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解围?”贺作舟一哂,“没听见我刚刚叫你什么?”
“小凤凰。”六爷凑到他的耳边,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方伊池浑身一颤,红晕从耳朵处蔓延开来,扶着贺作舟的肩用力一挣,在空无一人的饭店大堂里站定。
灯光照得他裙摆上的金线熠熠生辉,可不是只小凤凰吗?
贺六爷没急着再去抱他,一动不动地等着他先发话。
方伊池揪着衣摆,心慌意乱到了极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道谢,可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六爷没听腻,他自个儿也腻了;但不道谢,刚刚那情况显然是六爷在救他呢,不道谢能行吗?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伊池根本没想过贺作舟会喜欢自己,只觉得六爷出手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当真是个君子。
“行了,走吧。”贺作舟见他不说话,心里有点痒,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小凤凰?”
方伊池犹犹豫豫地把手塞进贺六爷的掌心,还没来得及体会,手指头就被包住了。
只听贺六爷和饭店的经理说:“人我带走了啊!”
他心下了然,原来是让他“出局”。
饭店的服务生偶尔会被来玩的老板带出去,有的拿琴,有的拿笙,等老板请客的时候,就出来表演。
看来六爷也是这么打算的。
方伊池边往饭店外走边想,他好像没什么能带的,因着没人敢带他“出局”。
他有有钱的熟客,身份地位和别的服务生不一样,别说“出局”了,就算是在饭店里,也别想找他陪酒。
所以别人会的东西,方伊池差些,他也不靠吹拉弹唱赚钱。
贺作舟把方伊池带出了饭店,还是把外套披在他的肩头,帮着系了纽扣,系完,招呼人上车:“想吃什么?”
“听六爷的。”方伊池坐上车,忽而想起“出局”的时间一般都不短,有些要应酬到深夜,连忙道,“六爷,我想先回趟家。”
贺六爷眯着眼睛靠在车座上:“嘛去?”
“跟我妹妹说一声。”他急切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耽误您的时间吗?”
“不耽误。”贺作舟把人带上车,也就不急了,“报个地址吧。”
其实贺作舟知道方伊池住哪儿,但他愣是摆谱。
方伊池不疑有他,报了地址还不放心,一直趴在车窗上往外瞧,生怕错过了胡同口,耽误了六爷的时间。
贺六爷哪有闲工夫想这些?
六爷正咀嚼着“小凤凰”三个字儿,觉得这名好,念着有味道。
“就这儿。”方伊池提心吊胆了十来分钟,终于瞧见了自家的胡同口,连忙道,“我去去就来。”
说罢,要把衣服脱给贺作舟。
“怎么着?”六爷没接,“外面不冷了是吧?”
他只好继续披着,其实心里也想披着:“冷呢。”
“那就穿着。”贺作舟摆了摆手,“你看着拿点东西。不拿也没所谓,我给你买。”
反正都是他贺家的太太了,缺什么不是买啊?
方伊池没听明白贺六爷话里的意思,还以为这回“出局”的时间长,忙不迭地应了:“成。”
可到了家,他嘱咐完方伊静,倒不知道拿什么了。
为了给妹妹治病,方家说是一穷二白都不为过,不过跟六爷“出局”,钱自是不必带的,至于弹曲儿的琴,方伊池压根儿没有。以前随便弹弹,用的都是饭店里的,好几个服务生轮着用,从不带回家。
想来想去,最后他怎么回来的,又怎么出去了。
这会儿子贺六爷正靠在车边抽烟,风那么大,也不见他觉得冷,四散的烟灰像一片片小雪花,无声地消散在了冬日的冷风里。方伊池踩着薄雪往车边跑,脚步声引起了贺作舟的注意。
贺六爷见他来,丢了烟头,等人到面前,伸出手指蹭蹭他冰凉的脸颊:“东西呢?”
“没什么好带的。”方伊池有些难堪地垂下眼帘,“原本想带几身旗袍,又觉得用不着。”
哦,太太这是想要新衣服。
贺作舟心里想的和方伊池说的,自然不是一个意思,但他们一个不细问,一个不解释。
贺作舟说:“不打紧,改明儿找个裁缝,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都给你做。”
方伊池听得愣神,觉得贺六爷是要做大局,请的客人肯定非同凡响,自己也不能掉链子,忙道:“做您喜欢的样子吧。”
贺六爷满意的,别人一定满意。
贺作舟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免不了上前打打趣:“你猜我喜欢什么样儿的?”
方伊池眼里涌起茫然。
是料好的,还是样式新的呢?
贺六爷是见过世面的人,说不准连旗袍都不喜欢。
方伊池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六爷您说说看。”
贺六爷张口就来:“我爱看你穿短的。”说完,自个儿先笑起来。
“逗你呢。这么冷的天,我看你露着腿都心疼。”
作者有话说:不是,小凤凰当然看过那什么……他自己也有,他就是觉得六爷特别,嗯,强壮,巨大,但是我不能写出来啊,写出来你们就看不到那一章了啊啊啊!!!!!以及这一章,六爷差点露馅儿,嘿嘿,六爷就想看短哒! 每逢周末,又到了犹豫明天更不更新的时候……你们说呢……
第十二章 绷着
方伊池的心脏怦怦直跳。换了旁人这么回答,他绝对生气,但话从贺六爷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纵容,让他根本生不出埋怨来。
贺作舟带方伊池上了车,这回不绕弯路,直奔贺家去
方伊池难免紧张。都说六爷好几年没回北平了,那这次回来,要招待的绝对是平日里传说中的大人物,要是他这个服务生出了纰漏,不仅仅得罪人,还会给贺作舟丢脸。
然而再怎么紧张,贺家还是到了。
贺作舟先下了车,替方伊池开门,再攥着他的小手往门里走。
边走还边冷笑:“我说话没用了是吧? 这么一块破布,还给我挂在门上,吓唬谁呢?
四下里立刻冒出四五个下人,有的搬梯子,有的拿剪刀。
贺作舟却不多逗留,走进门,也不顺着回廊绕,直接奔到前院,将厚厚的门帘掀开:“暖和了吗?”
前堂正对大门的方向摆了张沉甸甸的八仙桌,桌上铺着红缎子的桌布,桌子左边是一个金漆的鼻烟壶, 右边则压了个画着西洋画的台灯,桌布靠这两样玩意好端端地横着,要不然非有一个角要落在地 上不可。
方伊池从进门起就是拘谨的,闻言只是点头,原本还不好意思拉六爷的手,现在却不敢撒开了:“不冷。”
“逗我呢?”贺作舟弯腰捏了一把他的脸,“冻得都发抖了。”
言罢,抬高声音喊了声:“万禄?”
万禄是先前开车话多的伙计。
万禄循声而来:“六爷?”
“把北厢房的壁炉点上,再用水吊子烧点热水。”
“得嘞,您候着吧。”
贺作舟吩咐好了一切,扭头见方伊池六神无主地站着,眼睛微微一眯:“罢了,你跟我去北厢房吧。”
“那是我住的地方,没什么人,安静。”
他自是点头,由着贺作舟拉着自己往前走。
“觉得怎么样?”
“啊?”方伊池微微一惊。
“走什么神?”贺六爷拉着他的手用力一拽, 把人拽到身边,“跟你说话呢!”
方伊池忙道:“对不起,我……”
“我问你,宅子如何?”贺作舟直接打断他慌乱的道歉,“这宅子以前是贝勒爷的府邸,贺家买下来的时候,据说闹鬼,半夜时常有人听见哭声。
方伊池万万没想到贺作舟张口就来的是鬼故事,吓出一身白毛汗:“六爷!”
贺六爷勾起唇角,故意凑近他的耳朵:“我也听见过,可惨了,一声接着一声。”
“可我不怕鬼,找了个没月亮的晚上,打着灯笼去捉鬼。”
“我……我不猜。”方伊池被吓得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伸手想要捂住耳朵。
贺六爷却攥住了他的手腕,非要说:“黑灯瞎火, 我摸到后院里一瞧,黑洞洞的, 哪里有什么人影?可那声音就在我身旁,我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是人是鬼,总要见上一见,否则贺家上下百十来号人,往哪儿搬?”
“于是我就吹熄了灯笼,轻手轻脚地往草丛里一趴,顶着风往前爬,结果还没爬两步远,前头的草忽然一抖!”
方伊池已经听得拱到贺作舟怀里去了,觉得贺家鬼气森森,哪儿哪儿都吓人。
“只见几道黑影唰地蹿出来,擦着我的脸就过去了。”贺六爷忍笑把他搂了个满怀,手掌沿着纤细的腰来回抚摸,“我一看,这是被发现了啊,那还躲什么,干脆拔出枪来就地一滚。”
“这一拔枪啊,好家伙!夜里竟然冒出好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方伊池汗毛倒立,魂儿都吓飞了,“啊”的一声叫起来。
好巧不巧,贺六爷正说着呢,几道黑影就从墙根下蹿过来,顺着他的脚脖子若即若离地蹭过。
这还得了?
方伊池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不管不顾地往六爷的怀里跳。
“哎哟,我的小祖宗,是猫,成夜哭的是要下崽子的猫!”贺作舟再也忍不住,抱着他边笑边走,“要不怎么叫你小凤凰呢?鸟啊,都怕猫。”
方伊池被吓蒙了,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贺作舟抱进北厢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六爷在使坏。他又想起自己丢人的反应,登时气红了一张脸,背过身去,作势不说话了。
北厢房的壁炉已经烧起了火,这屋子与前堂有些不同,多了点西式的摆件,想来贺作舟独处时,也会研究研究旁的国家的玩意儿。
贺作舟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腿随意叉开:“过来。”
方伊池天人交战了片刻,还是去了。
“过来点。”贺作舟却直接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拉到分开的双腿间,“腿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又是问伤。
方伊池心里一暖,主动掀开裙摆: “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