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竹
恶心,残酷,懦弱。
但这个世上,又有人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那就是孤儿院的院长,能够视如己出,把他抚养成人的院长。
他比宋应大九岁,那时候早就是孤儿院里年龄较大的一波人里了。
他记得宋应刚被领走不久后,陈崇就来骚扰过院长,要求院长告诉他宋应的消息。
“老子还没玩儿够,这么快就把他送走了?这个蠢货。”这是当时从院长那里要不到宋应地址后,陈崇在楼道边重重拍了一把墙面,边悻悻骂人时候,被乐子铭听到的话。
乐子铭十分鄙夷,他觉得陈崇脑子有坑,欺负别人得不到回应,就跟小孩子一样,追着人想摧毁。现在没了机会,就去找别人撒气,几岁了?
而且,居然敢骂院长,这种人,算什么东西。
变态,也配骂人?
所以,乐子铭多了一项娱乐活动,就是每次看见陈崇来,都会暗暗设计一点小陷阱。今天让陈崇脚底踩到口香糖,明天让陈崇“不小心”被蛇缠住脚,反正,怎么捉弄人有意思就怎么干。
陈崇来了几次就发觉了不对,他后来以此威胁院长说,如果不告诉他宋应现在的住址,他就向社会披露孤儿院的种种劣迹。总之,要么院长妥协,要么孤儿院就得被泼脏水。
乐子铭偷听到了这些话,很不爽。
看院长说要考虑考虑时,一脸忧心焦虑的样子,让他更烦躁。他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维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几天后,他做出了一个重要选择。
那个选择,起决定性意义的,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玻璃球。
乐子铭做梦都不会知道,那个玻璃球不仅昂贵,而且,还是个限量品。那是外公送的,在乐子铭还没出世前,外公就交给了他母亲。
于是,也就在外公来孤儿院给大家送礼物的时候,外公发现了那个玻璃球,连同,认出了乐子铭。
乐子铭当时非常冷静,他知道外公愿意认他,不过是想找个继承人,当然,自家血脉,外公会是个好外公。他没有犹豫,就说可以答应,但是要外公帮他两件事。
第一,找人制止陈崇的威胁行为。第二,他希望自己的人生选择,可以自由。
外公答应了,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乐子铭。
放荡不羁,做生意又冷血铁腕的乐子铭。
每年碍于外公对外宣称的出国经历不宜被戳破,乐子铭只能回去看一次院长,再后来等生意做上来了,乐子铭回去的次数才升高了一些。
直到前一阵,院长癌症去世。
那套房子是乐子铭以各种理由硬是让院长答应收下的,很可惜,院长还是没能享受上。
院长临终前,拜托了乐子铭一件事,就是关于宋应的事。
她说,宋应是她见过最安静的一个孩子,明明看起来那么听话乖巧,其实,心里一直有事,也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敏感。应该是受过苦的,她多少看得出来,所以,不由就会偏心一点。
也觉得自己很愧对宋应。
要不是自己当初太大意,没能注意到陈崇心怀不轨,宋应也不至于被大孩子们欺负成那样。如果宋应家里人没来理论,她更是不知道,陈崇居然疯到这个程度,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还把她骗得死死的。
陈崇三番五次逼着她要地址,她守口如瓶,但在外头,她是真没办法去控制。
所以,她希望乐子铭如果有一天遇到宋应,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宋应。至少……帮宋应摆脱陈崇。
乐子铭答应了。
他不是因为宋应答应的,而是,来自院长内心长久以来的愧疚,来自陈崇这个败类对院长的施压和谩骂,还有,他的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院长是那样偏爱着他,把他养大的。
这个恩,他不能不报。
乐子铭并没有转述自己的全部过去给梁亦为,他只挑了几个重点讲了讲,之后,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过……我的确挺喜欢宋应的。”
“那更要谢谢乐总高抬贵手了。”梁亦为心里自然不那么舒服,但,他也清楚,乐子铭不会真的动宋应。
“算了,再好看的可人儿,眼睛里太有东西,我没那么多耐心。”
乐子铭是真的喜欢宋应,一见钟情那种,他是第一个在饭局上注意到宋应的人。
宋应太招人眼了,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就如同梁亦为看宋应试衣服那样,就觉得他像天使类形容词的那种给人以不太真实感觉的好看,让乐子铭很心动。
但让乐子铭更确定自己喜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宋应身上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和自己极度契合的东西,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但是,他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然后在下一刻,也就不执着了。
因为宋应找到梁亦为后,眼神里有太多太多他没见过的东西,是某种单纯又深重的东西,他没有拥有过,也抢不过来的东西。
梁亦为听懂了:“我运气好。”
“真不会说话。”乐子铭嗤笑。
晚上乐子铭自然不会在这继续呆着,该说的也说完了,他当然要回归自己的生活,继续逍遥去。
梁亦为则是守到早上,等陆振宏来换他的时候,才离开了。
“我在路上,你别过来接了。”梁亦为电话里跟宋应说着。
“那我……在家等你。”宋应今天还得上班,他打算磨蹭一下,见到梁亦为之后再回公司。
梁亦为压低了声,和着暧昧的语调说:“没关系,我跟张姐说了,你今天陪我在家办公。”
“啊?”宋应有点懵,梁亦为怎么又自作主张帮他请假了……
“我受伤了,洗澡不能自理,老婆如果去公司,谁帮我洗澡。”梁亦为理所当然地把理由给宋应解释了一遍,宋应支吾着:“你……真……这么说的?”有点小小的难为情。
“没有。”梁亦为敛了语气,不过很快又说:“也差不太多。”
“……”
宋应默默地想,被公司知道他们在一起洗澡……到底算不算太那个什么……
可是,好像公司同事吃饭时候说过,谁谁谁和男朋友洗澡怎么的……
应该还好?
莫名的,宋应觉得心跳得有点快,都快吵到他了。于是,他抱着笔记本到了客厅,准备把做好的表拿出来看看,冷静一下。
“我回来了。”
当梁亦为边换鞋,边望着宋应的时候,宋应差点敲错一个字。
第八十二章 恢复
梁亦为看宋应在电脑前敲字,不知道忙些什么,于是换好鞋就坐过来了。
“这么乖。”说着,他顺势就搂了宋应的腰,下巴十分亲昵地枕在了宋应肩上。
宋应稍微推了推梁亦为,不让他亲:“先看报表,财报出来了。这个是我做得分析报告,还有财务昨天交的成本分析,你都看看吧。”
“好。”梁亦为把屏幕稍微往他的方向扳了一点,转头看宋应一脸认认真真的样子,实在觉得太可爱,忍不住突然袭击了一下,还是亲到了宋应的嘴唇,软软的,很舒服。
宋应眼睛条件反射地眯着眨了眨,他捏了一下梁亦为的腰:“你……总是这样。”
“怎么了?”梁亦为的口吻十分理所应当,他用鼠标点了几个数字,然后就摸了摸宋应大腿根:“原来你不喜欢我亲你。”
“不是的……”宋应在努力组织语言反驳,可看到梁亦为笑得格外灿烂,他一下子就看呆了。
为什么最近梁亦为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和大学时期实在太过相似,而且还拥有着属于成熟男人的蛊惑感,总是让他一不小心,就沉迷进去了。
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梁亦为已经摆正脸色在看数据了,他问宋应:“权益比和回报率好像还不错?”
“嗯,提升了一点。陈飞那个项目也已经启动了,目前还好。”宋应不用看,脑中就已经速算出来了,他记得上个月的数据,逻辑比率难不倒他。接着,他把报表往下拉了拉:“喏,我刚把数字放在下面了。”
“做得不错。”梁亦为满意地点着头,看着看着还是拉了宋应的手过来,亲了亲:“辛苦了。”
宋应就是怕梁亦为这样,梁亦为一对他温柔体贴,他就舍不得放开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拿。”
“好啊,正好有事跟你说。”
梁亦为要说的事,自然就是乐子铭提及的那些,宋应有知情权,不能瞒着。至于乐子铭之前的那点心思,他告诉宋应后,宋应只是呆呆地说:“我不喜欢他,不舒服。嗯……可是要谢谢他的。”
宋应早已习惯了梁亦为,任何人打量他都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乐子铭,是真的帮了他,各种意义上的,他还是需要去表明一下谢意。
“不用。乐总说,这件事就想到此为止了。他说道谢没有意义,如果你想谢,就去看看院长。”
宋应点点头,他内心确实是有些抗拒见乐子铭,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在生意上把这个人情还掉。现在既然,当面言谢可以免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着梁亦为,宋应又忽然有点恍惚。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自己的事都被梁亦为给打点好了。所以,他的脑容量,只需要放在梁亦为一个人身上,再一起经营公司,经营他们这个小家,就很好了。
宋应最终还是窝进了梁亦为怀里:“你陪我一起去看院长好吗?”
“好。”梁亦为亲了亲宋应的额头,宋应笑得眼睛弯弯的。
一周后,陆井杉醒了,当时只有何箐在,她马上叫了医生来帮陆井杉检查。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因为陈崇用了大剂量的实验药物,导致陆井杉暂时不能走路,需要复健才能恢复。具体恢复时间还无法准确预估,不过根据陆井杉的情况,应该半年就差不多了。
这对陆井杉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相当于他要当半年的残废,而且这个时间长短很难把握。复健是枯燥而痛苦的,很多人坚持不下来,最终就放弃了。所以,想要恢复,真正什么时候能恢复,全凭个人意志力决定。
何箐和陆井杉心情都不算很好,更何况,碍于之前哥哥九年恋爱被阻,弄得何箐现在有点焦头烂额。
最后还是陆井杉先想通了:“也没关系,又不是废了,复健就复健呗,你回去忙你的。”他没打算拿这个给何箐增加心理负担,也不想用何箐的愧疚心换来爱情。
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他已经看开了,随缘。
何箐揉了揉脑袋:“那我真走了?”
陆井杉点点头,在低头拿手机的那一瞬,其实……他还是有那么点留恋和失落的,他知道,这是自己当年任性的恶报,现在是独立承担的时候了。
“我是说,去给大爷您接水。”何箐笑了,忽然就觉得算了,她见不得陆井杉一脸可怜兮兮的,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似的。
哥哥……其实,就算知道了真相,何箐也猜得到会是什么结果。
宋应早就不在意了……
他现在关注的只有,梁亦为还有多久回家,今天还可以腻多长时间,想一想新房子将来的规划,需要买的东西……
陆井杉的安危他会关心,偶尔抽空还是会过来看看,但是那些所谓的“旧怨”,早忘了……
他本就是个不会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不必要事件上的人,只要梁亦为现在是他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梁,陈崇就应该被关一辈子。”
这是宋应最终的结论,他差一点就要看着梁亦为残废至少半年,他会痛心的。
梁亦为去医院看陆井杉,语气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话。他没有刻意去提及他们之间的这件事,也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东西,摆到明面上,反而会徒增尴尬。
这一点,陆井杉也很明白。不过,当他吃到宋应亲手做的东西时,低着头差点就哭了。
他记得以前自己生病,梁亦为就会给他带父母让送来的饭,现在,梁亦为还是给他带饭,只是时过境迁,饭是梁亦为“老婆”做的,让他有点感慨,也更加愧疚了。他偏偏就是那个阻碍别人幸福的人,当年,怎么就那么冲动。
事情已然如此,就再没什么大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