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雪燕
一个被母亲拉着小手的孩子走过他身边,好奇地问妈妈,“那个人好奇怪,嘴里的烟明明都没有火,他在吸什么呢”
走到公交车站,等了好半天也没一辆公车来,他也忘了着急、沮丧,呆呆坐在椅子上,一直等着,等着。
一辆出租停在他身边,司机探头出来,“嘿,哥们,坐车不”
他摇摇头,“我等公交。”
司机乐了,“这晚上十一点,你等哪门子的公交,不是打算给我讲鬼故事吧!”
说完,司机笑着开走了,他才恍然,自己,的确傻透了。
其实,一个s市有多大呢,这些道路,他走了十年,早就摸熟了。
走到人民医院往南,走到家乐福往北,走到第三个红绿灯往左,走到蓝光广场往南,走到沃尔玛,就到了。
花了两个小时走到家,关了门,一片漆黑,他疲惫地靠在门板上。
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蠢、笨、痴、傻。
突然很想哭,哭自己的悲、苦、凄、惨。
不知不觉地,就那样哭了,哭声渐渐放大,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气愤、伤心、无助。
靠着门板的身子慢慢滑下,跌坐在地上,对着一室的漆黑,怎么也止不住悲凉的哭泣。
一声一声,伤到心里。
那个人,他曾经有多爱。
无所顾忌地躺在他家沙发上,一遍遍唤他景安,支使一只胳膊的他做这做那。
那个人,伤他有多深。
吴景安,对着一个男人说爱,你可真够恶心的。记不记得我说过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为什么总记不住教训,还敢奢望我,你以为,你到底在哪一层
许辉……许辉……
他攥紧拳头,重重地捶向地面。感受不到疼痛般,一次次砸下去。
他好恨,恨这样的自己,明知那个人不可以,不行,可偏偏无所畏惧地去尝试。
尝试到满头满身的伤和血,才知道走回头。
回头的路上,他多想给自己几拳。
手上破了皮,出了血,骨头震得发麻,他还是机械地一次次捶向地面。
多一点痛,就可以把忘记加快一点。
许辉的眼神,许辉的笑容,许辉的声音,许辉的味道。
所有一切,一切,有关于他的,全都tmd见鬼去!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以为的那一丁点一点点,全都是假意,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明白了他为什么在众人面前叫他景安,明白了他为什么装作对他好在乎他,明白了他所给予的一切,全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让他爱上他的圈套。
而他,怎能逃离。
攥紧的拳头止不住地颤抖,他颓丧地拿后脑勺撞着门板,脆弱的眼泪滑下,滴落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
牙齿咬烂下唇,无止尽的恨全数渲泄在凄厉的哭声中。
凌晨一点半,他把对许辉的所有感情交付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
以后,再没有以后。
第32章 生病
第二天,吴景安病得爬不起来。
一早值长就打来电话通知他两周休假结束了,今儿中班得来上。
他哑着嗓子说继续请,值长骂了他一通不准后,他也恼了,直接来一句,“老子就是不去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挂了电话往床尾一扔,继续蒙头养烧。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期间电话响了几次他也没劲起来接也不想接。
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反正他性向的事也就在这一两天曝光,开除是早晚的事,他还上个什么班啊!
往昔的这些同事、哥们估计也都拿他当洪水猛兽艾滋携带者了,他还应付个什么劲啊!
稍稍恢复点意识时,电话又来了,他蒙着头仍装听不见。只是这一次,电话那头的主人和他一样执着。
第七次响起来时,吴景安勉强爬到床尾摸起电话有气无力地接听。
蒋路打来的,问他在哪呢!
“我没空陪你打牙祭,改天再说啊!”
“Honey,你不要我了”
吴景安烧得难受,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改天再要,没事我挂了,有事也改天再说。”
听他声音不对,蒋路收了玩笑的心思,“怎么了,死了半截似的”
“感冒,没事,我睡了。”
和蒋路又寒暄了两句,挂了电话后,吴景安干脆关机。
这下,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睡死过去也没关系吧,谁会在乎呢
断断续续睡了几觉,再醒来时口中干渴得要命,想起身倒杯水,却发觉浑身酸痛脑子发昏,一点劲也没有。
这时才深有体会那些年纪大的人说的话,“有个伴,最起码当你生病时,有个人能给你倒杯水。有的时候,人的命就差在这一杯水上。”
吴景安有些凄凉地想,他是等不到这一杯水了,也等不到,肯为他倒这杯水的人,就要离开了吗
脆弱的时候人就会胡思乱想,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如果他不是喜欢男人,也许,早就结了婚连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也许他父母还不会离婚,虽然貌合神离,总算维持着一个家。
也许他不会遇到许辉,不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被他伤得躺在家里烧到死也没人管。
那小小的一粒退烧药,不过几毛钱,可,有谁能拿给他
一声叹息后,他继续蒙被睡觉。
老天要收了他尽管收吧,三十岁的老男人,伴没伴,事业没事业,活着,都嫌糟践粮食。
只要临死之前还有口气能在器官捐赠书上签个名,也不算枉来人世一趟。
看吧,哥是一多伟大、多高尚,多有情操的人啊!
可惜,可惜了……
就在吴景安为要不要起床下楼买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挣扎斗争时,门铃响了。
吴景安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了几分清醒,原来这世界还没把他遗忘,还有人惦记着他啊,只希望别是那催缴物业费或推销避孕套的就行。
“有人吗”
没人。
“还活着吗”
死了。
“吴景安!”
不在!
门铃顽固地响啊顽固地响,响响响响响不停。
吴景安败了,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候一遍蒋路他祖宗,才费力挪去开门。
顶着一张苍白的死人脸,他没好气地哑声问:“什么事”
蒋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摸了摸他额头,“亲爱的,你真病了,我还以为你装呢!”
吴景安没劲跟他耍嘴皮子,转身进屋窝到沙发上靠着,“有事快说,我真没空陪你。”
蒋路真的担忧起来,“安子,不然咱去医院看看吧!我摸着你头真挺烫,你量体温了吗,多少度啊”
吴景安感叹一声,“真好,还有你给我收尸。”
蒋路进他卧室翻了半天也没找出过体温表来,干脆拿了件外套拎起人胳膊就往外架,“我那老爷车停楼下呢,跟我去医院。”
去医院挂了两瓶点滴,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烧退了些的吴景安终于感觉到饿了。
肚子“咕噜”叫了好几声后,蒋路拍拍他那空瘪瘪的肚皮,“想吃什么”
一听到吃吴景安两眼泛红,“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蒋路到小区外买了两碗粥回来,递到他面前,“牛是没有,牛肉粥凑合着行不”
吴景安一个饿虎扑食,迅速解决了那两碗滚烫滚烫的粥。
肚里有货,人就精神多了。
吴景安感激地拍拍蒋路的肩,“所以说有朋友就是好呢,哥哥今儿记下你的好了,哪天报答啊!”
蒋路难得的没有跟他耍嘴皮,推倒他身子帮他盖上薄被,“吃饱喝足就好好养膘吧,医生也说了,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吴景安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行啊,谢谢啦,走时帮我带上门。”
蒋路看了他一眼,笑笑关上房门。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落西山,吴景安摸摸冰凉的额头,汗涔涔的身子,庆幸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人哪,都是打不死的蟑螂,纵使前一晚要死要活地,睡一觉,嘿,忘了个七七八八。
饭照吃,水照喝,觉照睡,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有时候想想,人真是世上最坚强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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