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第174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近代现代

宝相龙树低吼出最后一个字,他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中满是悲苦与冷傲之色,其中又有几分不甘的意味,如同一个骄傲的失败者,哪怕在被当面诘问之际,也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他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被师映川攥得微微凌乱的衣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平静地凝视着师映川,漠然道:“不过计划虽然顺利进行,但走向倒是出乎我意料,好在最后的结果是我可以接受的,与理想中的局面相差不大……我没有杀她,只是让她不再存在于你的生活当中,这些年她过得也还不错,生活安稳,没有了当初在断法宗时的压力,你不觉得这很好么?”

师映川微微一滞,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回答什么,因为答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宝相龙树看着他的反应,仿佛有一股又一股黑色的浓浊毒液在心头流淌,令宝相龙树整个内脏都剧烈抽搐起来,那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扭曲,他目光贪婪地附着在青年的面上,仿佛想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双眼似的:“……你以为她在断法宗的日子很快活?不,当然不是,她怎么会快活?她在那样的环境当中,即便对你笑脸相迎,但私底下你以为她真会过得很好?川儿,与其说我那么做是害了她,倒不如说是我给她一个解脱!”

“好!好!好!……”师映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满腔血气好象都冲到了天灵盖,堵得连眼角都赤红起来,他死死紧握双拳,然而却偏偏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宝相龙树说的其实没有错!但就是这个认知,令他胸口更憋得难受无比,几乎快炸了,可那最后的一丝理智却令他头脑还保持着清醒,一个声音在心底道:“他说的……是真的!师映川,你自作聪明!”

师映川无力地闭上双眼,两只拳头越发攥紧,他不想再说什么的,因为无论怎么样,在如今都显得很是苍白,那件事是他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若是换了一个人做下此事,他早已拔剑相向,但偏偏这人却是宝相龙树,是他喜欢的男人!师映川只觉得很无力,他闭上眼睛默然不语,身体踉跄几下,跌坐在床上,宝相龙树洞若观火,见他如此,知道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也就不敢再刺激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面色微微苍白的师映川,在这彼此保持沉默的时刻,宝相龙树承受着一种心灵上的煎熬,每个刹那都变得如此漫长,半晌,方涩声道:“川儿……”

“……不要叫我。”师映川的双眼忽然缓缓睁开,他的眼神已是毫无波动,平静得可怕,里面是仿佛形同陌路一般的冷淡,他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感情,当然,也包括浓浓的愤怒与无力,他的气息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无法再去捕捉,去揣测,他看着宝相龙树,平静地开口:“知道吗,你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最爱我的人,我非常感念你对我的感情,但是这一次,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轻描淡写地就揭过这一页……我做不到。”

“不,川儿,你原谅我!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方梳碧现在过得也很好,你,原谅我……我不会再做类似的事……”宝相龙树猛地抬起头,双眼微微发红,如同一头陷入牢笼的孤兽。

“嘘,安静……”师映川一根食指伸出,挡在了宝相龙树的唇前,令对方将嘴里的话生生咽下,师映川摇了摇头,他直视男子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口:“宝相,此时此刻,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因为你伤害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如果你做了伤害到我的事情,仅仅是我而已,只是我和你两个人之间的问题,那么,我可以原谅你,甚至可以原谅你很多次,但你却做得过界了,你伤害的不只是我,而是其他人……所以我现在,真的无法原谅你!”就像之前千醉雪虽然设计了他,但师映川并没有愤怒,因为那只是对他本人起到了影响,却并未直接伤害到其他重要的人,所以师映川甚至没有生气,而宝相龙树,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宝相龙树脸色瞬间苍白,师映川起身走到桌前,两手扶在桌沿上,用力抓着,克制着,手指一点一点地陷进结实的木料里,缓缓说道:“你回去罢,回蓬莱,因为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所以,请你现在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宝相龙树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如无望的烈火,他沉默半晌,嘴唇动了动,终于哑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他决不再辩解什么,突然间哈哈大笑,笑音将落之际,肃然道:“是我做了错事,那么,总要有所偿还……这条手臂,就算是我赔给你!”说时迟那时快,宝相龙树腰间银光一闪,直朝左肩整个地切过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令人无法反应!

猩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抓住寒光四溢的剑锋,手心被割开,而那剑锋却是再不能移动分毫!方才师映川于千钧一发之际阻住了长剑的去势,保住了宝相龙树的左臂,然而此剑乃是神兵一级的宝物,师映川即便是宗师之体,肉身被打磨得坚实无比,但仓促间也还是受了伤,此刻他一动不动地抓住雪亮的剑身,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缓缓松开了手,在这一刻,他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很多内容,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之坚定,他们就这样对视着,或许只是片刻,也或许是很久,仿佛这一刻唯一能够让他们注意的,就只有彼此……突然间,宝相龙树收剑回鞘,下一刻,窗户猛地被撞开,风雪一下子灌了进来,等到风雪渐小,室中仅剩师映川一人,宝相龙树已是形影俱消。

……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转眼间新年到来,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浓郁的喜庆气氛,既是新年期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自然都比平时放松了许多,这一日天气难得放晴,也无风雪,不少人就出城赏雪景,结伴游玩,一些年轻人纵马在雪地里驰骋,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一个锦袍貂裘的青年扬鞭笑道:“今日去上香的人可不少,大多是各家的女眷,也不知会不会遇见几个美人儿?”旁边一个同伴却感叹着接道:“如今让我看什么美人,都是瞧不下去了。”有人就大笑起来,调侃着:“这可奇了,谁不知道咱们小侯爷一向是温柔乡里的弄潮儿,脂粉堆里的先锋,如今居然说出这等话,真真是奇也怪哉!”那人哼道:“你知道什么,我因是才袭了我那短命叔父的爵位,前几日便随父亲进宫谢恩,却在御书房遇见了国师,当时脑子里便全空了,手足无措,很是失礼,后来回府之后,父亲将我好生臭骂了一顿。”顿一顿,眼中流露出倾慕迷离之色:“那等风姿……我从前见过的绝色,竟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几个同伴听了,都有些羡慕,其中一人又是嫉妒羡慕又是怏怏地道:“你这家伙运气倒好,我们这些人,却是不曾见过国师一面,也不知道这胭脂榜排名第一的怯颜美人究竟是何等美法,只能听你略说几句了。”那小侯爷叹道:“何等美法?皎如皓月,灿若晴阳,直似天人也……你们也知道,我一向并不好男风,但要是能与这等人物亲近一番,便是折了十年寿,也是愿……”没等说完,旁边有人已立刻打断了这话:“噤声!你这是忘形了,国师也是我们能够议论的?若是让人听见,都吃不了兜着!”旁边又有一个公侯子弟压低了声音道:“说得正是,要知道那位爷可是……咱们在这里妄谈几句,看起来似乎不打紧,但万一被哪个有心人听见,也不怕给自家召来大祸事?”那小侯爷也自知失言,忙打了个哈哈,众人便将此页揭过不提。

此时一辆马车行驶在雪地当中,车厢内铺着厚厚的白色虎皮,空间很宽裕,师映川盘膝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趴在他怀里打盹儿,一旁潇刑泪穿着青袍,挽道髻,面目洁净古雅,面前矮桌上放着一盘金灿灿的青州蜜橘,潇刑泪慢慢剥开橘皮,目光却投在师映川怀里的男童身上,轻声说道:“这样细细看来,倒能发现倾涯眉眼之间颇有几分他祖母当初幼时的光景。”师映川手抚师倾涯的头顶,淡淡道:“……和他大哥比起来,他的五官生得倒不是特别像我。”

青年眼中血色莹润,自有一股妖异诡奇之美,潇刑泪见他容貌,那眼那鼻,几乎就是燕乱云再世,一时间心中微痛,喃喃道:“你母亲若还在,现在看见孙儿,不知会有多么开心……我今日在寺中为她点了四十九盏长明灯,希望她若有来世,可以过得平安喜乐,一生无忧无虑。”潇刑泪早已年过四十,却一直到如今也不曾婚配过,总是孤身一人,多少年来漂泊无定,师映川心中一叹,道:“潇叔叔数十年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如今既然已经在摇光城安定下来,也该是时候找个合乎心意之人成家了,生几个儿女,共享天伦。”潇刑泪呵呵一笑,摇头道:“何必做这等无用之事,我早已熄了这种心思,一个人了无牵挂不也很好?乱云只有你一个儿子,到现在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看着你们,已经觉得很是欣慰,又何必一定要成家。”

两人说着话,师倾涯渐渐也醒了,在师映川怀里调皮地嬉闹,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寄名锁,正是今日师映川去寺里取来、在前些日子就让高僧为他开过光的,师映川虽然自己不大信这些,但为人父母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当求一个安心也罢,一时间师映川见小儿子在自己怀里调皮,便轻轻一捏他的小鼻子,哂道:“小淘气鬼儿,你再这么抓来蹭去的,爹爹这身衣裳就要成了抹布了。”师倾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抱着青年的手臂,软软道:“爹爹……”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亦有笑声阵阵,师映川在摇光城生活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早已熟悉,略一转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淡淡笑道:“今日出城上香的人可是不少,城里一些闺中小姐平日里难得露面,今日倒是好机会,那些公子哥儿哪里会放过。”

他们这一路来回,潇刑泪也见了不少驱车去寺里进香的队伍,也见到有王公贵族子弟策马呼啸而过,故意惊吓或者吸引车中女子注意,往往就能引得对方探出窗子来看,如此一来,自然就得以窥见这些小姐们的真容,此时闻言便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就是好啊。”师映川失笑:“潇叔叔如今青春正好,怎的做这等老气横秋之语,这些人一生无非短短数十年时光,青春苦短,转眼就是红颜枯骨,潇叔叔身为宗师,却是武道生涯漫漫,如今人生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说话间,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临近,伴随着兴致勃勃的呼喝,依稀有人道:“也不知这车里有没有美人儿?”另有声音笑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前头那声音道:“若是个老头子或者老太婆,岂不晦气……”话音未落,马蹄声已越发近在耳畔,突然间车厢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拽开,顿时一股寒气倒卷而入,下一刻,马车已急停下来。

一片寂静,有人脸上原本的肆意笑容僵在了脸上,微微张大了嘴巴,几个华服锦裘的年轻人呆呆骑在马上,再无声响,只见车厢内一个形容古雅的男子正侧身剥着橘子,挽道髻,插着一根乌木簪,简洁干净,再没任何多余的饰物,正面坐着一名青年,眸红如血,容光殊胜,额间至眉心一线殷红,怀里抱一个红衣男童,放在男童头顶的修长手指却是比上好的美玉还要晶莹温润,其姿清绝,不需说话,也不需作态,这般风标已经狠狠直击心神,令人不由得自惭形秽,再不敢多看一眼,那用鞭子卷开车厢门的小侯爷看清楚了青年相貌,顿时如遭雷击,转眼间已滚鞍下马,双膝一屈便深深伏进雪地里,颤声道:“……臣、臣……见过国师……”几个同伴见状,如梦初醒,骇然滚下马来,跪了一地,再不敢抬头,这时那道髻男子却淡淡道:“……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由他们去罢。”青年似是也不在意,只以大袖掩住怀中男童,令他不受寒气侵袭,下一刻,车厢门自动合上,马车便重新向前驶去,很快就隐去不见。

马车一路回到宫中,三人下车,潇刑泪从师映川怀里接过师倾涯,道:“你既是去见皇帝,这就去罢,我带倾涯去休息,他这一路只怕也颠得乏了。”师倾涯被潇刑泪抱着,黑亮的眼里一片纯真,半点杂质也没有,清如秋水,歪头笑着:“爹爹,回来……吃!”师映川见幼子天真可爱,不免有了慈父之心,在孩子头上摸了摸,温言说着:“好,爹爹晚上和涯儿一起吃饭。”

彼时有散漫小雪飘落,时密时疏,师映川走在雪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距离他身体一尺处,就被自动挡了开来,师映川慢慢眯起眼睛,微仰起头,一时间思绪不可捉摸,方梳碧如今自有她的人生道路,季玄婴大道无情,千醉雪机心决断,宝相龙树辣手疯狂,而连江楼那里,又是一个死结……回想此身,也许到了现在,再也没有得到爱情的资格和力气了,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到去,终不能再一如当初!师映川微一出神,却道:“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一出生就克死生母,到如今,却又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宁天谕冷漠道:“……你自从踏上这条路,想要超脱生死,超脱世间,注定就是孤身而行,倍觉艰难,否则世上的好处怎能让你一个人都占尽了,岂不可笑。”师映川面目疏冷,自讽地冷冷一笑:“说得也是。”

这是年节期间,虽然众臣工都有假期,但皇帝本人是没有这个讲究的,一处小殿里笼着火炉,很是温暖,晏勾辰一身家常锦袍,这时正捏着茶杯,借此理着思绪,外面回廊过道深重,一道道门前都有甲胄整齐的侍卫在侧,目不斜视,无人随意走动,正值这时,却听‘啪!’一声响,里面晏勾辰将手里的杯子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这一下殿中顿时寂无人声,有二三个大臣已经在微微打颤,晏勾辰冷冷一笑,声音里已含了怒气:“朕自继位以来,不好酒色,不喜奢靡,唯一所愿就是社稷大兴,此乃朕之宏愿!如今大周如日中天,这其中究竟是托赖何人,尔等莫非不知?若无国师,若无青元教,尔等扪心自问,可有大周眼下这番光景?现在竟是口口声声让朕‘亲贤臣,远小人’,老尚书倒是说,哪个是小人奸佞!”

这话一落,却听外面一声闷响,震得殿顶似乎都在微微颤动,竟是打起雷来,世人常说‘冬雷震震,夏雨雪’,可见冬天打雷是何等少见,诸人都是愣了,就见原本一个跪在地上的朱袍老臣猛地挺直了身子,须发皆张,喝道:“这是上天警示!那青元教主前身乃是泰元帝,陛下若是再放任此人操纵朝野,却不知日后大周又会是何人天下?!”一语方落,天上一个闪电劈下,随之闷雷滚滚,不禁令人心脏骤缩,晏勾辰眸子一凝,目光却渐渐锐利,一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负手冷笑,只慢慢于座旁踱步,阶下五六名大臣之中,忽有一人沉声道:“……老尚书此言差矣,我大周与青元教到如今已是休戚与共,说句罪该万死的话,即便皇上要疏远国师,老尚书以为这就是能疏远得了的么?青元教有数位大宗师坐镇,教中弟子万千,一旦发动,大周又是何等局面?”那老臣厉声道:“我大周一向与断法宗交好,只是自从青元教主入朝以来,才逐渐薄了两方关联,如今疏远青元教,重新托庇断法宗又能如何?青元教主到底出身宗门,尚有几分香火情分,断法宗又是名门大宗,倒不信那青元教主会当真撕破脸来!”

“如此一来,不过是前拒狼,后迎虎,又有什么两样?”那大臣冷笑,只是如此说着,朱袍老臣厉喝:“尔等匹夫又知道些什么!断法宗与大周相通数百年,大周可曾被夺了社稷?大宗门在意的无非是传承及发展,而那青元教与断法宗又岂能一概而论!青元教主却只怕是志在天下,以大周为基础,重现当年泰元帝统率四海之事!”说罢,向上方连连叩拜着:“陛下万不可引狼入室,否则日后社稷落入外姓之手,就是追悔莫及了!”那地面光滑坚硬,老臣猛磕几下,额头上就已是青紫一片,晏勾辰却视若不见,只是不语,老臣见此,突然站了起来,面色端然,惨笑道:“也罢,臣愿死谏以警醒陛下……古来与虎谋皮,与狼共舞,非是明智之举!”话音未落,一头撞向近旁的殿柱,这一下来得太快,任谁也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闷响,鲜血飞溅,那老臣跌在地上,脑壳凹陷了一块,当场就气绝身亡,哪里还有半点挽救的余地?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场面令所有人都惊呆了,此时却听‘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姿态洒然,其色皎洁,身形修长高大,眉宇间有着一种淡然的冷酷,正是当朝国师,青元教主师映川。

第279章 不可预测的将来

身材修长高大的青年缓缓推门而入,风姿妖秀,面目冷冷,纵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却有如明月照空,俗话说居养气,移养体,这些都是说明身处的环境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全部,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年大宛镇上,不过是挣扎求活的人世间一粒微小卑贱尘埃而已,后来拜入宗门,入主白虹宫,脱去一身鄙陋,渐生灵秀,锋芒毕现,而今多少年过去,再回首已是踏上这世间的颠峰之处,坐看天下最美的风景,一切的一切都在时光的浸染下从最初逐渐改变着,于酝酿成香醇的美酒的同时,也蜕变成一个恐怖的存在。

几个大臣都是变色,对方这时现身,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在眼里,听在心里,却见师映川脸上平静无波,那是不染一尘的明澈,径直走到那撞死的老臣身旁,目光微垂,里面不曾包含任何悲悯,丝毫不为所动,有的只是无可形容的幽深,淡淡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只不过如果牺牲有用的话,那还要大局做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神态也是从容漠然,可那眉宇之间的桀戾之气却是令所有见到的人顿时发自内心地一冷,说罢,冷凝的艳红眼眸微眯,朝着其他几个臣子若有若无地一扫,没有半点杀气,也没有借此显示半分威势,只是漠然地一看,不包含任何情绪,却是淡淡开口说着:“……如果本座是臣子,是大周群臣当中的一员,那么朝野上下若是有人多次如此诋毁,就算皇帝一开始并不作理会,但时间长了,人心岂能不变,早晚就是身死家破的下场,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师映川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却是铿锵尖锐,傲然显见,但却是又随意地竖起了一根指头弹了弹,一派闲适淡漠:“……只不过,本座非是臣属,自然不在此列,否则岂不是下场堪忧?这老儿胡言诽谤,离间本座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师映川说着,话音稍顿,转而看向晏勾辰,至此,他双眼幽幽深亮:“陛下以为如何?”晏勾辰道:“国师说得是。”当下就唤外面侍卫入殿,就下了结论:“来人!传朕旨意,江衡此人妖言惑众,意图挑唆君父,离间朕与国师,其行可鄙,其心可怖,其人可诛!着人即刻前往尚书府,将江氏一门尽数拿下查办!”

当下几名金吾卫入殿,将尸身抬出,师映川瞧着那已经开始出现僵硬迹象的尸身被人抬向殿外,艳红的眼中如封冰海,未有任何温度,存在的只是冷漠与无情,他转而看向殿中另外几名重臣,目光扫过之处,诸人都是下意识微微躬身,没有一个敢于与他对视,师映川见状,心中明镜也似,自己若真是大周臣子,哪怕是权臣,而非现在这般,那么祸事早晚就要临头,因为再怎么位高权重之人,再如何权倾朝野,那所谓的倚仗也不过是建立在各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面,比如圣眷,权位,心机,大势等等,一旦翻覆,说失去也就失去了,转眼间就是烟消云散,而自己身为大宗师,自身有着属于世间最颠峰的力量,倚仗的一切都是源于自身所在,任外界如何风云变化也丝毫不惧,无须顾忌什么,谁能动摇?这就是本质的差别!

一时间心头越发平静,这就是眼界决定心胸,当其他人还在为眼前琐碎利益而挖空心思算计之际,师映川已经有了超出普通人不知多少的宏大视野,超出世俗的范畴,这也就决定了他所追求的目标也不是普通人能想象,他突然间觉得有些莫名地可笑,当下不再说一句话,连晏勾辰也不曾招呼半句,就这么大袖一甩,直接走了出去,外面冷风扑面,顿觉清爽,就此回到自己的玉和宫,侍女迎上来,为他脱了外袍,换上家常衣裳和软缎便鞋,师映川上榻坐着,不再想别的事,只闭目打坐,将心神沉静下来,却忽听宁天谕道:“……你现在还认为晏勾辰此人尽在你掌握之中么?”师映川睁开眼,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反驳,事实上,他一向都很信任自己的枕边人,也相信他们对自己的心意,然而,在陆续见识到千醉雪与宝相龙树那于不动声色间施行霹雳手段的事实之后,师映川已经不会再用平实中矩的心态来考虑一些事了,一时间他眸子幽深不见底,淡淡一哂,道:“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完全顺从我。”

师映川洞若观火,他这些年人情练达,越发看透人心,当下说着:“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针对的只是天子统辖之内的人,但放在我身上,也是一样,只不过我不必像那些臣子一样小心谨慎罢了,可道理却是相通,我自问从十多年前与他结识以来,直到现在,对他的帮助之大,已经难以说清,但只要有些事情触及到他的心事,大概就会使他不满、猜忌,别看我助他登基为帝,助大周对外扩张,走到如今这一步,但君王就是君王,不能以常理揣测,历史上呕心沥血辅佐君主,最后却落得身死族灭下场的人,莫非还少?无他,只因为天子或是警惕其功高震主,或是厌其专权独断,总之,必是能找出各种理由的……这就是君王的本性!”

宁天谕冷笑:“这何止是君王本性,也是人的本性,永远不忘别人的得罪触犯之举,却很少会记得对方的功劳好处,今日那老儿既死,晏勾辰或许无心动他家人,而你一句话之下,就是赶尽杀绝,晏勾辰心中岂会不生芥蒂?这些年来,类似的事情只怕数之不尽,晏勾辰即便对你确实有情,但他一想到头上还有你这座大山压着,那你对他帮助再大,也抵消不了这些不快,如今晏勾辰与你如胶似漆,你们也合作得愉快,那是因为前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们二人还需团结一致,因此任谁离间挑拨也是无用,但将来等到终于统一天下,尘埃落定,前方再没有半点阻碍,那么只怕晏勾辰此人的野心在达到满足的那一刻,就是与你翻脸之时!”

“呵呵……”听到这里,师映川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什么,却道:“这是作为天子、作为人主的本性,不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会如此,倒也不必多说了,我若份属人臣,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日后的取死之道,但是现在,我师映川却不是那等身不由已之人,自然不惧,如此,也就且看日后罢。”宁天谕知道他听进去了,对此,也还觉得满意,便道:“你自己心中既有计较,我也不再多说,晏勾辰此人心机深沉,但你只要不一味信任他,也就罢了。”

师映川嘿然一哂:“我两世为人,又不是那等懵懂天真的少年,人性之中的黑暗一面,我岂会不知?只不过我如今既是身怀伟力,而非借助外物,自然也就有了相当的自信将一切掌握在手,不怕任何外界变化,即便日后有最坏的情况发生,也能够扭转,而在此之前,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宁天谕听了这番话,突然哈哈大笑,说道:“白首相知犹按剑……一边情浓相谐,一边又暗自胸怀警惕,抚剑于侧,比起当年来,你果真是成熟太多了。”师映川目色幽幽,如同夜间飘忽的鬼火,轻叹着道:“人心复杂,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明明白白?又哪里算得过来!我只不过遵从自己的本心,日后任他世事变化,我也不忧不惧。”

如此说着,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微泛涟漪,师映川忽然就生出一个想法:无论是什么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斗升小民,在有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有?心灵在时光中逐渐粗砺,坚硬,甚至麻木……一时间师映川微觉惆怅,仿佛无尽的寂寞缓缓涌入心头。

当下师映川再不言语,继续打坐,而另一方面,晏勾辰此时仍然留在殿内,只不过几个大臣都已经退下,殿柱以及地面上的血迹也已被打扫干净,面前案上也已经换了一杯新茶,晏勾辰手抚光滑的杯沿,面色淡淡,旁边站着一个年过六旬模样的太监,除此之外,殿中再无他人,那太监见晏勾辰半晌不语,遂轻轻道:“陛下……”晏勾辰却仿佛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出一句:“你说,江衡今日一番话,可有取死之道?”朱袍太监躬身道:“陛下自是圣心专裁,岂有老奴揣测的余地。”其实这一句话问下,这太监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不过他乃是晏勾辰母妃的心腹,在晏勾辰襁褓之中就伺候着的,许多事晏勾辰从不避他,当下这个正值年富力强之际的君王脸色平静,表情也如面前这杯茶水一般波澜不起,沉默了一会儿,道:“方才朕下令将江氏上下尽数拿入大狱,旁人大概认为是朕惟恐国师因江衡而生怒,才会有此一举,以待安抚国师之心,或是耽于美色,一心要讨好情人……你可也是这般想的?”

朱袍太监沉声道:“老奴只知这江大人此举或许忠心,但落得这个地步,却也不冤!先前虽不知国师究竟是何时在外,但以大宗师的耳力,距离再远,殿中一字一语也都必然落在耳内,江大人那一番话被听到之后,国师心中岂会毫无芥蒂?江大人如此行事,却是在陛下与国师之间埋下了一根刺,只怕难以拔除。”晏勾辰听了,微微闭上眼:“有些事,即便真的有,但那是你知我知,只要不挑明了便是一团和气,若是一旦打破,却是生生在心上扎进一根刺……如今朕与国师虽然看似并未生了嫌隙,但事实上终究已经有些不同。”说到这里,突然用力一拍长案,震得杯内的热茶都溅了出来,晏勾辰眉目冰寒,怒道:“方才那几人只当朕是迫于国师之威,才下令收审江氏满门,却不知朕当真是深恨这老儿糊涂,自然要拿他江府上下泄愤!”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现在皇帝明确表示了愤怒,朱袍太监自然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甚至已经在瞬间就替江家想好了几项罪名——不管怎么样,江氏满门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殿中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半晌,眼角皱纹如蛛网般密布的老太监眯着眼,徐徐道:“老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晏勾辰微微皱眉:“你有话便直说。”老太监斟酌着语句:“老奴私心想着,这世上人心叵测,小人奸猾,任凭陛下与国师情谊再如何深厚,也架不住被一群心怀各异之人暗中胡乱挑拨,只怕长久下去,就要渐渐离了心,岂不可惜,不如用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绝了这些根苗。”晏勾辰眼神微微一动:“你且说来听听。”老太监神情越发恭敬,只把心中所想都一股脑儿说出来:“陛下如今有一位皇子长河,而国师的倾涯小公子虽是男儿,却也是一位侍人,自可生儿育女,若是大皇子日后与涯公子成婚,生下儿女,这大周未来自然就是由其中优秀者继承,如此一来,新皇乃是陛下亲孙,同时也是国师嫡亲的孙儿,日后帝国皇室便流着国师的血脉,晏、师两姓血脉交融,两家却是再亲密不过,分拆不开了,还有什么能比血脉牵连这种法子更为稳固?即便再有那等小人作祟,妄图兴风作浪,也是白费!”

这话说得委婉,但直白讲来,倒也简单,日后若是晏长河与师倾涯成婚,有了儿子,如此一来,那孩子身上流的就是大周皇室与师映川两方的血,由这样的人来继承大宝,双方都没有什么不满的,师映川即便真的有异心,但自己的亲孙儿做皇帝,与自己执掌大周又有什么区别?这世间还真的从未听说有祖父夺了自己孙儿皇位的事!这样一来,就是于无形中巧妙地化解了未来有可能出现的种种矛盾与不测,此计不可谓不巧,一旦晏勾辰将此事向师映川提出,以师映川之智,虽然很容易就想到这其中的关节与用心,但只怕在经过考虑后,也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桩婚事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幽幽回荡,晏勾辰原本握杯的修长手指一顿,却是缓缓摇头:“此事莫非朕就不曾想过?只是……不成。”不等老太监进言,晏勾辰已长长叹息:“不是朕不愿,而是长河没有那个福气!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朕便与国师约好,日后若有资质出众的子女,便令其拜入国师门下,只可惜长河出生之后,天赋虽在旁人眼里尚好,但在真正的强者眼里,却不算什么,也就不曾拜入到国师座下,你现在却说,让朕的这个儿子,与倾涯那孩子婚配?”

“陛下何必如此自谦,大皇子乃是天潢贵胄,与倾涯公子成婚,也算门当户对……”老太监还待再劝,晏勾辰却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万剑山奉剑大司座季玄婴,本身也是侍人,也生育了两个儿子,但你看看,令他甘心怀胎生子的是什么人?是一教之主,武道大宗师!涯哥儿根骨出众,天赋极佳,又有这等出身来历,日后即便比不得他父亲这般惊才绝艳,却也自然是人中龙凤,这样的强者,心中多少傲气,岂肯为人生儿育女?即便愿意,对方也必是不亚于他本身的人杰,长河一生至多止步于先天之境,而涯哥儿却只怕是能成就宗师大道!你认为一个宗师强者,会愿意给一个普通武者去生儿育女?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再提了。”

话到这里,晏勾辰忽然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似是有些疲惫,闭上了双眼,淡淡道:“……话说回来,德妃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朕面前进言?”这话轻描淡写,似乎是不经意地丢出来,然而那老太监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抵地,哑声道:“陛下圣明,德妃娘娘确实找过老奴,希望老奴在陛下面前进言,极力促成此事,但老奴却并不曾收过德妃娘娘半点好处,只因老奴窃以为此事对陛下乃至大周都是有利,这才答允,否则老奴怎敢对陛下提起?老奴虽说年纪大了,头脑不比从前清明,但自己究竟是谁的奴才这件事,还是时刻不敢忘的。”

晏勾辰不置可否,冷笑说道:“德妃乃是长河的生母,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打算,这原本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她既然身为宫妃,一个内宫女子怎可干政,耍那些小心思,这已经是逾越了。”说着,语气转为冷漠,只道:“传朕的旨意:德妃宋氏,于朕不敬,着降为嫔,移局安仁宫,皇子长河交由淑妃抚养。”老太监听到这一番话,知道皇帝这是下了定论,不可再说,因此只得沉默,晏勾辰睁开眼,拿起面前那杯已经凉下来的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摆驾,去玉和宫。”

这场并不愉快的交锋随着江府上下被捉拿下狱而宣告终结,之后无论是师映川还是晏勾辰,双方都默契地再无人提及此事,而江府数百人的下场也没有谁去关心,且说新年过去,很快天气就开始渐渐转暖,万物复苏,河面开始化冻,枝头也悄悄绽了新绿,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向来在封建时期,甚至是师映川曾经身处的现代社会,天下间只要是繁华之处,则往往是水运便利,大周自然也不例外,而摇光城作为天下雄城,王朝的中枢,更是水道密布,水运四通八达,一来灌溉两岸沿途的农作物,支持农业,二来交通便利,四方才得以互通有无,这才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商贸迅速发展繁荣,如此种种,这才有了鼎盛的经济发展与文化基础。

时值三月,宽广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除了往来的商船之外,也有不少楼船画舫,从中传出丝竹笑语之声,在水面飘荡,如此沿河而行,可见河畔正在抽枝发芽的柳树,大路上更是车马往来,行人如梭,前几日下了两场春雨,眼下空气十分清新,阳光灿烂,大道上马车行人往来不息,虽然刚进入三月,尚且春寒料峭,但许多爱美的女子已经脱了夹袄,换上了色彩鲜亮明丽的春衫,不少年轻人结伴着踏青游春,一路谈笑风生,共同构成了一幅迷人的画卷。

河水呈现出农耕时代才会有的清澈,不见丝毫污染,清波荡漾,令人沉醉,此时河面一条楼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长发披散在身后,发丝根根莹透,如同用黑曜石精心扯出来的纤丝,瑰丽无匹,青年负手远望,不知在看什么,身上披着淡淡一层阳光,宁静澄明,薄薄的衣衫被风吹动,勾勒出身体的轮廓,仿佛每一处线条都经过造物主细心的打磨,呈现出最完美的分割比例,将力与美恰倒好处地平衡并结合起来,这个时候,青年身侧不远处有人走过来,晏勾辰面带微笑,走到青年身旁站定,一起看着岸上美景,感慨道:“果真是春天到了。”

“……三月三日天气新,摇光水边多丽人。”师映川抬手一指岸上,淡淡微笑道:“大周自古以来就出美人,摇光城尤其美女汇集,灵秀女子多不胜数,令人大饱眼福。”晏勾辰哈哈一笑,说着:“以映川之美,哪个女子见了不羞惭万分,说这话才是奇怪,况且我身边有天下第一美人,哪里还看得下旁人了。”师映川听了这话,嘴角微扬,在春日里阳光的照耀下,竟是明媚得令人不可正视,晏勾辰见状,仿佛被这样热烈的美刺痛了眼睛,不由得偏开了视线,却又嗅到了风中从青年身上散发出的香气,那是阳光糅合着莫名花香的味道,晏勾辰闻之,如饮醇酒,他站在师映川身旁,任凭对方被风吹拂着的几丝鬓发打在脸上,一时间心脏的跳动却是没来由地略快了些,下意识地就握住了一只晶莹如玉的手,师映川微微奇怪地扭头看过来,见晏勾辰正对自己笑着,便不由得也是一笑,他这一笑之下,就犹如冰层化冻,柔和的春水泛出来,将坚冰融化,满目皆是柔波,淡淡静谧中透出绝伦的妖美,夹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飘然,艳红双目中更是有火色往来流动,如真似幻,晏勾辰纵使与其同床共枕多年,此刻也觉微微恍惚,脑海中闪过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但这走神也只是一瞬,转眼就恢复过来,晏勾辰将青年那细腻柔滑的手轻轻一握,含笑说道:“有刚刚网上来的鲜鱼,不如煎几尾来吃?”师映川微微笑道:“煎一两条你自己吃就是了,给我拿些瓜果便好,我如今这身体对食物已经需求不大,吃些水果倒更好些。”他这一发话,自有人去招呼,很快,一盘各色瓜果便被奉上了,都是些罕见的珍品,寻常人莫说吃,就是见也不曾见过,晏勾辰拿起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青色果子,咬了一口,入口之后却像是没有果肉一般,简直入口即化,只觉得精神也为之一爽,十分受用,似这样的异果,对一般武者而言乃是垂涎无比的滋补灵物,在这里,却也只不过是拿来尝鲜罢了,而师映川则是单独另有一盘紫色果子供他食用,那紫果看起来像放大的葡萄,沉甸甸紫莹莹的煞是好看,勾人食欲,但晏勾辰却没有碰一下,他很清楚别看此物珍贵,对师映川有一定的好处,但以自己的修为来说,吃下去不但没有什么滋补作用,反而跟毒药差不多,一时间晏勾辰见师映川连吃了三个紫果,便笑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里面所说的,大概就是映川这样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