甘愿的。一个玉龙台算什么。只会担心这钱财名利配不上他的人,将他染俗气了。我看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愿意豁出性命给他摘去的,也大有人在。”

孟孙无忌听到宋诗的声音,又惊又喜,走下步阶相迎:“诗儿回来了——怎么走得一身汗?”叫婢子拿来一方白帕,亲手替他擦着脸上的汗,神情手势俱是温柔宝贝。宋诗道:“诶呀你别这样了,我都十八了,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眯着眼睛任他搓揉,像一只被侍弄舒服了的猫。“我这次出门,杀了一只很大的水犼!”

“不错!可以年少显名。”孟孙无忌抓着他的手,不厌其烦地替他把手指缝也弄干净。谪仙一样的人,伺候起人来倒也做得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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