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Y的劣迹
杜九出声。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张习文收回了脚,到一边坐下。
一名杜九的属下进了屋,先看了张习文一眼,随后低声在杜九耳边说着什么。见他们避讳自己,张习文哼了一声,脸露讽色。
“竟有这事?”
可不知那下属汇报了什么,竟让一下淡定的杜九也忍不住惊呼。张习文好奇地抬头看去,正迎上一双深沉算计的眼眸。
“这可巧了,三少。”
杜九轻笑道:“眼下倒有送上门的好事,来解决我们的麻烦。”
——
盘凤居是金陵的一家欢场。
要说城内数得上名号的销金窟,北有鸿禧楼,南有盘凤居。这两家一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好去处,一个是宽解云雨之乐的纵情场。日颠夜倒,总是有不少新贵旧权光顾,再加上本身的背景,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一个法不能涉的地下世界。
然而即便是这样非等闲不能去的盘凤居,里头的贵人也是有分三六九等的,而今日他们就要迎来一位大大的贵客。
“人到了吗,迎接的伙计呢!都准备好没?”
天色还没黑透,盘凤居的代老板萧任就站在门口,有些紧张的左右张望。按理来说,作为销金窟的掌权人,萧任再没见过场面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可是偏偏,今天来的不是一般人。
旁边有管事忍不住道:“老板,这其他客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被人看到我们候在门口也不好啊。”
“你懂什么?”萧任呵斥道,“其他客人?其他客人,那些人比的上这位的一根手指么!”
管事有些委屈道:“可是老板,贵人迟迟不来,我们总等着也不是一回事啊,不如派人去问一问?”
“混账!派人去,你还想不想活着回来了?贵人的住处是你好打听的?”萧任怒其不争道,“这位阎王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谁敢上门去请他?”
管事不清楚来由,被骂的只能不说话,正好萧任这时也看见了远处驶来的一辆汽车,连忙迎了上去。
来了,来了,这混世阎王终于到了。可祈祷,今晚千万别在自家场子里惹出什么麻烦。
他一边暗暗希求着,一边谄笑着跑到车前,等着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萧任恭恭敬敬地鞠躬,谄媚道:“恭候大驾!段将军光临,小人不甚惶恐,还请——”
“呵。”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轻笑。
萧任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明眸皓齿、一表人才,最难得的是比起一般士兵军官之流,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清俊气质。
“老板看清人再拜。”不知名的年轻军官道,“我们将军,可还在后头。”
“啊。”
萧任一惊,这才看见在年轻人身后,又紧跟着走下一个人。
这人下了车,可没有人再敢认错。他只要往那一站,就没有人会不注意到他。城市圈养的家畜和深山中凶猛的野兽,有着浑然天成的界限。
“段、段将军!”萧任被他看了一眼,只感觉后背都汗湿,“请、请……”平日里舌绽莲花的人,此时竟然慌张得说不完完整的一句话。
段正歧看也不看,径自越过他向里面走去。还是那先下车的年轻军官好心道:“我们将军是为放松心情来,还麻烦老板多费些心思了。”
“是,是,一定一定!”萧任忙不迭地点头,直到段正歧和跟着他的几名军官下属都进了盘凤居,才后知后觉地深吸一口气。
“人呢,来人!”他四处环顾,“还不去将四小风喊来招待段将军,人都死哪去了?”他回头一看,见管事的竟然跌坐在地上,两股之间隐约有水迹。
“没用的东西。”萧任啐了一口,自己忙活去了。
再说段正歧一行人进了盘凤居,引起的可不是一般的轰动,知道他大名的人都恨不得立马打道回府,又怕做的太明显得罪了这阎王。而原本不认识段正歧的,听了别人介绍也不由退避三舍。
“听说上个月,他才在北平砸了一家店,无缘无故的就发火。”
“这等浑人,谁晓得他是什么脾气!”
不去管堂内众人窃窃私语,段将军自然是进了最好的包厢,等待演出。
红鸾是盘凤楼的当家支柱之一,原本早已经不去做这亲手伺候客人的活计了,听到丫鬟传来的萧任的命令,也不由吃惊。
“竟然让我们四个姐妹都去伺候,这人是什么来历?”
不等她细想,那边包厢已经催了起来,她只能匆匆抹上红妆,殷勤地去侍候。然而走到包厢门前的时候,却意外与平日里就不对盘的青凤撞了个正着。
青凤比她年长一岁,在这群竞争激烈的红粉骷髅里,两人正是冤家路窄。
“你就穿着这衣裳来伺候贵客?”青凤上下扫了一眼,讥讽她道,“别一会得罪了贵人,还要连累我们。”说罢快走几步,抢在红鸾之前进了屋,而又不知是有意无意,在红鸾跟着她进屋时,推了一把。
“呀啊!”
红鸾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出丑——却被人稳稳扶住,来人一手搀住她,稍一使力就把这弱女子扶了起来。
“没事吧?”
“没、没事的,多谢您……”她抬起头来感谢,却一时忘记了言语。
红鸾不是没见过英俊多钱的嫖客,却早过了梦想才子佳人的年纪,然而此时见到眼前人,不知为何久未跳动的心竟然轻轻颤抖起来。
扶着她的年轻人有着一幅俊逸容貌,穿着很衬身姿的军服,便是十分的帅气潇洒。本该是英姿勃勃不染红尘,却在低眉望向她时不经意露出一丝温柔。而正是这一抹温柔,才格外勾人。
红鸾怔怔望着,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哼。下一瞬,她只见扶着自己的年轻军官被人拉了开去,而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一双黑眸略显不愉地看着她,立刻吓得这可怜女子簌簌发抖起来。
“贵、贵客……”
“好了,将军大人。”
先前的年轻军官失笑,拉开去吓唬女人的段正歧,一边挑眉道:“您不是心情不适才出来解闷的吗?”他意有所指道,“既然这样,难道不应及时行乐?”
听他说出这个词,段正歧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年轻军官笑道:
“该办正事了。”
——
“怎么样?”
“那女人已经离开了报社。”
“继续追。”
跟踪的人见那位女先生先是离开报社,然后拐进一处偏僻的茶馆,不知过了多久再出来时,脸上已经露出焦色。再然后,他们看到梁琇君径直去了当地一位银行行长家。
这里就不好再跟踪了。尾随的人对视一眼,悄悄散了开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半空中突然掉下一个梨核,梨核在地上滚了两圈,泥土还没黏劳,一个人影又从空中落下,稳稳落在那两人刚刚所站的角落。
“果然是这样。”这人嗤笑一声。
而在他身后,本该离去的梁琇君竟又从巷子里绕了出来。她盯着眼前的陌生人,戒备道:“这下你总该告诉我,元谧究竟在哪了吧?”
“哎呀,这可不好说。”眼前飞天窜地的能人笑说,“许宁在哪,你不如去问他自己。”
盘凤楼。
夜色渐染,有人站在包厢,看着楼下聚集的人群。
竹乐笙歌,笑语欢声,男欢女爱中却不知藏了多少阴谋诡秘。台上的戏剧正演到高潮,便听那西皮流水,张良唱道:
“此一番我把那兴汉灭楚元帅访,定能力破强敌楚霸王!”
第37章 嬉
院内紫藤已经落满了墙。到了五月,金陵便处处闻绛紫,地地是花香。
红鸾坐在二楼小阁内,轻摇着扇,旗袍紧束着她纤细的腰身,多出几分柔媚断肠。她眼角却有一缕忧色,此时天已近黄昏,她在这阁楼内望着远处的街口,像是盼着什么来人,又像怕着什么来人。
“红鸾。”
萧任在她身后道:“今日城务长官的公子来作客,你可得伺候好了。”
红鸾脸上染上淡淡笑意,道:“老板放心,红鸾定然小心伺候。”
“那便好。”
萧任哼了一声,又突然开口:“听丫鬟们说,你最近常常坐在此处,似在等什么人?”他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我劝你莫忘了身份,可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美梦。”
红鸾脸色不变,只是笑道:“我当然是在等人,这来盘凤楼一掷千金的客人,哪一个不是我的恩主呢。”
“是吗?看来你还算清醒。”
萧任最后给她留下一句话。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来往的贵人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尤其是最近那位。”
他丢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后便离开。
红鸾一人坐在楼边,吹着街上略带湿热的晚风,嘴露嘲讽,眸色却渐渐暗了下去。
欢场内的消息向来传得飞快。
段正歧最近四处逛窑子。这已经是人尽皆知,即便是不熟悉军政的外行人,也知道金陵的来了个出手阔绰的风流人物。
虽然段将军欢场上的威名,早就和他沙场上的威风不相上下,可一连几日都这么酒醉红尘,也是难得一见。更何况现在南北局势如此不明朗,这段正歧不想着正事,竟然还有心思来寻花问柳。
于是有人便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当晚歌红酒绿,段将军照旧是流连花丛。
看到他带着那一路属下进了盘凤楼包厢,不由有人艳羡道:“这帮土匪就是有钱!连带下属都能捎进去共享美人恩,我们哪有这等福气?”
伺候段正歧的四小凤,都是盘凤楼一等一的头牌,寻常客人可是轻易见不到。
“嘿,那你可就不知道了。”有人嚼舌根,“这段小狗虽然夜夜笙歌,可都是放空枪打空炮,他这几日可没把哪个女人带回家过。”
“这是怎么回事?”
“你想啊,天天逛窑子,却从不干真章。每日虎着张脸来冷着脸回,好像有谁欠着他似的。”那人挤眉弄眼道,“听说是家里养了只母老虎,段正歧不得意,才到外面来出气呢!”
“还有这事,什么女人竟然是连他都搞不定?”
“那可就不知道了……”
流言已经传了开去,而流言背后的真相却没有人在乎。人们兴奋地谈着大人物的隐私,再看段正歧倒有了些怜悯,连自己的女人都拿不下,这段大炮有些名不副实啊!
大厅内,有人听着传闻,悄悄退到了暗中。
另一边,杜九很快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