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雪燕
满心失落的同时,又感受到了一份欣慰。
这个世界没他想的那么单纯,不是好好学习就能天天向上的,这个道理他以前只在书本上读到过,现在却是用摔倒的事实去领悟。
再小的地方,一旦牵扯到利益,也会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
酒场散后他没有回家,而是步行去了吴景安的单位。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门口来来回回,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不时踢踢地上的石子,冷风吹过,他抱着膀子瑟缩在围墙一角。
保安出来问他是否找人,他笑着摇摇头,“我不找人,我等人。”
保安困惑地看他两眼回了屋,两个小时后吴景安骑着自行车出来。
许辉走上前的时候吴景安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许辉笑笑,“等你。”
吴景安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的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辉抬腿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疑心病要不要这么重,就是想你了,刚跟他们喝完酒想着你快该下班了就来接你,快走吧我困死了。”
吴景安虽还有些怀疑,闻到他一身酒气又是一副犯困的样子也不追问,骑上自行车费力地往家骑去。
十月晚风吹在身上,凉意打醒了许辉的困倦,窝在吴景安后背,他像一只乖顺的猫偶尔拿脸蹭蹭主人的薄外套。
“景安……”
“干什么?”
“要是我一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突然发神经。”
“要是我到老了只能是个靠低保生活的老头,你可别把我一个人关在养老院里。”
“哈哈……你想得美噢,养老院也是要钱的,就你那低保,算了,还是放我这吧,放心,我一周会让你吃一次肉沫的。”
“景安……”许辉双手搂紧男人坚实的后背。
十月渐凉的晚风吹散他心头的话。
对不起,景安,好日子,可能要迟到了。
许辉在生鲜部又待了两个星期,便被人找个理由辞退了。
方伟、李家文他们气愤难当,嚷嚷着要找领导说理,许辉叹口气摆摆手,“算了,就算勉强留下,在这儿也没什么前途了。”
收拾好东西寄放在租房的大国那儿,他没打算把辞退的事告诉吴景安。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起床后他精神抖擞地加入找工作的大军。
下了早班吴景安匆匆收拾东西便随大家一块坐上了李杭的车,直奔“天堂”饭店。
李杭女儿三岁生日,在“天堂”摆了两桌,宴请亲朋好友。
要说大电厂最烦人的一点就在这,事无大小,都要上礼。
结婚、生子这些倒不说什么了,就连搬家、买车、开店都得上礼,烦都烦死。
最主要他连让人还礼的理由都找不出来,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下了车进了包厢,李杭忙着招待亲戚那一桌,吴景安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路过一包厢,从里面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吴景安条件反射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服务生背对着他,另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双手插兜里玩味地看着那服务生。
“对不起,我这就收拾干净。”
吴景安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这声音----
他转过头继续往里望去,只见那服务生弯下腰正拿手拣地上的碎片,一直背对着的身影,让他不能确定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听错。
面对着他的男人一脸的嚣张、得意,抬起脚故意踩在服务生的手上,狠狠碾了两下。
玻璃碎片扎进手心,很快渗出了血。
男人低下头笑着说:“许辉,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许辉?!
吴景安的心紧紧揪起,他身子前倾刚想冲进屋。
男人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服务生,“堂堂旭日的公子,也得干这种下等人的活才能生存下去吗?哈哈……”
男人的笑狂妄、放肆,生生撕扯着吴景安的神经。
他多想冲进去照着那令人作呕的面孔狠狠给上一拳,可----
半跪在地上的服务生收起因疼痛而抽搐的右手,改用完好的左手捡拾大块的玻璃。
男人不可抑制地笑着,对身边的女伴说:“看他这样子多像一条狗,乐死我了,想想他以前多嚣张,可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信不信风水轮流转这种说法,反正我是信了,哈哈……你说他以前会不会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男人身边的女人也跟着笑,笑里掺杂着轻蔑和怨愤。
她起身走到许辉面前,收拾了大块碎片的人正准备转身出门,她叫住了他。
“被人这么戏弄也不反抗吗,许辉,你在怕什么?”想了想,她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该不会真的是怕丢了这份工作吧?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许辉,你真是同性恋吗?隐藏得可真好,我居然傻乎乎地和一个变态交往过,想想实在太恶心了。喂,变态,你真那么缺钱吗?”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许辉垂下的右手不断往下滴着血,他表情平静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既然这样----”女人叫住了他,在许辉转身的瞬间,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吴景安攥紧了双拳,目光凶狠地瞪着包厢里的男女。
女人扬起头,一脸倨傲,“就是打你一巴掌,应该也没关系吧!我是顾客,是你的上帝,也是现在的你得罪不起的人。”
坐在位子上的男人拍手叫好,女人从限量版的包包里掏出手机对着许辉,“你这样子实在太滑稽,我忍不住想看看网友们的反应,你不是很喜欢当明星的感觉吗?来,摆几个造型。”
女人的手机对上他淡漠的脸,打开拍照功能,正欲按下拍照键时,许辉面无表情抓过她手机,随手扔进了汤盘里。
女人虽没料到他会这样做,却也没太大反应,嘴角噙笑,抱膀对视着他,“怎么,现在想表现你的骨气了?那么,它值多少钱,我买了。”
许辉把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语罢,他转身离开。
吴景安在他转身前绕进了隔壁包厢,待许辉走远,他才走出包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受伤的右手滴落一地的血。
吴景安回了包厢,同事笑着调侃说他掉马桶里正打算派人去寻。
菜已上齐,吴景安一口也没尝,却喝下了半瓶白酒。
同事不安地问他怎么了,他站起身带着歉意地说今儿实在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出了饭店,他打车回家,在小区楼下的药店买了几种药品和纱布放在医药箱里。
他给许辉打去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两个小时,怎么,想我了?”
吴景安眉头揪得死紧,咬着下唇憋了好一会才说:“嗯,有点想,下了班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他躺在沙发上想今天发生的事。
许辉换了工作,却没有对他说。
许辉被以前瞧不起的男人踩烂手,被交往过的女人甩了一巴掌,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许辉是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为什么要换?他到底换了多少工作?又受到过多少次这样的羞辱?
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许辉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越想越难过,他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人滴血的右手,好像那些扎在他手心里的碎片也扎进了他的心。
许辉一进家门就嚷嚷着今天太倒霉了,削个苹果还能把手给割了,说着伸出缠着纱布的手在吴景安面前,你看你看,包成粽子了。
吴景安看了他一眼,问疼吗?
许辉一脸痛苦的表情,疼,怎么不疼,快疼死老子了。
吴景安轻轻握住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低下头吻上隐藏在纱布下流血的掌心。
许辉莫名所以地看着他,“喂,你能不能别那么肉麻,我把持不住的。”
吴景安脸上带着微笑,勾着人脖子就把双唇贴了上去。
“我爱你。”
这辈子除了你,再爱不了别人了。
现在的你,无名无利,却比我想像得还要坚强、勇敢,现在的你,卑微弱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强悍。
而现在,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
不因你出众的外貌,不因你真心的对不起,不因你向全世界出柜。
只因你是许辉,从里到外,真正的许辉。
吴景安一直坚信着再大的困难也压不垮人,只要坚定信心,没有坎是迈不过去的。
可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压不垮是因为没到极限,即使信心再足,有些坎,是注定迈不过去的。
那一天,许辉挺直被压弯的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视线。
那一天,他笑着送他远走,笑着笑着,泪就涌出了眼眶。
“做个约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就算有恨、有怨,吴景安,不许你提分手,这两个字,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
约定的誓言还响在耳边,却始终没有坚守下去。
分手吧!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第124章 胃癌
就在吴景安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无法回避的考验也在一步步走近。
张叔被查出胃癌,一向坚强的哑叔平静地办好了住院手续,来到病房时还笑着用手语安慰张叔,没事的,能治好,治好了我们就回家。
张叔回他一个笑,抬手抚弄他鬓边的头发,几缕银丝藏在其中,平时总是张叔帮他拔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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