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Y的劣迹
“我本来还担心营内的军队会向学生开枪,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好心,没有出手?”李默奇怪道。
丁一说:“营内大队长是我们的人,怎么会朝自己人开枪?”
李默如今跟随许宁,也算半个自己人,这些也无须瞒他。而随着这句话说开,所有秘密都一一展开。
城外围逼,城内骚动,连敌人大营都被段正歧安插了人手。如此金陵被拿下,也不出意料了。不过也不能说是轻松,从谋划到出手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哪一步不需要细心谋算?其中出任何一个变动都会影响大局,而能将局面掌控在手,一丝不苟地按照预期发展,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丁一目光转向主座上的段正歧,恭敬地垂下眼眸,道:“将军,现金陵已被我们拿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关于这件事,二哥今天从上海回来,有重要消息要禀报。”孟陆插口说。
那为何不见姚二身影?其他人,包括段正歧都将目光投向孟陆,孟陆苦笑,正要开口解释。
“他在这里。”
旁地里却突然插入一道声音。段正歧抬头,只见许宁出现在门口,姚二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丁一蹙眉,“老二,你回来不先跟将军汇报,去找旁人做什么?”
作为当日亲眼见许宁对段正歧开枪的人,丁一对许宁多少有些不满。
但是许宁丝毫不在意他话中刺,先是对在场其他人拱手,然后道:“姚二先生回宅时,将军与诸位皆不在府中,我看他神色紧张,就自作主张向他询问。此事责任在我,还请将军不要怪罪于他。”他竟用下属的口气在与段正歧说话。
段正歧眉头一蹙,听不得许宁如此生疏的语气,心里就好像吃了一块盐碱样不快。
【你有话问他不必经我允许。自此之后,一切大小事宜,你皆可询问。】
这“话”一出,不仅是丁一,连孟陆都暗暗心惊。段正歧这意思,是要将许宁提到与他一般的地位上来,以前便是副官在侧,都没有如此大的权力。
段正歧想的却是,许宁好不容易愿意选择站在自己这边,若因为这点小事就生了嫌隙,他再找谁去哭去?反正夫妻不分家,自己的就是许宁的,被他晓得这些军情,又有什么大不了?
是的,段正歧还做着与许宁结成夫妻的美梦。
许宁却是不晓得段狗剩在想什么,道:“将军……”
段正歧瞪他一眼。
许宁只能改口。
“正歧,你不在时,姚二先生带回的消息,便是和前去上海打探的情报有关。”他说着让出身位,让姚二站到前头。
姚二看了他一眼,向段正歧深鞠一躬,汇报道:“属下受将军之命,去上海秘密探访杜九那名单上的人物。可这杜九也是狡猾,许多姓名都是暗号和假名。几经调查下来,名单上有名有姓的人只查到了三成。然而这三成……”他抬起头,深呼一口气,道:“竟全是所谓赤化份子。”
“什么?!”
丁一忍不住惊呼,孟陆眼角轻挑。
就连段正歧也把视线从许宁身上抽回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姚二。丁一看向主座,得到段正歧同意后便追问:“你调查可有疏漏,确定都是……”
“是!”姚二抢在他之前回道,“名单上的人物虽不全是共党,但剩下的也都是国民党中亲共的左派人士。而这份名单中,还有如方维夏等身在北伐军内部的人物。”
丁一倒抽一口凉气。
杜九准备这份名单,绝不会只是列着名字好玩,必是有所图谋。然而涉及如此之广,若要说是针对这些名单上的人物有所不轨,那未免也太过声势浩大。
许宁此时插口道:“诸位可记得,今年三月,除了北方的大沽口炮台事件,南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孟陆点头,道:“当然记得,三月十八日左右,中山舰突然接到一条军令,驶出广州港去到黄埔,后来又返回广州,谁知蒋中正以并无此军令而擅自行动为由,监禁扣押了当时中山舰的舰长,海军李中将。此事还牵连了国民党内不少左派人士。”
许宁说:“这位李中将是共党在国民革命军内军衔最高者之一,经此一事后,很快受到冷遇。而蒋中正这一出手,也使得国共出现不少裂隙。”
他言尽于此,却已然能提醒不少。中山舰事件刚刚针对完左派,杜九手中就出现一份左派名单,实在不能说是不可疑。
丁一蹙眉:“难道这杜九不仅和奉张,和广州也有联系?”
许宁说:“当年蒋中正曾拜青帮黄金龙为师,与杜九有联系也不奇怪。我好奇的是,蒋中正或者杜九,他们弄这一份名单,究竟是想做什么?”
暗杀!
在场之人,大都是历经血雨腥风的人物,很快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丁一眼前一亮,道:“眼下国民革命军一路高歌猛进,国共两党军队正联手清缴军阀。我们若是把这消息透露出去,一定可以动摇他们的合作。到时候军心一乱,北伐到此为止也说不定。”
孟陆眼神晃动,显然也很是赞同。
许宁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段正歧。他想知道他看重的人,是不是也只与孟陆他们想得一样。
【不可。】
而段正歧果然不负他期望,短短两个字,已显示出不同的见解。
“将军?”丁一疑惑。
段正歧握起钢笔,墨水沾染纸上,字迹缓缓浮出。
【蒋中正驱逐共党早有图谋,必定备有后手。即便我们将消息公之于众,促使国共分裂,也只不过能延缓北伐于一时。待蒋回广州休整,再起北伐不过假以时日。】
另一句段正歧没写的是,目前国民革命军中,国共两党力量分布并不均衡,以蒋中正为首的右派势力明显占据优势。即便他们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大不了蒋中正光明正大地对左派下黑手,并不能对国民革命军起到什么重创。
“那将军觉得,该如何是好?”孟陆问。
段正歧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许宁。他对许宁的了解,正如许宁对他。段正歧知道,许宁既然主动提起此事,必然已经有了想法。
姚二似乎也早有所料,默默退后一步。
许宁顶着众人的视线,想着能否扭转皖系军阀今后的命运,成败在此一举,不免也有些紧张。他微微收紧手指,开口道:“我想请将军派我去上海。”
他深吸一口气,说:“既然将消息公布于众也无济于事,我们不妨只将消息提前告之左派,让他们有所防备。到时候蒋中正既不能一举清除异己,左派也得以喘息。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借此结交左派人士。这在以后对于段系军阀,或许是另一道出路。”
段正歧还没表达意见,有人却不同意。
“许先生意见的确是良策,不过是否可以知晓,您口中所说就只是你心中所想?”丁一质问道,“如果我没记错,您的老师李先生,正是左派中执牛耳的人物。你此去上海,单只是替我们着想?”
段正歧眸光沉沉,也看向许宁。
许宁艰难道:“我与老师……我与李先生,早已无师徒名义。我此去上海,也未必会受到左派人士欢迎。然而我可以确保我此举此言,全是为将军着想。如今局势,各位想来也已见到。北伐大势所趋,国民革命军革了吴佩孚、孙传芳的命,下一个会是谁?难道我们还不该早作谋算吗?”
在场一片寂静,自从吴佩孚连连战败的消息传来,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支革命军。
气氛正有些沉寂时,段正歧却写下一行字。这一行字,便是叫再镇定之人也忍不住惊呼。
只见纸上写道——
【我与你,同去上海。】
语惊四座,在众下属要发表意见前,段正歧又十分独裁的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将军!”
段正歧冷眉望去。
无人再敢质疑。
孟陆等人知晓他的决断绝非旁人轻易可以阻挠,只能无奈退场。只是孟陆离开时,在许宁耳边悄声道:“此举太过危险,还望先生劝阻一二。”
许宁点了点头,即便不用提醒,他也不会让段正歧身涉险境。眼看旁人尽皆退去,只剩下他们二人,许宁正思量如何开口,段正歧却已经飞过一张纸团来。看来在孟陆和许宁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好腹稿了。
许宁只能捡起纸团打开来看。
【两个选择,和我一起去上海,或谁都不去。】
许宁看着,气得手抖。
“你怎么这般霸权作风!”
段正歧眉毛轻挑,像是在问,我的地盘不由我做主,还能怎的?眉间倒是第一次显示出年轻人的张扬来。
许宁压下火气,好言相劝道:“你现在的身份,一旦在上海暴露,必然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段正歧写字比他说话还快。
【你过去的身份,放你一个人去上海,我更不放心。】
他还斤斤计较许宁的北平往事,知道他与左派恐怕有扯不清的纠葛,怕许宁去了上海就一去不回。对许宁患得患失,这几乎已成了段正歧的心病。
许宁只能退一步道:“那你说,要如何才能信我?”
段正歧正是等他这句话,几乎是没有间隙地提笔写道:
【即日与我成亲,我就信你。】
段正歧想的很好,他不想许宁做自己属下,也不想再多一个干爹,更对许宁情根深种,如此便按照段公的建议,在许宁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段许氏哪都跑不了。
许宁:……
许宁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正歧到现在还是军阀立场,他心里只有两件事——权力和许宁,可以说十分无情自私。这样的性格,最后即便成为奉张当年那规模的大军阀,最终也难免覆灭。
所以许宁要给他铺一条路,上海是第一个转机。不过去上海之前,先把姨太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给解决咯。
第47章 诚
许宁有些疲惫地道:“正歧,我不想和你开玩笑。”
玩笑?段正歧看着许宁,心里想,难道他将我对他的一片心意,看做是一场笑话吗?正有些不满,却听许宁道:
“或许你认为这不是玩笑,但段正歧。”许宁道,“无论是上一回还是这次,你次次都是抓住我的软肋,要我答应这荒诞的要求。你觉得若爱慕一个人,就是这样吗?还是你心中对当年的事还有怨恨,非要借此折磨我不可?”
被他的眼睛注视着,段正歧竟不能回答。他张口想要解释,却扼腕于口不能言,他提笔想要写字,许宁却已经甩袖离开。段正歧意识到许宁似乎误会了什么,披上大衣就要追出去,却在门口被人拦下。
“将军,我诚心诚意地建议您,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去招惹许先生。”门外,孟陆不知听了多久墙角,一脸陈恳地拦下了人,“许先生恐怕不想见您。”
凭什么不想见我?段正歧一腔爱意打了水漂,心中正是酸涩难忍,非得去向许宁问个明白;又是愤怒难当,恨不得让谁都不得好过。
孟陆瞧了他一眼,说:“我想以先生的心胸,本不至于如此排斥男子相恋。”他试探着道,“我听张三说,您似乎曾提出要娶先生为姨太。”
段正歧却不以为意,反正男子不能成婚,所谓的名分不过一个借口,有何区别?他这边默认,孟陆却是悠然一叹。
“出师不利啊。”他说,“恐怕正因此,许先生才不愿相信将军。您若继续强逼,只会让先生更加笃定您不过是亵玩而已。”
孟陆又雪上加霜道:“而以我看先生的为人,若用情必至深,更不会放纵自己耽于享乐,但是将军您之前……”
话不用多说,已经明白了。段正歧之前混得有多风流,整个上层圈子都是无一不晓的。
段正歧指骨捏得啪啪响。他一想到许宁竟然会因为自己过去的经历而嫌弃自己,心中就又愤怒又委屈。
我之前没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不知你活着,你也没来早早找我,为何还要怪我?段正歧很不开心,一方面痛恨许宁的冷漠,一方面又憎恨自己过去的放纵。然后,他目光转向孟陆,眼中隐露探究。孟陆听了这么久的墙角,绝不只是要把他拦下来说一两句话而已。
果然,只听孟陆道:“虽然形势不利,不过属下这里有一计,或可秒解此局。”
许宁回屋的时候带着些微怒气,关上门时都是如狂风过境一般。因此,连在门口等他的红鸾都没有注意到。无辜被忽视的红鸾愣一瞬,先生这是怎么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一问缘由,又怕打扰了许宁。正在此时,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