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下里
月色下,师映川神色疏淡,眼中或有平静,或有期盼,也或许隐藏着丝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只望着连江楼,对此,连江楼没有赌咒发誓,也没有甜言蜜语,只是淡然道:“我只知道我早已离不开你,无论你去哪里,准备做什么,我都会与你在一起。”说着,见面前师映川眉目如画,神采焕发,月下看去,仿佛凌波仙子一般,心中不觉柔软,又是希望这一刻永存,偏偏还希冀着更多,如此看似矛盾,就抚摩着师映川光嫩如脂的脸颊,犹豫了片刻,就说道:“不过,有一句话,我也想问你……横笛,若是有朝一日,在我与你所追求的理想之间,注定了你只可以选择一个,那么,连江楼与大道长生,你到底会如何选择?我,想知道答案。”
夜风习习,吹乱了鬓发,也吹乱了心,师映川眼神幽幽如海,半晌,才低声说道:“知道吗,很多年前,我也曾经向你问过一个与此相似的问题……那时你给我的答案,让我既是解脱,又是伤心无比。”说着,师映川见连江楼嘴唇微动,似要开口,就轻轻以食指挡在对方唇前,道:“世人所谓的长生,不过是宗师那样比其他人漫长一点的生命而已,在我眼中,就只是糊弄人的东西罢了,其实普通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的人,平生拥有过极致的力量,手握滔天权势,财富无穷无尽,习惯于呼风唤雨,一言九鼎,越是如此,就越无法接受死亡,固然世人都说我有秘法可以从头来过,可是那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将失去曾经通过无数次生死一线才艰难夺取的所有一切,而且谁能够保证在这个过程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一旦有所差池,那些记忆,一切的一切,都再不能延续下去,彻底被毁灭殆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人们认为对于我而言,死亡,也许只是一个开始,一切在这里结束,也在这里开始,但是江楼,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这样不是回答的回答,似乎是避重就轻,但其实不然,这本身已胜过直面回应,连江楼听了,眼神复杂,也许是早有预料,也许是落寞不平,他望着师映川,对方的眼眸在此刻是月光一般干净清澈,没有任何杂质,代表着这一番话是最坦诚的心声,连江楼忽地就释然,他之前还忐忑期冀的眼神无声散去,恢复成淡泊神情,他并没有转移视线,依旧注目于师映川,道:“我曾经给过你的那个答案,一定让你很伤心罢。”
师映川凝视男子,久久之后,才轻叹道:“是啊,那时你告诉我,为了心中大道,你可以做任何事,道之所向,天下无人不可杀之,甚至……包括我。”连江楼闻言,终于面色震动,他不是不信师映川的话,而是一时间不可面对曾经如此冷酷的自己,就本能地抓紧师映川的手,信誓旦旦:“……至少,我不会。”
师映川认真颔首道:“我相信,因为你是他,又不是他。”如此说着看似矛盾却又让彼此都明白其意的话,师映川仿佛倦了,靠在了连江楼的怀中,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切都有所不同。
……
月光如银,冷幽幽洒照大地,夜色下,将近九丈长的青色巨蛇飞速行于草丛中,青鳞鳞的庞大身躯修长而充满了野性的力量,遍身的鳞片在月色下闪着幽冷的光泽,比磨盘还大的头颅上,分明长有短小的犄角,似蛇似蛟,看起来实非世俗凡物,纪妖师坐在蛇头上,一身华服有些破烂,脸色微白,比起连江楼,他的伤势显然还要更重一些,不过这些还是在承受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调养一阵也就罢了,此时他神情冷寂,坐在蛇头上,给自己处理伤口,巨蛇速度极快,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大湖,此刻湖边已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纪妖师对此全无意外之色,那人转过身来,月光下,形容儒雅,面带和煦的笑意,道:“纪山主。”
纪妖师稳稳坐在蛇头上,并不动上丝毫,只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堂堂一国之君,却是孤身犯险,亲涉敌方境内,莫非就不怕我反戈一击,带人来此?虽然此处距离云霄城已有千里之遥,但终究也是青元教势力范围,我若是带了我那乖儿子过来,在一个大劫宗师面前,想必这天下间也没人能够逃脱,包括皇帝你。”
这人正是晏勾辰,眼下他素衫青巾,配着儒雅气度,俊美容貌,倒似一名满腹诗书的文人,谁能想到,他身为大周皇帝,却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青元教的势力范围内?更何况还是与青元教之主师映川的生父私下见面,此时晏勾辰听到纪妖师的话,笑容不改,道:“山主不会那么做的,难道不是么?”纪妖师嗤笑起来:“哦?倒没想到你会如此信我。”
晏勾辰负手而立,淡然笑着,轻柔而不失傲色地说道:“朕不是信任山主,而是相信山主对连江楼的渴望之心。”
纪妖师的眼皮动了动,似是漫不经心地道:“用不着说这些没用的……”晏勾辰微笑道:“山主此次见了那人之后,想必已经坚定了心思,作出选择了罢。”纪妖师不置可否,他不是没有想过将连江楼以一些理由诱出,借助晏勾辰的力量将其擒获,但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成功率也并不很高,而后患更是无穷,因此并未如此选择,眼下他一双狭长凤目就盯住晏勾辰,缓缓道:“我到现在也不能肯定,你究竟是要杀他还是要采取其他的处理方式,你对我说过,事成之后不会杀他,而在我看来,作为皇帝,你自然应该杀了他,以求稳妥,就算有着旧情,到了关键时刻也是半点不剩,必须杀之而后快,永绝后患,毕竟天家无情,岂容这私情左右大局,这是理,但作为曾经多年相伴的情人,你却应该是将他囚禁在身边,朝夕而处,这是情……因此,我倒是没法断定你对我的承诺,究竟是真是假。”
面对这样的置疑,晏勾辰却是微微一笑,语气从容,但说的话从字里行间却都带着并不掩饰的讽意,道:“山主是爽快人,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作这等惺惺之语?从朕当初第一次与山主暗中接触而没有遭到拒绝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山主心中其实已经作出了选择,既然如此,现在再纠结这些没有必要的问题,不觉得很是浪费时间么?”
对于这样的嘲讽,一向喜怒不定的纪妖师却是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发作,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蛇头上,眼中闪动着幽深无尽的冷光,以嘲笑的口吻道:“不错,正如你所说,我倒是惺惺作态了……”晏勾辰笑得温煦平和,改颜说着:“山主也不必这样想,毕竟普通人的想法与决定往往会受到情感的影响,但是有些人则不然,那是非常之人,这样人的行为,最终的选择,又怎么能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被情感所任意左右呢?势必追求的是以实现目的为第一位,那些会被情感干扰内心,影响自己作出正确的选择,这是普通人才会做的事,山主这样的人,不该犯这种错误。”
“无论你怎么说,替我开脱,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我这个做老子的与你勾结,算计自己儿子的事实。”纪妖师这时似已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懒洋洋地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倒出药丸吞下,这才淡淡道:“不过,纵然如此,但为了那个人,说不得,我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晏勾辰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山主是性情中人。”纪妖师嘿嘿冷笑,一只手重重拍着额头,嗤道:“什么狗屁的性情中人,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为了一个男人,可以置祖宗基业于不顾,可以陷儿孙于不义,与敌对一方私下勾结,算计自己的儿子……幸好我不是做皇帝的人,不然的话,那可真是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晏勾辰呵呵一笑,他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当下自然就好言说着:“何必妄自菲薄,山主是少见的痴情人,朕也是佩服的,即便如此行事,说到底也不过是情难自已罢了,依朕看来,若非那人横刀夺爱,山主与连江楼相处日久,到后来只怕终能赢得青睐,连江楼纵然当初是个清修寡欲之人,但面对山主这样有情有义,痴心成狂的倜傥男子,只要工夫下到了,早晚也要归心。”
第353章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面对山主这样有情有义,痴心成狂的倜傥男子,只要工夫下到了,早晚也要归心。”晏勾辰含笑说着,他面似冠玉,唇上修剪整齐的黑色髭须使他看起来老成持重,有着让人信服的稳重之感,这时眼中精光幽幽,明明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充满算计的眼神,但放在他那里,就变得让人有一种精明可靠的感觉,不过纪妖师眼下却是仿佛有些意兴阑珊之态,再加上此时身上伤势不轻,就似乎有了几分倦色,身上也隐隐散发出一丝压抑的气息,他闭上眼,冷冷一笑,露出一痕森白的牙齿,整个人是一副从容到百无聊赖地步的模样,摆了摆手,似乎十分无谓地道:“到底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有数,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到时候自然见真章。”
晏勾辰笑容不改,一双眼睛在纪妖师身上一扫,就温言说道:“如此,山主且先疗伤罢,朕稍后再与山主详谈。”他言谈间并未再对纪妖师用上攻心之术,纵使他善于玩弄人心,但运用得再精妙的攻心之术,在纪妖师这样的人面前,却是必须谨慎,一旦稍有不好,就会惹来厌憎抗拒之心,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若不然,晏勾辰也不会只是这样点到即止。
巨大的青蛇缓缓盘起,头颅低垂,让纪妖师可以坐得更平稳一些,纪妖师看了晏勾辰一眼,倒并不担心对方趁自己受伤之际做些什么,他早在之前第一次与晏勾辰私下接触的时候就看出晏勾辰已经成为了宗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决无可能晋升大宗师的晏勾辰竟然跨出了这一步,不过两人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对方就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不利,一时间纪妖师坐在蛇头上,就闭目调息,晏勾辰站在不远处,并没有靠近,保持着一个并无威胁的距离,月色下,他看着纪妖师,虽然师映川的相貌并不怎么像这个生父,但毕竟是父子,从纪妖师的眉目唇鼻间还是能够依稀捕捉到一丝师映川的影子,晏勾辰看着,心中有些连他自己也辨别不清的微妙情绪在潺潺流淌,于是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忽然就道:“虽然朕如今与山主达成协议,作为朕的立场,其实有些话不该与山主说,不过,朕还是有些不理解,所以,也就说了罢……实话说,朕若是山主,决不会与敌方互通,要知道日后一旦那人有失,偌大基业立刻就是风吹云散,山主为了区区一介男子,不惜自毁千秋大业,甚至赔上独子,这……”
晏勾辰顿一顿,有了缓冲,以便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令人反感,他淡淡含笑,继续道:“山主不是那等愚夫蠢妇,自然很清楚情爱之事不是永恒的,终究还是躲不过时光的冲刷,更逃不开命运的无常,再如何情深似海,总有一日也会淡薄,如此,只为了一个有可能永远不会对自己钟情的男子……呵呵,当然,时间长了,在山主的曲意逢迎之下,对方很可能渐渐改变心思,回心转意,与山主双宿双飞,但即便如此,就付出这样的代价,朕只能说一声佩服。”
蓦然间,纪妖师眼皮一动,紧接着就微微睁开眼,深深的瞳孔之中似有火花倏忽闪过,精光四射,他听着晏勾辰这番话,目光冷漠,毫无波澜,知道以双方此时的立场来看,这已经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因此狭长的两只眼眸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莫名之色,那眼珠似乎不像黑色,反而给人一种灰沉沉的错觉,反射出沉重的压抑感,纪妖师目光在晏勾辰脸上轻描淡写地一掠,就嘿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纪妖师愚蠢透顶?没错,我承认我精明一世,但偏偏有时候却的确蠢得像头猪,做出了一个但凡还有一丝智力的人就绝对不会做的愚蠢选择,但那又怎么样,我纪妖师平生恣意妄为惯了,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既然我想做,所以就去做,就是这么简单,就是因为我觉得连江楼值得我这么做,所以,我宁可付出一切。”
--其实不是不负有罪恶感的,然而,无数次的犹豫矛盾,这样挣扎,是绝望中想要拼命找到希望的努力,如此的妄想中透出浓浓的歇斯底里,因为渴望得太久了,所以宁可彻底疯狂!
说话间,纪妖师特有的低沉笑声贯穿始终,他看了一眼晏勾辰,从见面到现在,漠然的脸上第一次了有了最真实的情绪显现出来,那种情绪体现在他的脸上,就变成一层异样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形容,非常微妙,也非常怪异,说到底,以纪妖师的精明老辣,又岂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究竟选择了一条在其他人眼中多么不可思议的道路?然而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道理可言,这无关力量,无关权势,甚至无关聪明或者愚蠢,只要还是人,就必然会受到情感的影响乃至支配,区别仅仅只是程度大小罢了,有的人可以近乎完全屏蔽这样的影响,不为所动,但是有的人却会在某件事上由此而做出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选择,纪妖师就属于后者,此时他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当中所流露出的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东西,不知怎的,晏勾辰看着,就有些心头不平静,哪知这时纪妖师却又突然古怪一笑,俊美妖异的面容上隐隐有几分嘲色,或者说,是笃定之色?只见他眉弓微挑,转眼又恢复成平日里的不羁桀骜之态,对着晏勾辰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你又何尝真的像你所表露出来的那样理智?若是日后我那儿子真的落入你手中,我敢说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你不会伤他性命,因为你也一样愚蠢,不比我强上多少!”
自从青元教与大周当初彻底撕破了脸,正式开启两大势力之间的相争之路,师映川与晏勾辰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余地,因为哪一方都是负担着亿万人的身家性命前程,又怎能留手,怎敢留手?但此时晏勾辰听了这番话,眼皮却是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不过这瞬间的心绪波动很快就平息下去,就笑道:“这些暂且不提,朕还有许多事要与山主详细商谈。”
纪妖师道:“也罢。”忽又哂道:“说起来,我这个当爹的,自幼不曾抚养过他,也没有教导过,对他这个儿子几乎没有尽过什么责任,到现在,反而与他的对头私下授受,谋算于他,这也算是我对不起他了。”说到这里,纪妖师微微自嘲一笑,脸上神情前所未有地复杂起来。
……
将将入冬时节,外面已是寒风凛冽,偌大的浴室中却是满满的温暖湿热一片,白茫茫的轻软雾气蒸腾四溢,配着周围金玉雕砌、珠璧堆垒的奢侈场景,犹如仙境一般,令人迷醉其中。
池中水流乃是一股天然温泉引入,微微散发着一丝硫磺气息,整个浴室内焚着大把的香料,混合着白色水雾,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地,由于是活水,因此始终能够保持着绝对干净,池水清澈如一抹月色,水波柔软晃动,将池底雕刻着的精美图案带动得仿佛活了过来,池内的水温正好,不会太烫也不至于温吞,置身其中,很容易就让人暂时忘却了一切,彻底放松下来。
温泉浅处,此时全身不着寸缕的连江楼正伏身在一尊半卧的玉龙上,微闭双眼,任蒸气热腾腾地包围着全身,将肌肤表面催出细密的汗珠,不断滚落下去,热水将将漫过大半的玉龙,却碰不到他的肌肤,这时一具同样未着寸缕的雪白身体缓慢地移动过来,带起微小的拨水声,师映川走过来,一手扶在青色的玉龙上,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连江楼的皮肤是光滑如缎般的细腻,微泛着魅惑的色彩,身材更是极好的,健美而高大,不见丝毫赘肉,尤其是此时袒露在外的背部线条亦是漂亮之极,流畅得几乎没有瑕疵,就连下半身都是完美的弧度,一层晶莹细密的小水珠布满表面,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不时有一些就顺着起伏的曲线滑落下去,画面极具煽动力,引得人恨不得伸出舌头舔上去,细细品尝一番才好,师映川盯着眼前那结实的身体,上面的水珠沿着皮肤表面蜿蜒而下,画面实在引人遐想,所造成的视觉冲击力往往比故意摆出诱惑姿态更加强烈,让人迷醉,明明是极阳刚的雄健身躯,此时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无限风情之感,师映川见了,眼神之中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贪婪颜色来。
眼下师映川乌黑的眸子微微变得深沉,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眼前不着寸缕的男人,慢腾腾地伸手去摸那紧实笔挺的腰身,那里的肌肉结实而紧绷,手感极佳,而在男子宽阔的脊背上,一朵血莲栩栩如生,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痕迹,是他曾经给予他的痛与罚……师映川舔了舔嘴唇,说起来连江楼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让他碰过了,现在美味当前,自制力一向惊人的师映川就有点把持不住的征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体究竟有多么美妙,如此火热,有力,结实,一旦渐渐进入状态,更是让人忍不住发狂,因此比起被对方拥抱,师映川更喜欢将对方压在身下,尽情征服着这具成熟的男体,与其共赴巫山。
两只柔软滑腻之极的小手在腰间轻缓流连,像是用羽毛调皮地搔着肌肤表面,很有些痒,连江楼缓缓睁开眼来,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一部分垂荡在水中,另一部分则是被水打湿了沾在身上,这副模样让他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性感,满满焕发着雄性之美,而连江楼自己却似乎浑然不知自身有着足以令面前的绝色丽人失控的诱惑力,只用修长的手指亲密地揉了揉对方湿淋淋的长发,嗓音之中带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慵懒,道:“……可是要我帮你洗澡?”
连江楼的容貌是极出色的,不过脸部线条也极是硬朗,一双眼睛更是寒星一般,明显能够看出他意志坚定的特点,只不过在眼下,这一切却都柔化下来,使得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沉浸于爱河之中的普通男人而已,没有了丝毫犀利,五指轻柔地梳理着师映川湿漉漉的长发,此时池水中,师映川目光幽柔地看着男子,嘴角微勾,就贴近了爱人,附耳腻声说道:“洗澡就先算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适合我们来做,比如江楼你先张开腿,让我痛痛快快地操上两回罢,怎么样?”
师映川以绝美脱俗的面容说着市井中人都少有的下流粗俗的话语,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而连江楼现在也早习惯了他不时的露骨言谈,两人夫妻多年,没有什么难不难堪的说法,但此时的连江楼却显然没有打算满足爱侣求欢的意思,剑眉微皱道:“……不行。”
听到对方明显意愿很坚定的语气,师映川顿时咧了咧嘴,顺手‘啪’地一巴掌就打在男人结实的腰部,啧啧道:“怎么这般不爽快,从前不是一直很顺着我,任我作威作福的么,什么花样都是肯的,现在倒拿捏起来了,不肯让我高兴高兴,真是够小气的。”连江楼不允道:“你如今既有身孕,岂能再肆意妄为,待你生产之后,自然万事随你的心意,我说到做到。”
师映川闻言,就低头摸了摸自己基本上还是平坦着的小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眉宇间尽显恣意,道:“这才刚有不久,连显怀都还得再等些时日,打什么紧?你也太过分小心了些。”
如此说着,师映川便贴了上去,以嫩红的舌尖迷恋地描绘着连江楼宽阔的肩头,但不管他好说歹说,连江楼只是不应,只静静看着他,目光澄澈安然,不应和,也不多说什么,虽然让师映川搂抱亲吻抚摩等等都没有问题,但若是对方想要再进一步,就会被连江楼阻止,而师映川终究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动用武力,跟爱侣比划一番,否则那也太可笑了些,于是在几番试探无果之后,师映川只好忿忿地道:“罢了,既是你不肯,我自己忍着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身子沉进水中,一头黑发随水飘荡,胳膊一动就要游走,连江楼眼疾手快,从玉龙上面跨了下来,一把捞住爱侣雪白的身子,有些无奈地道:“……你又在赌气。”
“哪有,我可没有赌气,只不过是想眼不见为净而已,既然不让碰,那我就索性不瞧见你,自然也就不再去想那档子事了,难道我做的不对?”师映川一副懒懒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着,嘴角微微咧开,似笑非笑,就欲摆脱连江楼的钳制,清澈的眼神却故意无辜着,就像是未识世事的稚嫩少年,与这副脸蛋和身体完全配套,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轻易就能勾起人的肆虐之心,不过连江楼却是完全不为所动,一把捉住他的手,将他抱到浅水处,取了澡巾与香胰等物,哄道:“别闹,我先帮你洗澡。”
师映川嘴里嘟囔几句,脸上神情悻悻不已,但终究还是老实起来,没有再骚动,一时连江楼细心帮他洗了身子和头发,又替他按摩,手指精确地在腰间几处穴位上捏压,真气也随之透入,一面问道:“力道可还合适?”师映川眯着眼,只觉一道道暖气透体,很是舒服,便享受地微仰着脖子,轻叹道:“嗯……挺舒服的……”
见爱侣享受,连江楼眼中就流露出一丝笑意,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认真起来,按摩的位置也由腰间逐渐扩散到其他部位,不过在游移到胸膛时,连江楼的目光就在师映川雪白的胸脯上停住了,他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再过几个月,这里可会变大?”师映川疑惑道:“为什么要变大?”连江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没有乳汁来喂养孩子?”
师映川听了这天真到了简直可爱程度的话,顿时哈哈失笑,道:“怎么可能?又不是女人……侍人虽然能生育,但其他都与普通男人一样,哪里有什么奶水?你这个笨蛋。”连江楼闻言,就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师映川看他一眼,有些似笑非笑:“怎么,怕我变得不男不女?”连江楼奇怪地看着师映川,伸手就在那雪白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胡说什么,不过是怕你还需要哺乳而已,听说婴孩每日须吃多次奶水,夜里也不得安宁,你若要哺乳,岂非辛苦得紧。”师映川笑着举手告饶:“好了好了,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错了。”
两人说笑着,一时沐浴过,换上干净衣物,双双回到寝宫,师映川稍作休息之后,就去书房处理一些公文,待他忙完这些,还有几件关于天涯海阁的事情要与妻子皇皇碧鸟商量,当下便前往皇皇碧鸟的住处,这几年连江楼的占有欲越发强烈,师映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皇皇碧鸟那里过夜了,尤其怀孕以来,偶尔去皇皇碧鸟的住处走一走,都要看连江楼的脸色,使得师映川几乎是只有在有事相商的情况下,才会去见对方,师映川无奈之余,虽然对连江楼的强烈占有欲略有微词,但二人情意甚笃,因此师映川也只有调侃自己是惧内之人罢了。
皇皇碧鸟眼下正在练功,师映川被侍女请进内室,就有人连忙去通报,不多时,只见帘子一动,一只白玉般的纤手轻轻掀起厚厚的锦帘,接着就走进来一个窈窕的身影,眉目如画,形容极美,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裙装,云髻高挽,不类凡俗,比起当年少女时代的青涩,如今的她在举手投足之间,已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且因为一连抚养过几个孩子的缘故,使得眉宇间也透出丝丝温柔和煦,让人只觉得一份柔和的母性气息扑面而来,与从前少女时期的天真娇憨、青年时期的敏感多思都已经颇为不同,但一双黑色眸子却仍然莹润清澈,宛如当年初见时,师映川看着,心中暗暗轻叹一声,目光中有着回忆之色,就道:“……你今天很漂亮。”
皇皇碧鸟闻言一笑,若论姿容,她虽未必算是倾国之美,却也是罕有的丽色,自从十几岁开始,就有许多年轻男子爱慕,赞美讨好之语更是听了不知多少,但丈夫的一句夸赞,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就走过去,拉住师映川的手,柔声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一会儿留下来吃顿饭罢。”师映川被她紧握住了手,感受着那掌心的柔滑,心中不由得微暖,心有所动,就道:“好。”皇皇碧鸟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轻轻为师映川掖好了耳边一缕微乱的鬓发,眼波流转间,皓腕洁白,体香淡淡,就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越发温馨,师映川看着她秀丽姿容,想到无数个夜晚她要独守空房,心头不禁有些愧疚,就道:“……碧鸟,这些日子没来看你,都是我不好。”
皇皇碧鸟听了,只轻轻摇头,并不应声,目光微闪盈盈,看着面前的少年,当年她嫁与师映川,终于遂了多年的心愿,虽然知道丈夫真正所爱之人不是自己,如此,不能说没有遗憾与不甘,但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情爱扩展开去,彼此已是亲人,兼有夫妻之情,只要这样一直在一起,其他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一时间皇皇碧鸟被这种情绪围绕,轻叹口气,微垂下眼睛,睫毛掩去眼中淡淡惆怅……映川,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一点也不比他少呢。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商议着天涯海阁之事,皇皇碧鸟掌握天涯海阁多年,早已磨练得手腕圆熟,对阁内大小事务精透于心,是师映川的得力臂膀,当下两人细细谈着,晚间师映川又在这里用了饭,直到月上梢头,师映川才由皇皇碧鸟亲自送出垂花门外,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彼时月色清亮,师映川踏着如水月光一路返回寝宫,到了地方,见里面灯火通明,就走近了,却远远看见廊间朱柱旁站着一个高大身影,身上穿着一件宽袍,如瀑黑发只用一根玉簪固住,容色略显淡漠,檐下挂着的琉璃灯散发着光和热,稳定而舒展,淡黄灯光涂在脸上,令那肌肤仿佛带上了一丝红晕,师映川见此情景,刹那间斗转星移,只觉得那样熟悉,那样熟悉,当年自己年幼时,男人也是这样曾经等过自己,再往前,那是宁天谕时,偶尔因为朝中议事而回来得晚了,赵青主也是这样孤零零地在灯光下等待着,此情此景,恍若初见,恍若再见,一时间师映川喉头微动,却是心中百味交集,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他压下这种微微波动的情绪,面上一如既往,只快步走近,拾阶而上,说道:“怎么在这风口上等着。”
连江楼仔细打量了师映川几眼,这才道:“你身怀有孕,这么久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师映川听了,就笑着叹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呀,也太小心了些。”话虽如此,终究心下微微感动,就一把执了连江楼的手,往里面走,一时两人进到暖阁,师映川随口问道:“吃了饭没有?”事实上以他的修为,只要他想,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连江楼身上残留的最细微的味道,从而判断出对方是否吃过什么,不仅仅是他,很多武者随着修为的加深,五感六识方面的能力都会被大大加强,而修为到了师映川这个层次,只要将注意力集中,略施手段,就能听到最微小的声音,甚至能感知到空气最细微的流动,闻到最淡薄的气味,看到最细小的东西,五感六识都被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只不过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全天保持着,这倒不是说没有这个能力来一直维持住,而是因为五感六识如果太敏锐了的话,人是受不了的,试想,周围一切的声音,一切的气味,一切能够感觉到的东西等等,全部都被感知,巨量的信息不断地被大脑自动收集,时间一长,只怕人就快要发疯了,因此除了在战斗或者身处危险境地之际,平日里不到需要的时候,没人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师映川自然也不会例外。
连江楼淡淡道:“已经吃过了。”随即目光在师映川的唇上一掠,就道:“你吃过了?”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师映川却忽然就有些莫名地心虚,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尽量显得自然地道:“在碧鸟那里吃了一些……”刚说完,就觑着连江楼脸色,干笑着解释:“好容易去一趟,有些重要公事要与她商谈……正好也到了晚饭时辰,总不好一说完就走……”
连江楼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说道:“我并没有不让你去。”说罢,就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封信:“刚从承恩宗送来的。”师映川听了,就过去拿了信拆开,从中取出信纸,这是师倾涯的亲笔信,信上先是感谢师映川这个做父亲的处处为自己着想,然后便委婉但又足够明确地表达了自己暂时不想娶亲成家的意愿,言辞非常恳切,而同时也有着丝毫不肯让步的坚定,师映川看完之后,面色微有复杂,叹了一声,道:“这孩子……”连江楼看他神情感慨地说着,便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就道:“怎么。”师映川在连江楼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叹道:“前时我让人送去的那些画像,倾涯那孩子在信上说自己已经看过了,但他只说不想成家,请我以后也不必在这方面为他操心了。”连江楼并不意外,只对师映川道:“他早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由他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