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十四钗
但司法领域讲究证据互相印证,若没有柳粟的口供,即使验了康东兴的DNA,他也可以推脱狡赖,说自己只是嫖娼。
涂诚想让柳粟出来指证喻信龙,但柳粟却不愿意,再看柳粟父母的态度,也是横眉冷对的与他半句话不愿多说。案件暂无头绪还是其次,涂诚是真的担心若不能将卢喻二人绳之以法,汪司年与柳粟的个人安全都难得到保障,就像头顶始终悬着块大石头似的,稍一差池它就掉下来了。
涂诚自己没法常去探望柳粟,一去必惹得大伙儿都不痛快,就关照上回顶替他的那个小贾,让他经常去医院看看,小心防备着卢启文派人来杀人灭口。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那天夜里十一点多,小贾刚出了医院住院部的电梯,就看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柳粟的病房。他边跑边抬头看,医院的监控器都被人为地打坏了。
小贾心道不妙,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柳粟亲妈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女儿,但看见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闯进病房,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对方一掌劈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病床上的柳粟用了镇痛泵,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感到一丛阴影压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来不及喊,一张脸已经被一只枕头死死盖住。
气门被堵,死亡的恐惧让病床变得像一块砧板,柳粟像刀下的活鱼一般拼命挣动抵抗,却感到生机离自己越来越远。
幸而小贾及时破门而入,一边高喊“来人啊”,一边向蒙面男人发起了攻击。
蒙面男人身体迅疾一闪,虚晃着出了一拳,就躲过了小贾的攻击,为自己赢得了脱身的空档。他夺门而出。
这浑浊稠密的夜色被小贾的一声大喊搅得稀散,值班的医护人员闻声纷纷赶来病房。小贾看屋里人头挤挤,柳粟这边的安全该是不用担心了,他拔腿就去追那蒙面男人,心想这要抓着现行了,这案子就离告破不远了。
但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可以轻松逃脱,但却又故意放慢速度,好像是有心让他追上似的。
待追到医院外一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前,蒙面人终于停了下来。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小贾毫不犹豫飞身上前,一拳就朝对方的头部横勾过去。然而蒙面人一亮招,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这人的拳风太凌厉,动作太迅捷,身一闪,头一撇,轻松躲过他的拳头之后,立马借其勾拳之势,一下折了他的肘弯。
小贾强行挣脱出来,已是破绽全出,连着无章法地乱攻一气,肩撞、肘击、膝顶、腿踢,招招都冲着对方眼睛、锁骨、下腹等要害部位,但都被轻易化解。
练武的人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小贾嚎叫一声,用尽全力朝蒙面人面部袭去一拳。蒙面人却不出拳反击,只是往后连退三步,以柔克刚,以旋转的手腕消减了小贾的劲烈拳风,旋即以自己的小前臂为力点,一折小贾的肘腕,又将他的拳头牢牢抓握在自己手掌之中。
小贾动弹不得,还要嚎,还要打,却听见蒙面人突然开口说:“别打了,是我。”
声音低沉悦耳,还挺耳熟,他一愣。
蒙面人一手控制着小贾的拳头,另一手一掀戴在脸上的黑色面罩,便露出一张眉眼冷淡却非常英俊的面孔。
小贾大惊:“诚……诚哥!”
涂诚松开钳制小贾的手,淡淡说:“接下来回去说什么、怎么说,你全听我的。”
小贾对涂诚的身手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对方说什么都照做。回到医院病房,他当着被救治苏醒的柳粟与柳妈的面,就气冲冲地摔了自己手边的东西。
稀里哗啦一阵响,他说人跑了,追不上;他说追上了也未必打得过,喻家班六十来口人都是练武的,身手个顶个的好,就算警方加大对柳粟的保护,也是防的了初一防不过十五。
最后,他冲着床上脸色惨白的病美人大喊:“你要还想要自己这条命,就赶紧配合我们的工作!只有把犯罪分子都抓进牢里,你和你爹妈才能真正安全!”
不真到鬼门关前走一遭,永远不会知道情啊爱啊的都是小事,生命面前轻若鸿羽,犯不上这么执念。
柳粟还犹犹豫豫不想开口,柳粟她妈经此一吓都不干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女儿赶紧向警方举报自己的老板,不把喻信龙与卢启文逮进号子里,她一闭上眼都是一个黑黢黢的怪物,三首六臂张牙舞爪,扑上来就要她的老命。
终于,柳粟同意出面指控喻信龙与卢启文。她说自己被他们逼着去陪汉海海关副关长康东兴,老色胚为了爽还不戴套。她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宋筱筱也被送来陪过他一阵子,按日子算算,没准肚子里留下的还真是这老色胚的种。
这夜之前,南山宾客东山妓,柳粟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高级三陪,还没想到会为此搭上小命。她确实想过要把自己这些遭遇告诉涂诚。
然而没想到还没跟涂诚坦白,就出事了。
专案组进驻,当事人停职。许是墙倒众人推,汉海海关的关员们纷纷反映康东兴平日里道德腐坏,作风糜烂,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又查出不少刑事问题。
康东兴听从律师建议,为了减刑赶紧攀咬,他把喻信龙那点事情全揭发了出来。
再加上汪司年当时偷拍下的文件、柳粟的口供,喻信龙的犯罪事实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但卢启文弃车保帅,依然藏得很深。
而且喻信龙消息灵通,居然在警方缉捕他之前就潜逃了。
涂诚跟小贾一起去喻信龙的住处查看,发现上回接触时的那柄袖剑又被插进了石灰墙里,上头还钉着一张他充当藤原申介替身时的照片。
小贾被这等腕力吓了一跳,忙问涂诚:“这是什么意思?”
涂诚默不作声。刀尖划烂了他的脸,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喻信龙迟早是要来找他清算的。
通缉令一发出去,离其落网也就不远了,案子一下柳暗花明,该表扬的人一个不落都得表扬。张大春夸了小贾办事机灵,小贾则把功劳全推给了涂诚。他说要不是诚哥出了这个主意,还不知道那一家奇葩会把案子拖到什么时候。
张大春四下张望一眼,问他:“涂诚人呢?”
小贾说:“诚哥瞧着心思好重,这会儿还在市局的训练室里打拳呢。”
张大春找去了训练室,果然人在。他拳击腿扫,皮革沙袋被打得摇摇晃晃砰砰作响,身上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都已经湿透了。
张大春连着喊他两声,涂诚都没听见,一味强攻蛮打,好像要把满肚子火气都撒在这沙袋上。
张大春走过去,一把扶住摇晃的沙袋。涂诚及时收了拳头,气喘得又急又粗,却用又冷又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领导。
“我刚才听小贾说了,这都是你的主意。”张大春跟个弥勒菩萨似的,一笑就一脸慈祥的横肉,“法子不错,管用,但不像你以往的办事风格,到底是谁给你支的招?”
还能是谁支的招?潜移默化近墨者黑,这两天他逼着自己不去想汪司年,全靠着一身汗水宣泄戾气,还真就没想过。哪知道张大春一句话就破了他的金身。
他很快想到了汪司年当时为了让他立功,非让尹白假扮杀手,虽然傻透了,但也其情可嘉,还傻得莫名有些可爱。
心口无端端抽得一疼,涂诚脱下背心擦擦汗,随手抛在地上,对领导也不客气:“我再练会儿,你没事就回去吧。”
汪司年这会儿正在局里配合调查,做完笔录之后出了询问室,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市局训练室的门外。他一眼看见了涂诚,欲近又怯,只敢这么木愣愣地站在门口。
张大春也抬眼瞧见了汪司年,冲他和乐地笑笑:“这不是大明星么,来找涂诚?”
汪司年其实往市局里跑了好多回了,但涂诚有意躲着他,基本都没碰上面。倒是每回都跟张大春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每回还都说是自己经纪人殷海莉告的状都不属实,是自己死缠烂打上赶着黏贴,涂诚根本就不在意。
张大春犹记得第一眼见到的这位大明星,眼高于顶,浑身都带着玫瑰上的那种刺儿,艳丽又扎人。但现在的汪司年寸寸柔肠化成了春水,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声领导,还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处罚涂诚,他真的没有违反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