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袁宁听着小羊孩子气的回答心情也愉快起来,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复杂,牧场里总是令人轻松的。这一点似乎在小时候就深深地烙在他心里。
那时他还小,心里惶恐不安,不知该怎么应对未知的、令人迷茫的未来。谢爷爷看出了他的处境,把他带到了牧场那边,他第一次走出阴霾、第一次和大哥敞开心扉,都是在牧场那边。
小小的牧场就像是一处港湾,让他在疲惫和忧心的时候可以安心歇息。歇息完了,他又能大步大步往前迈。
袁宁含笑对小羊说:“以后水泽那边的草木会长得更好,你们也会有更多的新朋友。”就好像云山那边的森林成为鸟兽的乐园一样。牧场和森林给了他安宁,他愿意替小羊它们建造一个更适合它们居住的家。
小羊又高兴地绕着袁宁打转。袁宁和小羊闹了一会,带着它往牧场里走。猎鹰站在那盯着袁宁和小羊的背影许久,恼怒地叫了一声,扬起翅膀往天上飞去。
袁宁走到房屋那边,小羊就跑了。房屋四周栽着的树苗长得不错,枝叶渐渐繁茂起来,几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老头和中年人正围着它们记录着什么,一个两个都两眼放光,下笔飞快,宛如在标记藏宝图上的宝藏。
廉先生把这树的果子叫做“玉浆果”,不少人却忍不住喊它“长寿果”。果子最早是小黑找回来帮招福改造体质的,确实有着延年益寿的功效。再加上育种时浇灌了灵泉水,令它具有了部分净化能力,对于排除体内秽物颇有奇效,因此它在外面是有市无价的,只有水云间那边偶尔出售。
而光是这“偶尔出售”,就已经替袁宁积攒了极大的财富。
袁宁不是没想过让小黑多找些奇花异草,可奇花异草本来就难得,要种植成功更是难上加难,即使人参宝宝在灵泉那边种植成功了也很难大规模移栽出来——它们对土壤、气候、营养条件都是极为苛刻的,有时千辛万苦种活了,它也有可能没法开花结果。
久而久之,袁宁也就打消了栽培奇花异草的想法,只在灵泉那边留一些种苗以便在寻找到条件适宜的地方时能把它们种下去。
正是因为知道玉浆果有多难成活,袁宁没有觉得农研所的人表现过于夸张。他大步走了过去,热情地朝农研所的人打招呼。
一见到袁宁,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为首的小老头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绽着精光。小老头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小子运气就这么好,随便买个牧场都能种活玉浆果?”这话里的怨念可就大了。
袁宁不是小气的人,培育出果苗之后大方地分了农研所一些,结果农研所那边的果苗全军覆没了,罗元良倒是种成了一批。眼下新牧场这边也种活了这么多,他们看了怎么能不眼热?若不是知道袁宁不会藏私,他们都怀疑袁宁是不是瞒下了什么秘诀了!
袁宁摸摸鼻头,大力挽留小老头一行人多住些日子。小老头一行人想研究玉浆果的生长条件,新牧场这边何尝不需要小老头一行人帮忙?尤其是水泽那边,他想引种一些新植物,但这活儿不能蛮干,要不然引种的新植物成了入侵种,一祸害就是一整片,整个水泽就毁了!
农研所的人也去水泽看过,对那片沼泽地十分喜爱,便也没计较袁宁的小心思,收拾好家当和袁宁一块去吃饭。
午饭过后,辛勤的女人们在制作马奶和奶酪,浓烈的奶香味飘散在空中,令屋里屋外都镀上了一层莫名的暖色。袁宁跟着小老头去看水泽。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候鸟们到了羽翼最丰满的时刻,它们有些站在水草上整理羽毛,有些站在泥岸里闲散漫步,有些则在水面上觅食,都殷勤地为秋季的迁徙做准备。
袁宁说:“秋天这些鸟儿就会往南飞了,到时候水泽可能会冷清很多。”
小老头说:“秋天才热闹,不迁徙的鸟兽要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会更忙碌地捕食和储食。”
昌沧的夏季干旱少雨,水泽里的淤泥干了一部分,露出了藏在草丛和灌木丛间的小路。小老头敏捷而矫健地拨开草丛往水泽深处走,小羊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屁颠屁颠地越过他们在前面开路。在拨开一丛高高的水草之后,小羊“咩”地一声,转头看着袁宁,像是在招呼袁宁快过去。
袁宁轻手轻脚地走向小羊那边,却见一只和小羊差不多的矮鹿站在那,用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瞪着袁宁一眼,飞似也地撒开蹄子钻进了草丛里跑了。
小老头走过去看了看蹄印,再比对一下刚才看到的大小,拉着袁宁退回草丛后,笑呵呵地说:“你等着看,它一会自己会回来。”
袁宁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它不是被我们吓跑了吗?”
小老头笑得一脸神秘。果不其然,那只矮鹿没多久又回来了,在对面的草丛里探头探脑一会儿,大胆地走出草丛,在地上嗅来嗅去,像是想嗅出有没有天敌的踪迹。小羊从草丛里探出头去盯着矮鹿看,那矮鹿十分敏锐,察觉小羊的窥探之后浑身一激灵,再一次撒开腿跑掉了。
袁宁:“…………”
小老头哈哈一笑:“这是狍子,我们都叫它傻狍子,因为它跑着跑着觉得没危险了,会回过头来看看天敌到底在不在。虽然它够敏锐,跑得也不慢,但还是很容易被天敌抓住。”
袁宁也乐了,跟着小羊在水泽里转悠了一会儿,遇上不少水鸟和小动物,心情慢慢柔和下来。
傍晚的时候胡勒根过来了,胡勒根的身体通过调养之后好转了一些,但头发没能再长出来,所以依然戴着帽子。夏天的帽子比冬天的要薄点,但还是让他额头渗出一层密汗。
胡勒根最终没把牧场卖给袁宁,而是留在那里重新打理牧场。他在那边种上了大批超富集植物,而牧场里的动物都分送给其他牧场了,只留下一条老猎犬陪着他生活在牧场里。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憔悴,胡勒根如今又恢复了草原汉子的爽朗与快活,还没见到人,笑声就先到了:“袁小兄弟,我听说你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袁宁也笑脸相迎:“胡勒根先生。”
胡勒根大掌一挥,重重地拍在袁宁的肩膀上:“今年你们牧场的成绩不错啊,你才刚接手就挤进了前十,简直让许多人眼珠子都掉地上了。”虽然牧场原主人急于脱手,把牧场圆圆整整地转手给袁宁,但在此之前这牧场可没进过前十啊!
袁宁说:“因为罗哥发现了一批不错的马儿。不过还是阿古拉先生的白马最厉害!”
提到阿古拉先生的白马,胡勒根脸皮就抽了抽。他朝袁宁说起上次去阿古拉牧场那边的所见所谓:“厉害是厉害,就是喜好有点奇怪。别的马儿到了壮年都想着找母马,它却不一样,整天和匹公马腻在一起。”胡勒根神神秘秘地凑近,“你猜我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它们在交配!你能想象吗?公马和公马!”
袁宁:“………………”
袁宁没有宣扬自己私事的喜好,自然不会说什么“怎么不能想象?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他摆出满脸震惊,十分配合地回应:“不能想象!”
胡勒根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母马耐力差,以前要远途经商,经常会用大量公马。如果正好碰上发情期,它们就不跑了。我们的族人不喜欢阉割马儿,就想了个办法,收集起母马秘处的液体带着上路。途中如果公马发情了,就把它涂在另一头公马身上,这样它们就可以相互纾解了。”
袁宁:“……………………”
胡勒根见袁宁目瞪口呆,心满意足地说出真相:“不过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没有这样做过了,也没亲眼见过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是小时候听母亲说起才知道的。”
袁宁对草原人的睡前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听着这种故事长大,不怕以后会长歪吗?
袁宁留胡勒根吃了顿饭,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陪胡勒根去西北那边看看污染治理情况。
污染在污染源周围是呈辐射状扩散开的,受影响的范围非常大,但轻重程度不一样。胡勒根的牧场比较倒霉,离污染源非常近,土壤和水源的污染情况都相当严重。幸运的是首都的禁令已经发了过来,超过一大半的农药厂被勒令停业整改,污染暂时没有再加深。
污染容易治理难。超富集植物已经在牧场里扎根,让这片憔悴了几年的土地重新染上了绿意。袁宁知道不可能一夕之间把污染根除,看到原本生活在这边的草木蔫了吧唧地垂着头却还是有点难受。以前都是章先生或者章修严帮忙解决问题,等他再看到后续情况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章先生和章修严告诉他的、给他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其中的艰辛他从来不需要操心。
袁宁走到河岸边与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超富集植物们交流。所谓的超富集植物,就是吸收某些矿质元素的能力非常强,有些可以远超普通植物百倍——甚至几百倍。普通植物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才能把土壤中残留的污染物吸收完,它们却可以大大缩短所需要的时间。
袁宁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所以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可以超量清除砷污染的超富集植物。只是土壤已经被破坏了,要恢复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袁宁正想着,一个牧场工人跑了过来,说是有人找胡勒根和袁宁,是市里过来的,好像是这边新上任的一把手。上一任因为失责被撤掉了,这个人临时被派过来接手一堆烂摊子,听说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来着!
第218章 盛会
昌沧的天气有些干燥, 昌沧人的皮肤都被晒成粗糙的古铜色, 看着粗犷又豪放。袁宁与胡勒根他们站在一块, 未免显得瘦小和白皙了一些。他也看过牧场的情况了,便和胡勒根一块往回走, 去会会那昆平市一把手。
这位一把手叫温白,名字颇为温和,人也和气, 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非常年轻,被夏季艳阳晒黑了点的皮肤掩不住他那一身书卷气。温白见了袁宁, 含笑迎了上去:“袁宁师弟,你很有名。”原来温白也是首都大学毕业的。
袁宁还没毕业, 但也习惯了校友满天下的情况。他在路上已经听牧场的人介绍过温白, 对温白也不至于一无所知。袁宁礼貌地向温白问好。
两人算是他乡遇校友, 当即就聊了起来。一聊之下,袁宁才知道温白是自己申请调任的, 起因和袁宁还有点关系——费校长介绍给袁宁的两个专家之一是温白的舅舅, 项目结束之后他舅舅便把袁宁那番话转述给温白。
温白感慨:“我听完你说的话之后觉得很惭愧,我虽然不至于害人, 但也早早学着明哲保身,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夫练得很熟, 连为自己家乡的人开腔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