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章修文说:“当然,你这么软弱,又这么容易被欺负,没有我这个弟弟罩着你怎么行!”
章秀灵瞪着他。
章修文说:“我知道妈妈是太痛苦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四弟刚出事时,妈妈经常睡不好,我们经常在阳台上找到她,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现在突然有了那么糟糕的消息,妈妈会这样很正常。”
章秀灵也想到那段可怕的日子。
面对洪水这样的天灾,章家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年来他们心里一直盼着能有奇迹出现,但奇迹到底没那么容易发生……
章秀灵抱了抱章修文:“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妈妈一定会好起来。说不定消息是错的,那根本不是鸣鸣……”
章修文点头。
这一天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漫长。
袁宁醒来时,看到章修文坐在一边看书。
袁宁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果大哥要送走他,也许会把他送回二婶那边呢?那、那也不错。
*
三姐弟在沈姨的督促下吃了午饭和晚饭,章秀灵陪着薛女士睡觉,章修文则守在袁宁房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袁宁就爬起床。
章修严不在,他不能去晨跑,于是拿出昨天没看的书开始看。
孟兆这几天没过来,但给他布置了每天的任务,昨天他脑袋一片浆糊,根本没有看——大哥回来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袁宁看得越发认真。
章修严满身疲惫地推开门,只见袁宁开着台灯在看书,小身板儿坐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翻看着手里的书。而在袁宁床上,章修文横着睡在上面,一条腿藏在薄被下,一条腿跨在薄被上,睡姿特别奔放。
“袁宁。”章修严点名。
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袁宁的心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像是犯了罪的罪犯,满心忐忑地等着章修严审判。
他抬起头,对上章修严泛着血丝的双眼。章修严看起来像是两天都没休息,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下巴还长出了短短的胡子。
袁宁跳下凳子,跑到章修严面前,喊道:“大、大哥。”
他想问章修严会不会把自己送走,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怕自己一问出口就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章修严却弯下身,用力把袁宁抱进怀里。他哑声说:“不是,那不是。宁宁,那不是你四哥。”饶是少年老成如章修严,确定这个消息后声音也忍不住发颤。
袁宁呆愣。
章修严说:“取了父亲的DNA做鉴定,完全匹配不上。”亲子鉴定在国内虽然还没普及,但章家想做自然不会做不了。章先生让人连夜开始做鉴定,经过漫长的一天之后,结果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出来。
那不是章修鸣。
虽然不知道那小孩为什么戴着章修鸣的长命锁,但那确实不是他的弟弟。
袁宁怔怔地让章修严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回抱章修严,说:“四哥他一定还活着。”只有四哥还活着,薛女士才不会崩溃,这个家才能恢复原来的和睦。
章修严说:“对。”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谁都不想放弃希望。
章修严把袁宁抱了起来:“在看书?”
袁宁点头。
章修严马上猜出事实,严肃地问:“昨天没看?”
袁宁很老实:“……没。”
袁宁原以为章修严会骂自己,但章修严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一些,说:“对不起,没有按时去接你。”他和章先生到了那边才想起袁宁还在谢老家,只好让章修文打电话去谢老家。
袁宁怔住,小声说:“不要紧的。”他鼻子发酸。大哥真是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根本不会想起别的事,大哥却记得让三哥通知谢爷爷,而且还向他道歉。
章修严把他抱回书桌前:“继续看完。”
章修严离开袁宁房间,转去薛女士那边。
章先生已经把那具遗骸不是章修鸣的事告诉薛女士。
薛女士把头抵在章先生怀里,眼泪不断往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她哭了出声:“不是鸣鸣真是太好了。”
章秀灵悄悄跑了出来,向章修严说起昨天的事。听完章秀灵的转述,章修严眉头紧皱。
章修文和袁宁都是非常敏感的人,他们有没有听到薛女士的话?
如果这次找到的真的是弟弟章修鸣,这个家是不是就从此分崩离析了?
章修严拧起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家里面藏着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的感觉,似乎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毫无用处。
章修严推开薛女士的房门。
薛女士止住哭意,望着章修严。
章修严说:“虽然这次不是,但下次还是也有可能是。弟弟出事时才四五岁,能在洪水里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妈妈,我希望您能早些做好心理准备。”
薛女士怔怔地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说:“决定收养章修文和袁宁的人是您。既然他们已经是我们章家的一份子,‘我不想再见到他们’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请您不要随随便便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