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再说
“红的!”话音刚落,盛夜行看飞驰而过的车辆,又说:“我靠,还真是灰的。”
两个人在库房里猜了会儿车,路见星实在无聊了,挨着盛夜行又站了几分钟,终于没忍住仰起脸蛋凑过去,声音哑哑的:“亲。”
盛夜行瞬间像得了特赦令,撩衣摆就把校服脱下来,找了个桌子踩上去,再把校服甩起来蒙到监控摄像头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不磨叽。
“……”路见星被惊得打量他几秒。
“我这一进屋就看好监控在哪儿了,可惜找到没死角,”盛夜行扯扯里面背心的领口,挑眉,“不然早亲你了。”
路见星白他一眼。
那你不早点。
两个人在库房的角落里搂着接吻结束,路见星浑身都是汗,喘得胸口校服拉链都在响。他蹲得腿麻,被盛夜行捞起来的时候还小声哼哼了几下,逗得盛夜行立刻又蹲下来给他揉小腿。
看路见星被吻得有点儿缺氧,盛夜行也怕他闷了,说:“不待了,砸窗户吧。”
“你知道。”
“我知道怎么出去……就想跟你多待会儿,我看你猜车也猜得带劲。要不然再猜会儿?”
路见星眉眼弯弯地:“好哇。”
盛夜行:“……”
于是,他又陪路见星在窗户口站了会儿,两个人才去选了凳子,把腿儿卸下来,拎着像钢管似的就往玻璃板上砸。他俩力气都不小,没两下就把窗户给砸了个窟窿。
玻璃碎了这就好办,盛夜行又去把监控探头上的校服扯下来包住手,把剩下的玻璃板给扳下来。
校园后操场地儿黑,也没什么灯,盛夜行撑着窗沿先翻下去,再站在窗户口伸手接路见星。
他本来以为路见星会有点怕,没想到路见星也学着他的样子翻窗户,特麻利地就出来了。
盛夜行正要带着他走,路见星还回头看一眼,“你校服,里面。”
脚步一滞,盛夜行趁机牵了路见星的手,冲人眨眼道:“不要了。”
夜晚的操场,安静。
盛夜行穿着件背心,拽了路见星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在跑道上,操场内照明灯很暗,夏夜的细雨过后,青草地溢出股泥土香气。
“现在能跟着我跑起来了?”
盛夜行边放慢脚步边笑,“我还记得你刚入学那会儿,走路都要我拿个树杆子给规范着,我在你旁边就怕你摔马路牙子下去。”
低头盯脚,路见星反驳:“没摔过!”
盛夜行又说:“跑步走路要看前边儿,越看脚你越紧张。”
“哦……”路见星说完,拽住盛夜行,绕到他身后将胳膊环上去,“背我!”
“行,以后你多提点儿这要求。”
简直求之不得,盛夜行半蹲下来,一撂挑就把路见星扛上背了,“搂紧,要是碰见老师……我就说你腿折了。”
操场灯越来越远,他们周围也渐暗。
路见星攀在他耳畔真诚提问:“为什么折了。”
盛夜行使坏捏了把路见星大腿根,笑道:“破窗而出!”
回宿舍已经九点。
盛夜行先把路见星送回五楼,再下楼去找顾群山。
在一楼自动售卖机买过汽水,盛夜行扔了一瓶给顾群山,扬起下巴道:“你仔细想想,最近学校里有没有谁说要找我麻烦?”
“说笑呢你,谁找你麻烦敢提前打招呼啊,”顾群山喝一口汽水,“再说了,谁敢找你麻烦。”
盛夜行抿了下瓶口,打量着说:“还真有。”
“怎么了?!”顾群山猛地起身。
“坐下坐下,先别激动,”把人拉回来坐下,盛夜行低声问:“今天路见星有和谁起冲突么?”
“没啊……”
顾群山回想一阵,猛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有个外班的,来我们班的时候起了点儿口角。”
盛夜行持怀疑态度:“口角?”
还能有人和路见星起口角?
“倒没吵起来,”顾群山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你跟我来,我知道是谁。”
顾群山认识的那人在二楼被找到,直接从寝室里叫出来的。
叫出来时,盛夜行也没多说什么,一垂眼就瞧见人手上的锈都还没擦干净,就让顾群山别动手。
对面一看这架势,有点儿怂了。
盛夜行又说,他们今天是把库房窗户都砸了的,这事儿如果往大的闹,说砸窗户的时候流了血受了伤……
顾群山看气氛烘托到位,趁热打铁,说还不快道个歉。
对方道完歉,这事儿暂时算了了。
临走时,盛夜行让顾群山先走,只朝对方留了一句话,别再找路见星麻烦,今天的事不会报给学校。
他爆发还好,路见星真玩儿命,谁也玩儿不过。
解决完事情回寝室,路见星床位上的床帘已拉拢了。
李定西正在洗衣房与枕套对抗,没在寝室里。
“对了,今天那个锁的事儿,有保卫科的人来找过我了,”盛夜行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说是不知道里边儿有人,锁错了。”
路见星耳朵尖,也还没睡着正在等他,听这么一说,从床上把头探出来,应了声:“好。”
“行,乖乖等我啊,”盛夜行端起澡盆,“我先去洗个澡,你累了就睡。”
路见星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盛夜行和路见星起早,去库房门口把昨天没搬完的东西搬到训练室。
库房窗户玻璃碎了一地,自然有人问责,盛夜行专门挑了下课时间找唐寒说明事情。他没有说被锁了,只说和路见星睡着了,醒了发现钥匙打不开门,没办法就破窗出去。
唐寒端着茶看他一阵,慢慢道:“要不是人班主任找我,我还真信了你。”
盛夜行怔愣,“您知道了?”
“昨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好是他们班,库房出事当然第一个找班主任。班主任今早去查监控,就看到他们班孩子了。”唐寒说。
“嗯,昨晚我找人聊过了,”盛夜行靠在办公桌旁,“这事翻篇儿。”
唐寒睨他一眼,“你说翻就翻?”
“别问责,也别跟路见星说,”盛夜行说,“过去了,没必要。”
拧起眉心,唐寒先心疼起俩孩子了,“怎么没必要了?万一那屋子不通风?万一玻璃划伤了?”
“路见星这种人,以后在社会上对头越少越好,”盛夜行说,“他需要善意,全世界的。”
还有我的爱。
唐寒一猜就是这理由,眼神闪烁道:“但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
“那我就……”盛夜行手上动作停了停,说:“尽量去永远保护他。”
“独立”对路见星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比学历与外貌更重要的是社交能力。
唐寒迟疑一会儿,问他:“对了夜行,我想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感觉李定西有点出问题?”
“情绪上么?”盛夜行琢磨,“还好啊。”
“得有空带他去检查检查。”唐寒说。
“好,回头您跟他说就行。”
唐寒把茶喝完,轻柔道:“还有,冬夏估计下个月要转校了。”
盛夜行接水的动作明显停滞,没多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回答:“挺好。”
“不好奇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吗?”唐寒问。
“不好奇,”盛夜行笑笑,“总有那么一天。”
唐寒:“那么一天远吗?”
盛夜行:“远吧。”
“大脑是最精密的仪器,半点出不得差池……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的小错误都会引起病症,就比如我们常说的,抑郁症、精神分裂、双向情感障碍等等。”
话说了一半,唐寒伸手拍拍盛夜行的后背,叹息道:“没有人想生病……很多问题是生来就有的,也有后天的,他们无法选择。”
盛夜行说:“嗯,我们只是生病了而已。”
“对,”唐寒继续道,“包括正常人……他们在生活里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压力。他们也说自己‘抑郁’、‘躁狂’,甚至网络上经常会有人讲‘啊我自闭了’,这些都是世界所赠予人类的一部分:千奇百怪的情绪。”
盛夜行点头。
见学生不讲话,唐寒又强调道:“如何正确去面对自己的情绪,这就成了一生必修的课题。”
“控制自己很难。”盛夜行说。
“没错,很多正常的成年人都做不到自控,更别说你们了。”
唐寒揉揉额角,把办公桌上的茶端起来抿一口,“你的车,我再扣一个周。”
唐寒这句话的意思是“下周还你”,在盛夜行那里突然就被理解成了“再也不还你”。
盛夜行握紧拳头一直没吭声,手掌被掰开的时候,掌心红肿一片。
他略有些激动地和唐寒争执,说那是他一半儿的命根子,已经让扣走那么久不错了,要不是他愿意配合谁他妈都动不了他的宝贝云云,几乎做到了口不择言,刺得唐寒心坎儿上隐隐作痛。
明明刚才都还在说“要自控”。
等盛夜行冷静下来,他自个儿蹲在办公室阳台上,嘴里咬了根烟,看样子颓废得很。
唐寒心疼,恨铁不成钢似的在盛夜行旁边跺一脚:“你再这样,也得检查检查。”
“我没事……”盛夜行咬住滤嘴,“刚刚就没控制住。”
“还抽烟?”唐寒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