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素
房内的窗帘被紧紧拉着，阳光被遮挡着，光线并不充足，屋内显得很暗。唐衍窝在床上睡觉，眉头蹙得紧紧的，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旬舒兀然想起唐衍小时候睡觉的样子，似乎也像是这样的，一副在跟别人生气的模样，跟醒了那副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样子全然不同。
并不是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就坏成这样，真正开始出现矛盾应该是她撞破了唐衍性向的那一天。
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眉眼间却始终透着淡漠与倔强。被发现在房间里与男孩接吻，也只是波澜不惊的垂下眼眸，并没有解释什么。
旬舒气得全身颤抖，甚至觉得生下这个孩子是个耻辱。
上流社会总会有一些爱玩男孩的人，这些旬舒是知道的。但是很多东西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以接受，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就要另作别论了。
到后来现实逼迫着慢慢去接受唐衍不爱女人的事实，旬舒便彻底对唐衍采取放任的态度，只当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老头子在的时候还好，三人还可能坐在一起吃顿饭。老头子去了，旬舒便常年待在国外。偶尔回国，住在老宅这里，也鲜少再见到唐衍。
除非必要，俩母子比陌生人还要显得生分。
少有的几句谈话，说起来也是火花迸溅，不欢而散。
如今再去看唐衍毫无防备睡着的模样，还觉得微微有些恍惚。
一眨眼，她老了，儿子也长大了。
旬舒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坐在床边，第一次伸出手去拂开唐衍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及到滚烫的额头，她这才一惊，眉头紧紧蹙起。
“老常，去把冯医生叫过来——”
管家在门口应了一声，赶忙转身下楼。
陈洛第二天起床，陈家妈妈正坐在客厅一张张的翻看过去的照片，见陈洛扒拉着头走出来，便抬头笑道，“早餐我煮了粥，洗漱完就去吃吧。”
“妈你在看什么？”陈洛笑着坐过去。
陈家妈妈翻过一页照片，指着上头一页页有些泛黄的照片，笑道，“你和皓皓小时候的照片啊，跟小豆丁一样。”
“哈哈，皓皓现在也不是小豆丁了，是大豆丁了。最近好像有些胖了，脸变得圆圆的，很好捏。”
“那是，你妈的厨艺大有长进啊。”
陈洛连忙点头称是，陈家妈妈呵呵笑起来。
两人都东聊了会儿，西聊了会儿，直至邻居家的王阿姨来敲门。
陈家妈妈去了会儿，回来的时候就搬回了一张手掌样的小沙发。陈洛正在吃早餐，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她搬进来。
“怎么把沙发送给你了？”
“哦，他们家啊要搬了。那天我听见你王阿姨说要把这沙发给扔了，我思忖着挺好的，就让她给了我，瞧瞧，还挺新的。”
陈洛笑笑，随口道，“不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么？怎么说搬就搬了？”
说到这里，陈家妈妈却没有说话。
陈洛抬起头来，却见她有些怅惋的笑笑：“听说是他儿子升职了，要做经理，这不，在市区买了好房子，一家人就搬走了。”
陈洛怔了怔，随即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妈，你放心，我们很快也会搬的。”
“说什么呢？”陈家妈妈只当他在说笑，摇头笑着走进厨房。
陈洛望着她愈加苍老的背影，笑容慢慢卸下来。
唐衍醒过来的时候，旬舒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着笔记本看股票。
“好点没有？”旬舒用指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
唐衍摸了摸额头，紧蹙着眉，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声音里尽是疲惫：“你把我和杨佳萱要结婚的假消息散布出去是什么意思……”
旬舒尖细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勾唇笑道，“什么叫假消息？这即将变成真消息。”
唐衍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旬舒的腿微微一动，随即却又放松下来，将目光转到电脑屏幕上，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问我了？这消息可出来好几天了。”
“开记者招待会解释清楚。”
旬舒诧异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唐衍喝了一口水，又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疲惫的说，“妈，你不要再搞这么多事了。项目我一定会拿到的，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你？”
旬舒神色一凛：“这件事开不得玩笑，我起码要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唐衍皱了皱眉，忽然翻身从身旁的抽屉拿出一沓文件夹，扔到床尾：“你可以看看我做的企划，如果能够让你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希望以后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旬舒走过去，将文件夹拿过来，真是坐下来，一页页地细细去看。
看完以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唐衍，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与此同时，兴元酒店二楼咖啡厅内。
窗外阳光正好，光线透过落地窗静静射进来，让人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严予柏喝了一口咖啡，也不催促陈洛，只是静静等着他开口。事实上，陈洛能够主动来酒店找他，约他出来，比他预期的时间要早得多。
和唐衍和好了？
他不由这样去猜测，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洛想了想，犹豫着说道，“如果要申请出国进修，需要有什么条件？”
严予柏笑了笑：“今年前五名都有机会出国进修，如果五名里面有人弃权不去，那么会由后面的获奖者补上。”顿了顿，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低声问道，“……小洛，你想通了？”
第39章 遇见
“我只是觉得有一点你说得很对。”陈洛笑起来，“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停滞不前。与其活在他背后，等着他偶尔回头的施舍，还不如努力向前，活在他前面。”
严予柏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我想我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洛点点头，喝了口咖啡。
严予柏见他态度似乎没有那晚那样冷冰冰了，不禁试探着问道，“小洛，你不生我气了？”
陈洛抬眼看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却显得很认真：“情人不行，至少我们还会是朋友。”
“朋友……”严予柏默默咀嚼了下这个词，在心底无奈的苦笑起来。
这世界上，最蹩脚的谎言就是要求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做你的朋友，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达到。
陈洛不会不懂，他只是在用这个借口约束自己的行为罢了。
之后那几天，严予柏带着陈洛去拜访了一些在摄影界颇有威名的泰斗，每次回来，陈洛的眼睛就像是闪着光，整个人显得振奋不少。
严予柏一边开车，一边侧头去看陈洛。只见他低着头，微微弯下腰，将本子放在腿上，用笔在上面快速的写写画画。
“怎么刚才不记下来？这样子才不容易流失重要信息吧。”严予柏笑问。
陈洛手不停歇地写着，等写完了一句话，他才漫不经心的答，“他们说话有些信息很重要，如果是光顾着写，我就容易听漏，还是回来补充比较好。”
严予柏见他一边点头一边说，表情认真的模样很是乖巧，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揉揉他的头。
然而手臂才刚伸出去，就被陈洛隔空截住。
“只能看不能摸。”陈洛驾驭轻熟的把他的手甩开，“收回去，专心开你的车。”
严予柏：“……”
两人随便找了间餐馆吃午餐，陈洛觉得两个人用一间包间是在浪费钱，于是便拉着严予柏坐得大厅。
还没上菜之前，便一直在讨论自己没弄懂的问题。
严予柏虽然拍照片不怎么样，但是理论知识很丰富，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陈洛听得频频点头。
严予柏在心里纠结着怎么样让陈洛跟自己多聊聊再其它的增进感情，然而这个时候陈洛说话的速度却是一顿，目光直直的望向门口。
男人正引着客户往早预定好的VIP包间走去，谈笑间目光不经意与陈洛的目光相接。
唐衍先是微微一顿，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继续往里走。
陈洛转过头来，也是面不改色翻开菜单：“你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既然是你请，那我要好好看看了。”严予柏也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翻开菜单看起来。
点了菜，期间陈洛还喝了点酒，似乎心情还不错，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
“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这句话，陈洛就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往洗手间走去。
双手放在水下面不断冲洗着，脑子却完全放空着，想着其他的事。
直至有人伸过手来，替他把水关掉。
陈洛微微一怔，抬起眼来，镜子里唐衍修长的身影刚好站在自己身后。
陈洛心下一跳，暗暗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他的时候脸上却带上了笑容：“来这里陪客户吃饭？”
“嗯。”唐衍应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你呢？”
“……我们刚刚去见了一个摄影大师，路过这里就顺道来吃饭了。”
“这里的东西还不错。”
“嗯，我知道。”
说着些毫无意义的对话，只不过寥寥几句，便再也找不到话头，尴尬地停下来。洗手间里明亮的灯光照下来，所有隐瞒的心思在这一刻似乎都无所遁形。
“最近还有去做兼职吗？”唐衍问。
陈洛微微笑了下：“没有，最近还比较忙。”
“嗯。”
陈洛抿紧了双唇，心里犹豫挣扎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唐衍自己选择要出国的事。其实，就算不说，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吧？现在由自己亲口说，也许会更好些。
“其实最近正在忙出国的事……”陈洛低声道，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唐衍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笑起来：“嗯，是有听说这届的摄影组改了规定，多增加了出国的名额。”微微一顿，他紧紧盯着陈洛的眼眸，低声问，“……要去几年？”
“大概三年。”
唐衍置于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唇边却拉起一个笑容：“准备什么时候走？”
陈洛垂下眼睛，低声说，“还要过一阵子。”
“……嗯。”
两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陈洛深吸一口气，调转脚步往外走，故作轻松地笑起来：“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