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雪燕
许辉翻出手机里和吴景安的录像递给张叔,“您看,他平时总在欺负我,我都录下来了,这是铁证啊!”
视频里的吴景安正在做饭,不时喊许辉一声,“去拿棵葱来”“剥几瓣蒜”“让你择个芹菜要用几年啊,你属乌龟的,快点!”
张叔轻轻地笑,边笑边摇头,“你们哪,感情好是好事。”
许辉:“您和哑叔的感情也很好,我算明白了,景安为什么会那么羡慕你们。要说你们二位的感情甚至比一般夫妻要好。景安说,就没见你们吵过架。”
张叔靠在床头,笑着说:“真要吵架,那可不是在欺负他吗记得以前气极了对他吼过一次,当时,他脸憋得通红,张着嘴努力了好几次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我后悔了,从那以后发誓再也不对他吼。唉,两个人走在一起都是不容易的。我们很珍惜,你和景安,也别放弃,就算难点累点,只要别抱着实在不行就分手的想法,总能熬过去的。”
许辉点点头,“张叔,您以前有喜欢过别人吗”
张叔:“没有。”
许辉笑,“年少的时候就没个喜欢的小丫头”
张叔想了想,“年少的时候,就只看到他了。”
病房外的走廊投进来微弱的光,许辉望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喃喃低语,“我在遇到景安之前,也没有爱过人。”
“我……连怎么去爱一个人都不知道。”
那一夜他和张叔聊起他和景安认识的过程,包括那些羞辱、伤害。
张叔目瞪口呆地听完,摇摇头,“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不会允许他和你好。”
许辉笑了,“是啊,现在想起来,那些事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一样。尤其在经历了这一切转变后,这种体会更深。”
打工的时候他遇到不少以前认识的像他一样的纨绔子弟,他们估计也是“好心”来看看他,像他当初一样,纯粹找乐子,把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玩弄在掌心,幼稚的认为高人一等。
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位置,从不知道被他耍弄过的人该有多痛心。
现在,他是被人戏弄的角色,尝遍了屈辱、愤恨、难过。
他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糟。
张叔说:“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把你以前干的蠢事都弥补过来。”
许辉笑着说:“我这人没动力,得让您二老监督着才行。”
张叔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如果我醒不过来,你和景安,照顾着点你哑叔,他一个人,会有很多不方便。”
“他喜欢听我读报,以后你们谁抽空每天给他读两段新闻;他喜欢逛超市,说是货比三家不吃亏;他喜欢看养生节目,以后他炖的汤,你们替我多喝点。他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要带他去看医生。他不会说话,没人陪着他就不去了。你们,受点累,别让他总一个人。”
许辉转过头望向病床上隆起的一块,张叔的语速很慢,他在想一些生活的细节,生怕忘了哪一点,他在嘱咐许辉,照顾好他的爱人。
许辉坐起身,“张叔,教我手语吧!无论如何,在把我教会之前,您绝对不能先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哑叔端着早饭来到病房时,许辉刚好从里面出来。
哑叔提了提装早饭的袋子,许辉笑着把一手放在胸前,手背朝上,缓缓向上抬起,五指张开。
天光大亮,无论多难,我们总能看到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
那意味着生命,意味着坚强和勇气,以及,源源不断的信心。
晚上吴景安送饭来时经过茶水房,看见许辉正在那打水。
他刚想上前唤他,却见他站在水池边头一点一点地,热水漫过瓶嘴淌进水池里。
吴景安心疼地看着他,上前关了水笼头,许辉突然惊醒了。
吴景安这才注意到他深深的黑眼圈以及眼里的红血丝。
这段时间心思都放在张叔这边,忽略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不知道许辉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什么样的工作能让他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中途是不是又换了好几份活,是不是还会遇到以前认识的人,又要无端遭到嘲弄和伤害。
许辉始终用笑脸对着他,即使累得快要支撑不下去。
许辉说:“你来了。”笑容里却满是疲惫。
他低着头往病房走去,“许辉,你回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一直守在这,连个好觉也没睡过。”
许辉拎着暖瓶,“我没事,活挺轻松的,坐在办公室打几个字就行,倒是你,晚上夜班吃了饭早点回去睡。”
吴景安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在这种时刻,他只能选择忽略。
他拎着饭盒,艰难地说:“许辉,医药费,恐怕凑不齐。”
许辉想了想,轻叹一声点点头,“我想想办法。”
许辉约了廖胜英在咖啡馆见面。
长这么大,他从没向谁借过钱,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借钱。
他以为在脱离了那个强势的家后,不管多难,他都可以挺起胸膛靠自己的双手双脚去拼出一片天。
哪怕这只是很小的一块天地,他仍是骄傲、自豪的。
可如今他知道了,生活在很多时候,都让你不得不低下头。
谁,也不可能做一生的强者。
他知道廖胜英会毫不犹豫地借给他,连原因都不会问。
可感觉还是那样糟,在等待廖胜英来的时间里,他好几次想要拔腿而逃。
咖啡馆里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温度适宜,飘着香气的咖啡,玻璃窗外来去匆匆的人们。
他不能逃。
张叔的病不能拖,这钱,少不得。
他攥紧双拳,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咖啡。
纵使再难,他也要去做。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多余的面子真该抛弃了。
廖胜英来的时候还是开着一贯的玩笑,却在看到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后收敛了笑,“怎么,出什么事了”
许辉想起了张叔说要他照顾好哑叔的那段话,他张了几次口,终于说出了借钱的请求。
廖胜英看到他这副样子,什么也没说,从钱包里掏出张卡递给他,“密码是我的生日。”
许辉把那张卡紧紧攥在手里,掌心处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他没说谢谢,他和廖胜英之间不需要这种客套话。
临走的时候,廖胜英喝着咖啡状似无意地说:“别的忙我帮不上,钱这种事你尽管找我,辉子,我虽然不太喜欢老吴那家伙。不过,你是个男人就给我挺住了。要是因为这种破烂事跟他bye了,我可真看不起你。”
许辉背对着他扬了扬拿着卡的手,走出咖啡馆。
虽是这样说,可廖胜英心里也明白,这估计是许辉最后一次找他借钱。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的事,他绝对不会张这个口。
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自尊心也是强得无人能敌。
这段时间他所做的,连自己这个曾经很熟悉他的人都不敢相信。
为了一个吴景安,他放弃了许辉的天下,放弃了轻松的人生。
他在磕磕绊绊中一点点长大,学会了坚强、勇敢、隐忍,他有了良心,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
他选择了这条辛苦的道路,只能踏着荆棘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这样的许辉----
廖胜英最后喝了口咖啡,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桌上,起身出了咖啡馆。
他给陈倩打去电话,他说,如果我也能从零开始,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他要走的路也会艰难万分,可连许辉那样的混仗都能坚定信心走下去,他,怎么会输。
第126章 新的麻烦
张叔的手术顺利完成,就在众人呼一口气的同时,新的问题又挡在了面前。
吴景安在厂门口遇到了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见的男人。
吴景安很想装作没看见,可刚没走出两步,那人就喊住了他。
男人焦急万分,刚一见到他就跑了上去,紧紧抓着他胳膊,声泪俱下地说:“安子,这回你真得帮帮你弟啊!”
吴景安一听这话头皮都要炸,他爹的开场白真是万年不变。
吴景安把胳膊从他手里拉出来,让开点距离,斜眼瞅着他,“我帮不了,你也别跟我说是什么事,我现在手里一分钱没有,要不,还是您卖房子吧!”
吴老爹见他疏远的退开,慌忙上前再次紧紧抓着他的手,“房子已经卖了,不行了,是真的没办法了,爹才会来找你,安子,你不帮我们爷两,我们真的死定了。”
吴景安冷眼瞧着那紧紧抓着自己生怕被挣开了的手,那感觉真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了他,把他,拉向地狱。
吴老爹简明扼要地说了吴常借高利贷的事,二十五万,每天百分之一的利息,现在已经变成了四十多万。自从吴常结婚后吴老爹就把房子让给了他,自己出去租房子,现在吴常出了事实在没办法卖了房子,可小矿区的房价也不过十几万,剩下的二十多万他是真拿不出来了。吴常带着老婆跑了,放高利贷的每天跑到他住的地方闹腾,房东不愿再租给他房子。
没多久吴常就被抓了回来,老婆回了趟娘家就要跟他离婚,有人威胁吴老爹让他凑钱来赎吴常,否则就要剁了他两只手,吴老爹立时吓得没了魂。
他想到了报警,可旁人劝他,这种事警察也管不了,一天两天的给你解决,以后呢,他们天天来闹,惹急了他们哪天真干点什么缺德的事,你真是哭都没有眼泪,还是还钱吧!
吴老爹想到了吴景安,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吴景安听完就笑了,掏出一棵烟叼嘴里,“哟,高利贷都碰上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苦情戏码,你干脆一起来得了,别四十万啊,那多没意思,下回数额编大点,四百万怎么样?”
吴老爹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有火不敢发,拉着张可怜兮兮的脸继续求他,“安子,你就帮帮他这一回吧,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以后,就是天塌了我们都不会来找你。安子……”
吴景安吐出一口烟圈,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像冤大头吗?跟你这么说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你和你那龟儿子合计合计把我剁了当肉卖,十几块钱一斤呢,不少钱。”
吴老爹真急了,“安子,你可别说这话,我问过人了,你在这厂一月都好几千,手里哪能没点积蓄,再说了,你不是还有那谁吗?”
吴景安挑起眉,“那谁啊?”
吴老爹露出谄媚的笑,“听说旭阳老董的儿子和你又好上了,其实,爹也是替你们高兴的。这回,就让他帮帮你弟,你弟他不会忘记这个恩德的。”
吴景安自动把他的话理解成,帮了这回下次就赖上你们了,旭阳公子那就是金光闪闪的无底洞啊,欢迎来跳。
吴景安嘴角勾起笑,身子前倾靠近他,“说起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旭阳老董儿子的钱可不好赚,要不你让吴常洗干净屁股伺候他几个月,这钱嘛,真好说。”
吴景安没有再看吴老爹气急败坏的脸,转身骑了车往外走去。
第二天,哑叔的店出了事,十几个人食物中毒,调查时在后厨发现了禁用香精和问题猪肉,包子铺被查封。
接下来的赔偿、罚款让哑叔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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