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 第33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豪门世家 生子 近代现代

  “那种地方怎么了?”贺作舟陡然撒手,凉凉地笑望着他,“我不在北平的这些年,你比我更了解方伊池为什么需要钱。怎么,现在反倒要拿这事儿去戳人家的脊梁骨了?”

  “王浮生,你这家伙啊,忒不是个东西。”贺作舟连看都不愿意多看王浮生一眼,“是我贺作舟有眼无珠,以为你是老实巴交的厚道人,竟派了你去保护自家太太。”

  “……小凤凰跟了我,你不甘心;可真要他跟你,你又嫌人家当过服务生。说真的,要不是方伊池今儿个在车上,我绝对要跟你动铁。”

  “我不是。”王浮生说不过贺六爷,额角冒了几滴汗,不甘心地偷瞄贺作舟身后的车。

  方伊池就在车上,若是大声说出真相,说出这些年保护他的其实是自己,方伊池会不会变心呢?

  “我劝你把嘴闭上。”贺作舟只消一眼,就看穿了王浮生的心思,头也不回地向万福做了个手势。忠心耿耿的家仆立刻走了过来,拦住了王浮生的去路,贺作舟继续道:“我之前就说过,不杀你,只是谢谢你这些年帮着照看我家太太。”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成天想法子搭咕我家凤凰。”

  王浮生自知斗不过贺作舟,也知道现下只要嘴一张,话未说完,就会被一枪崩了。

  可他终究是不甘心:“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方伊池?瞒着他,你曾经给他找过三个熟客!”

  遇上油盐不进的主,贺作舟忍不住皱起了眉。

  “哈!”王浮生瞧见了六爷的神情,料定自己猜对了,“贺六爷,您为什么不说?”

  “……您瞒着方伊池是为什么?”

  “不就是怕他知道,您压根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个混账……”

  剩下的话贺作舟懒得听,他低头把玩着皱皱巴巴的香烟盒子,撂下一句:“事不过三,我看在方伊池的面子上饶你两回,下次再让我碰上,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说完,径直上了车。

  小凤凰几乎是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迫不及待地黏在了贺作舟的怀里。他瞧见了王浮生,也隐隐听见了几个词,什么“熟客”,什么“瞒着”,他心下彷徨,以为王浮生是在向贺作舟透他的底儿。

  在平安饭店当过服务生的人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干过,谁会相信他干干净净?

  在外人眼里,他们早就跟八大胡同里的窑姐儿没差别了。

  再者,他还真有熟客,只喝茶谈心的熟客,外面那个王浮生不正是其中一位?

  只是这些事儿贺作舟不提,方伊池也没解释过,他曾经以为六爷嫌他脏,闹过别扭,可如今结婚证领了,睡也睡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六爷门儿清。

  然而过去的事,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方伊池不后悔为了赚钱当服务生,可他不清楚贺六爷会不会生气。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他是六爷,就算再不介意自个儿太太当过服务生,忽然撞上他的“熟客”,心里头大概也不会多顺畅。

  起止是不顺畅,简直硌硬人!

  方伊池有心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苦处,六爷知道;他曾经的工作,六爷也知道。解释来解释去无非那么几句话,说多了反倒像是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

  于是方伊池倚在贺作舟的怀里哑巴了,垂着眼帘,细长的睫毛蒲扇似的颤动,时不时飞速地撩起眼皮瞧瞧贺作舟的神情,再重新望着低处,歪着头装乖。

  贺作舟却在想另外的事。

  当年派了三个人去给小凤凰充当熟客,做得不漂亮,不怪现在落下话柄给人笑话,以后也肯定是要跟方伊池说实话的。

  只是现在六爷实在没心思坦白,皆因见了王浮生心里烦闷,恨不得直接飞回贺家,关上门和小凤凰一辈子待在窝里不见人。

  当然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贺作舟捏着眉心烦闷了会儿,到底不会因为王浮生的几句话就产生动摇。

  就算方伊池从别处听到了真相又如何?

  道歉便是。

  贺六爷自认行事算不上光明磊落,却也是问心无愧,当年想保护小凤凰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方法出了问题。

  要是方伊池不接受,那就慢慢来,他不怕方伊池生气,只怕方伊池不在自己身边。

  只要凤凰不去寻别的窝,他这根梧桐枝儿就能继续嘚瑟。

  …………

  路上出了这么个岔子,平白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他俩想着事情,谁都没在意。

  车开到瑞福祥门前,李掌柜照例在门口迎接,讪笑着重复之前的那套说辞:“贺太太,江南的布料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又新赶制了几件冬装,您试试?”

  “包起来就成。”贺作舟暂且将王浮生的话按在心底,重新惦记起家法,急着回去,“有不合身的,我送回来给你们改。”

  “得嘞,您怎么方便怎么来。”李掌柜巴不得赶紧送这俩祖宗走,当即叫来四五个伙计,一同将做好的新衣服包起来。

  方伊池站在贺作舟身边,瞧着伙计忙碌的身影,不由想起上回在瑞福祥里听见的话。

  当时他光顾着听,没瞧见说话的人的长相,后来有不少人上贺家听苏老板唱戏,他留神细听,却始终没寻见熟悉的声音。想来在背后骂他上不了台面的人并没有到场。

  也不知贺家的外姓亲戚到底有几个,又是哪一个在背后说六爷的闲话。

  “六爷,贺家的外姓亲戚多吗?”他想了,便问了。

  贺作舟随手从李掌柜面前的衣架上取了顶黑色的软呢帽:“多。”

  “咱们贺家人少,但是沾亲带故的外姓人多,真要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真不容易。”

  方伊池揣上手,忧愁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只凭他听见的几句话,压根儿分辨不出心怀不轨的亲戚是哪一个。

  “怎么了?”倒是贺六爷先问道,“你遇上了?”

  “嗯。”方伊池犹豫再三,点了头,“上回来拿衣服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但是只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没看清人长什么模样。”

  贺作舟不屑地哼了一声,接过李掌柜递来的包裹:“肯定没说好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他说老爷子只会把家产给有子嗣的小辈。”方伊池怎么可能没听进心里?

  当初就是因为听了这句话,他才下定了决心爬上六爷的床。

  贺作舟“啧”了一声:“给便给罢,那群人里头,九成都惦记着老爷子的家产。”

  方伊池抿抿唇,没六爷那么看得开。

  这事儿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他身上。

  要不是贺作舟大张旗鼓地登报宣布自己要娶男人,贺家的家产也不至于被外人惦记。

  贺作舟不争,那是人贺六爷局气。

  他方伊池要争,赌的是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我们池开始发力啦,微博上有两个神仙太太画了人设图!大家快去看,都超级棒!

第四十章 喝醋

  贺作舟把玩着软呢帽,不知道他家凤凰又开始胡思乱想,专注地思索晚上家法要怎么上。

  方伊池忒嫩了,哪儿都碰不得,嫌疼就会闹,要不就掉金豆豆惹人心疼。

  偏他睡时穿着丝绸的小褂格外好看,像弯着脖子梳理羽毛的白天鹅,脊背弯出美好的弧度,动作幅度稍微大点,还能瞧见细巧的腰窝。

  方伊池睡前总是按亮床头的台灯,床头柜下面好像被他藏了点嘎啦油,跟玫瑰味的精油并排摆在一起,雪白的一块。他睡前有空,定会弯腰拉开抽屉,用指尖勾出一点,抹在白嫩嫩的手背上,然后啪啪拍打着掌心,把融化的嘎啦油细致地摸到每一根手指上。

  而他擦的时候,格外专注,露出半截纤细的腰都不自知,贺作舟有时甚至羡慕台灯散发的光,因为它们摸了小凤凰的脸颊、细细的脖颈、瘦削的肩,还有纤细的腰。

  贺作舟怕吓着方伊池,经常只能憋着气帮他掖被子。

  虽说已经领了证,那也不能什么前戏不做就化身禽兽。

  贺六爷有心做禽兽,顾忌着方伊池的胆量,终究只能含恨做“君子”。

  方伊池的反应很迟钝,压根儿不晓得在贺六爷的心里,他已经被压·在·床·上,烙煎饼似的干了好几回。他察觉到贺作舟的视线后,单纯而羞涩地用擦了嘎啦油的湿湿软软的指尖摸六爷的手腕子。

  方伊池的性子里有种天生的乖巧,特别招人疼。贺作舟在瑞福祥想来想去,终究心软,带着方伊池回贺家,一路都在想怎么温柔地施行家法,还没想出来,到家门口,下车就撞上了人。

  “四哥?”贺作舟停下脚步,又望了眯着眼睛的贺老爷子一眼,“爹。”

  方伊池跟着贺作舟老老实实地问好,小手揪着六爷的衣摆,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他不知贺家的兄弟关系到底如何,见四周的下人全部低下头悄默声地站定,也跟着大气不敢出。

  怎么说?

  小凤凰心虚。要不是贺作舟娶了他,现在外面肯定没人说三道四,也必定没人敢打贺家家产的主意。

  但换个角度想,他是能生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卑微,却也能为贺六爷在争家产上出力。于是他又有了点信心,忍不住挺了挺胸脯,紧张地从贺作舟的身后挪出来一点,站在了贺老爷子和贺四爷的面前。

  贺老爷子是长辈,他不发话,谁也没吭声。

  倒是贺作舟,无所谓地牵住方伊池的手:“走,我们回去歇着。”

  说罢,当真拉着他往前走。

  方伊池面上一喜,他是顶不喜欢和贺老爷子说话的,因为贺老爷子的话里藏针,他得提心吊胆地应对,实在太累。

  谁知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贺老爷子忽然从兜里掏了块帕子出来,掩住口鼻,大声地咳嗽:“哪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晴天亮晌去烧香?”

  “这一身的香灰味儿,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方伊池浑身一僵,不由自主想抬起胳膊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贺六爷按住了他的手。

  “晴天亮晌听戏捧角的人都有,怎么就没人去烧香了?”贺作舟将胳膊搭在小凤凰的肩头,随手那么一揽,直接将人带进了怀里,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贺老爷子捏着帕子,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也是,咱贺家的门槛是一日比一日低,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敢往里闯。”

  “可不是?”贺作舟冷冷地笑,“最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得最深呢。”

  方伊池起先以为贺老爷子在骂自己,可听贺作舟的回答,又觉得他们在说更深层次的东西。

  贺老爷子神情微变,扶着贺四爷的手转换了话题:“老六,协和医院的医生你比我熟,过几天受累再去问问,那个能给老四做手术的医生什么时候回北平。”

  “给四哥请医生,应该的。”贺六爷重归冷漠,再次对着贺四爷点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房了。”

  这回贺老爷子没有阻拦,咳嗽着扶住贺四爷的手,像个真正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方伊池扭头看了几眼,忽然瞧见那个戴着蝴蝶发簪的姑娘跟在老爷子身旁不自然地对自己笑,心里立刻微微地酸涩了起来。

  闹来闹去,怎么把这茬事忘了?

  再说那贺老爷子,走出去老远,也回了头,瞧着他俩的背影,阴森森地笑:“老六就不是个会疼人的。”

  贺四爷跟着回头,见贺作舟急匆匆地向前走,而身后的方伊池追得艰难,几乎是拎着衣摆在小跑了。

  “走吧。”贺老爷子收回了视线,“门不当户不对,有的他们受的。”

  贺四爷又看了会儿,却见贺作舟走到月牙门前停下脚步,安静地等方伊池追上来,再把他往怀里一搂,直接抱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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