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香咸鱼
然而冯卓林并没有与沉醉在温暖春天的人们感同身受——他“试试”的结果就是清明假期后第一天上学哭丧着脸翘课了。
“分了。”冯卓林在天台上盘腿坐着,抹了把脸,“有个外校的也追她,不单送了她喜欢的那块表,还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香水化妆品……”
“然后她就和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书包里还装着包装精致的手表,他把盒子掏出来想从六楼楼顶往下面摔,举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是他的压岁钱和一周的饭钱、以及他爸的眼泪血汗,又怂兮兮地缩回手抱紧了。
“兄弟,别这样,你抬头看看,那么大一片森林——”杜栩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干嘛你初中那段恋情告吹的时候也没像今天这样要死要活的啊?”
“初中只是跟风,其实谈不上喜欢。”冯卓林唉声叹气地抱着自己的饭钱和他爸私房钱换来的阿玛尼手表,“算了,其实现在这个分了,伤心的时候还有一点轻松……丫的,老子终于可以好好打完一局排位了不用被喷了。”
“你就是中间不去接电话,也会被喷抠脚的,英勇青铜。”杜栩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为什么你谈了两个女朋友,都分了吗?”
冯卓林虚心请教:“不知道,求大哥指点迷津!”
杜栩笑着说:“因为你们性别不和啊,白痴!”
“淦……”冯卓林绝倒。
他大哥天生一张贱嘴,情商不低,可惜在安慰人方面的技能点空空如也,但每次伤心的时候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起来。
冯卓林在心里把这归结为“志同道合”——不过用他们初中老师的话说,就是“乌龟找王八,臭鱼找烂虾”。
他心情一好,嘴也贫起来了,八卦的小心脏蠢蠢欲动:“大哥,听我姐妹说今儿早上就看到你和那谁谁了,虞神没和你一起?新的情敌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他没点儿危机感吗?”
杜栩指着冯卓林的鼻子警告:“别平白污大哥清誉,说的好像有旧情敌似的。”
“有的是啊!”冯卓林吃惊地看着他,“大哥你忘了曾经你更衣室储物柜门缝里塞的一封封情书吗?”
杜栩想了想,初中校队的管理没有高中严,还带了点儿“过家家”的性质,和值班老师说一声谁都能进,以至于他柜子的门缝从来都是重灾区,每次打开都得小心别被纸埋了。
“其实给我塞情书的女生的脸我都忘了,一个也没记住。”杜栩诚实地说,“我那时候就是觉得很拉风,拉风完了就算了,压根没打算拆。”
“……你能脱单真不容易。”冯卓林由衷地感慨道,“幸好还有虞神……大哥,你到底知不知到虞神今天怎么了?早上我进校门遇到当值周生的隔壁班小姐妹,她跟我说今天早上没看到你和虞神一起来。”
“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杜栩无奈道,“要不是李微说他妈打电话给他请假了,我还以为又是吃人大省的人贩子把他拐走了。”
“什么人贩子?”冯卓林没听明白。
“没事,随口一说。”杜栩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想摸烟,摸到巧克力盒子却发现里面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巧克力豆而不是暗度陈仓的香烟,只能一摆手,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看你和老高CP感挺强,要不你先弯一个试试?”
“我擦——”冯卓林惊恐地抓起书包一跃而起,拔腿就跑,“大哥我我我我回去了!让我妈知道我旷课肯定打断我的腿!”
杜栩狂笑。
校园恐怖传说之一“天台的狂笑”半天才停下,杜栩身体向后一倒躺在天台上,不在意自己刚洗的外套当了抹布,把一片地砖擦得干干净净的。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又一次打了虞瑜的电话,听着机械的女声不停用中文和英文重复着“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看着阴沉沉的天出神。
杜栩的直觉告诉他,虞瑜肯定是出事了——就算出事的不是他本人,也是他家里出了大事。
这种只能干等的无力感真的很让人沮丧,唯一的安慰就是李微确定以及肯定打电话请假的是虞瑜的母亲,不是什么人冒充的。
虞家确实出了大事——
虞瑜捏着手里的一摞单据,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他路过一间病房,一个老人被护士推着赶往急救室,老人的儿女跟在她身侧哭肿了眼,病房门口一束精心包装的康乃馨散在地上,几片花瓣脱离母体落在稍远的地方,被人踩了好几脚。
鲜花算是一种精神寄托……虽然没什么用,现实不是欧亨利的小说,不能指望靠一片常春藤的叶子战胜疾病。
他绕过一片快被踩烂的花瓣,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虞老爷子住的病房——曾经住的病房。
昨天晚上他来探望的时候老头子精神格外好,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只是有些低烧。虞瑜帮忙把碗筷收拾好递给护工,冷不丁听见老人问他:“你和杜栩是什么关系?”
虞瑜一愣。
“不要小看老年人的眼力啊。”虞老爷子笑道,“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你看他的眼神,和你奶奶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虞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接说你孙子弯成球了?
那怕不是能把老头子当场气到去见马克思。
“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就不多嘴讨人嫌了……杜栩那孩子,挺不错的。”虞老爷子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虞瑜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又问起了虞瑜的期初成绩,“人老了,记性不太好……小瑜,你的成绩单还带着吗?”
“带了。”虞瑜从物理书交变电流那页抽出夹在里面一直忘了收起来的期初成绩单,把一张薄薄的A4纸递给虞老爷子。
“好,好……”老人眯起眼睛,对着那个明晃晃的“731”端详了半晌,“小瑜啊,你大学想念什么专业?”
医院病房里一抬眼满眼的白色,虞瑜下意识地回答:“医生吧。”
虞老爷子把成绩单放在膝盖上,“爷爷还是希望你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你好像挺喜欢画画的?”
“嗯。”虞瑜应了一声,莫名想到杜栩那句“考警校也不错”以及那个破烂的人贩子窝点,犹豫一下道,“其实……我觉得当警察也挺好。”
“那你考个艺术学院或者警校都不错,不用听他们说什么学艺术当警察没前途,去你喜欢的学校就好。”虞老爷子笑道,他咳了几声,接过虞瑜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有点困了,我先睡一会……”
他闭上眼睛,虞瑜帮老人把床板放平,起身倒掉床头柜上氧化变色的苹果块,拎着垃圾袋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整间病房里好像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他猛地扭过头,病床上的老人神态安详,手里还攥着他第一名的成绩单。
“啪嗒”一声,垃圾袋摔在脚边,几块发黄的苹果块滚到地板上,但没人在意它们。
虞瑜习惯性地走到病房门口,对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病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母亲是在楼下等他,而这间病房已经没有人住了。
或者说是暂时没有人——很快又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
他匆匆赶到楼下,和正要进门的母亲撞个正着。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虞瑜摸出手机一看,“没电了。”
“充电宝呢?”
“没带。”
“下次出门把手机充好电……”虞母皱眉,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叹气,“不然我都找不到你人在哪。”
“嗯。”虞瑜应了一声。
虞母和儿子分头去办手续结账,殡仪馆的人来得很快,市医院后面的停尸房里,虞老爷子已经换上了换寿衣,工作人员正在给老人脚踝处系绑腿带,手绢放在左边袖口里,再放好左金右银的元宝和戒指,将口铃放入口中,最后由虞瑜父亲给老人放垫背钱。
老人的脚朝向西方,寓意祝福亡者走向西方的极乐世界。虞瑜沉默地看着殡仪馆的人公事公办地举行“告别仪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觉得以前唾弃的“迷信”在这种时候还有那么点道理。
一路走好,望您来生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走好,望老爷子来生平安喜乐。
【谢谢Miyamori阿?i??小姐姐的手榴弹,谢谢茗若希小姐姐的地雷和营养液,谢谢江皋小姐姐的营养液,爱你们哟么么哒(^U^)ノ~】
☆、第七十四章
当天下午四中校队训练少了位经理,却多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杜栩来的时候没感觉,见文成武拼命给他使眼色,一回头才发现场地外站了个不速之客,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企鹅,虞瑜仍旧没有消息,特别关心提示音没响他都没留心手机,倒是冯卓林在“出柜讨论小组”里刷了一堆消息艾特他。
总结一个中心思想就是熊婉这个标准的好学生居然借口上厕所跑出教室,根据她在食堂向虞瑜打听校队相关事务,推测其前进目标是校队训练场地。
好吧,现在不是推测了。
杜栩郁闷地仰头望天,顿时有一种抽他妈百八十盒烟,再喝百八十罐酒一醉解千愁的冲动。
他们现在成立了一个名为“出柜讨论小组”的群,而“一觉醒来,世界变了”讨论组早在寒假前就解散了,凡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四中三不管”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和谐的状态,可以说是惹了其中一个另外两个就能过来给撑场子站台的交情。
“我就纳闷了。”杜栩嚼着巧克力豆解烟瘾,一脸不可思议地对高奇斌说,“现在是个人都知道我对她没意思了吧?她自己看不出来?”
他真心希望熊婉真的能像他妈说的那样,住到暑假就走人,地球之大爱去哪去哪,从此相忘江湖再也不见。
“你永远理解不了女性恐怖的执着,以及在追男人方面能有多No yao face。”高奇斌从头到脚散发着“我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的气场,显然曾经受过类似的伤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和杨帆学姐套近乎的熊婉,提醒杜栩,“你和虞瑜小心点儿,别被她抓个马脚满世界宣扬,再被小强找去谈话。”
“这种事她小时候绝对干得出来,现在能不能这么干我还真不知道。”杜栩脚尖一勾颠起球,把球传给高奇斌。
高奇斌顺利接球传给另一个队友,“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呗,可别因为这人影响你们——爸爸我可以送因为被禁赛跑去买醉的未成年儿子回家,但不负责送失恋的酒鬼回家。”
杜栩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男朋友特别信任我!在找对象的眼光上你还得和大哥多学习学习!”
高奇斌:“……我他妈学习你十八辈祖宗!”
这贱货真是有条件要秀恩爱,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秀恩爱。
因为要打工,高奇斌没去参加足协杯和冬令营,技术居然没怎么落下,跟几个板凳球员比还是高出不少,“第一替补”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杨帆学姐和郝葭通了信,正式加入“出柜讨论小组”,一见到熊婉脑子里就自动补出一场“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的年度苦情大片,委婉而坚定地告诉她校队是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位经理。
晚上放学杜栩照例找个借口摆脱熊婉,去虞瑜家门口转了一圈,可惜大门依旧紧闭,耳朵贴在门上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声。
根据当地习俗,人要在去世后的第三天火化。
虞瑾以出差为借口晚回来两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进门,在看到客厅坐着的人时被吓得后退半步,她后面稀稀拉拉跟着十几个中老年妇女,整个一老中青三代女子旅游团。
虞老爷子家里已经摆好遗照,前面一个小香炉里插着三根点燃的香,两侧的长明灯一闪一闪,在没开灯的客厅里营造出一种鬼片取景场地的氛围。
虞父把妻子和儿子赶去睡觉,自己守了一夜,抬眼看见虞瑾大张旗鼓地进门,还没说话脸色就黑了半度,“干什么?找人砸场子?”
吴女士是虞瑾的生母,女儿一出生就和丈夫离婚了,二十几年没有音信,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见虞父为难自己女儿,她马上帮着出头:“小叔子,话怎么这么说,小瑾爷爷去世了,她还不能回来看看吗?她在这住二十几年,难不成老爷子一走你们就要赶她出去?”
虞瑜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被各种噩梦缠着,听到外面开门声就醒了,他坐起来,头天晚上没换衣服,倒头就睡,牛仔裤还好,衬衫上皱皱巴巴的,他起身去衣柜里翻了一件黑色衬衫换上。
吴女士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在这隔音一般的老旧小区,怕不是隔壁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开门见山、点出主题、明确主旨——
三连击手法极其熟练,这位大妈上小学的时候作文一定拿过满分。
“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小叔子’。”虞父半分目光都没给她,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他转向自己的侄女,冷冰冰地对她说,“我说过了,房产证和存折早晚都是你的,我和我儿子不稀罕那两张书签。”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习俗说丧事时要开门,虞瑜觉得这纯粹是放屁。
方便猫猫狗狗来看热闹的吧?
“我爷爷死的时候虞瑜在旁边吧?”一群大妈的七嘴八舌里,虞瑾声音越来越尖刻,“什么都推到我头上,你就不知道管管你儿子?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说了什么把爷爷气死的?还有他没事往家里带乱七八糟的人,说不定……”
客厅里的人谁也没注意旁边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虞瑜一阵风似的冲到虞瑾面前,扬手一巴掌,把正发疯撒泼的堂姐打翻在地。
“打人了!打人了啊——大家都来看看啊——”吴女士娘家的一个亲戚反应迅速,马上扯开嗓子大喊,高音吊得不去京剧学院简直是浪费人才,一伙大妈呼啦啦地围到虞瑾身边把她和虞瑜隔开,同仇敌忾的架势好像虞瑜不是给了他堂姐一巴掌,而是捅了她们一人一刀子。
别说虞瑜,就连虞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泼妇阵仗,一时间没来得及出声镇场字。
上一篇:从此我成了主播里最靓的仔
下一篇:单向放纵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