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木刁也
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他真的是雨神啊。
而他最珍惜的两个朋友,季尘是混沌,包晓云是小貔貅,都不是人类。
起初,顾月离是兴奋的,多好玩。而且在他的心底,听到“雨神”两个字时,似乎有一种归属感,暖暖的,特别舒服。
可是他并没有开心多久,又紧接着陷入了巨大的悲伤里,仿佛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往里吹冷风,他冻得手脚发寒。
他根本抑制不住这份悲伤爆发,很快被卷入难过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顾月离大概猜到了,这是住在他灵魂深处的“雨神”,在因为混沌哭泣。
雨神跟季……混沌,曾经是恋人。
再次记起这件事,顾月离哭得更凶猛了,他放弃去擦它,任由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他被混沌揽进怀里,嗅着熟悉的香味,顾月离发现,自己更难过了。
这次的难过,并不是因为住在他灵魂的“雨神”在难过,而是他自己。
如果他是雨神,那么季尘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那些鼓励、温暖的笑,是不是都不是对他的?
假如自己不是雨神的转世,季尘是不是对他……不屑一顾?
“……”
痛苦。
快要被痛苦淹没了。
顾月离闭着眼,紧紧抓着混沌的衣服,脸颊埋在他的胸前,表情绝望。
原来这一切……他以为自己从季尘那里得到的包容、爱护、珍惜、宠爱,都不是给他的,是给他灵魂深处的那个人。
他好嫉妒。
他好羡慕。
努力压制自己心底的巨大悲伤,顾月离止住了眼泪,睁开眼睛,又强迫自己从混沌怀里退出来。不可以继续沉溺下去了。
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拍了拍脸颊,顾月离努力让自己忽视心底的难过,精神起来。
他安静坐在混沌身边,听他们说话。
他听不懂。
也完全不明白。
顾月离全程浑浑噩噩,茫然懵懂,半垂着眼眸出神,直到,他听见白泽问了混沌一个问题,说了一段话。
而混沌没有反驳。
指尖颤抖,手脚冰凉,顾月离觉得自己胸口疼得更加厉害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
他听见自己颤着声问:“你想替换掉我?”
抬起头,顾月离专注地看着混沌,眼底深处藏着期待和恳求,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时间在他这里仿佛放慢了几万倍,一秒钟就好像过了几万年。
安静了两小时、一小时……或许只是几秒,但顾月离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满怀希望,期待混沌否定他,告诉他不是。
可是……
他清楚地听见混沌回答说:“我只是想重新跟你在一起,像从前一样。”
哈哈哈。
他简直像个笑话一样,还在傻乎乎的期待。
明明雨神就在他的灵魂里,他能感觉到,他们当年,爱得多么深。
他要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说了……
顾月离能听见混沌担心地叫他,知道混沌手忙脚乱,想为刚才那句话做解释。可混沌不明白,他只是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的问题,只需要两个字的回答——不是。
这样,他就能安心了。
顾月离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对混沌说:“你不用解释的,我都明白……没关系的。”
对,没关系的。
他就是雨神。
他们是同一个人。
就算雨神回来……他的家人,他的妹妹,他的工作,都会一切照旧,甚至他的记忆,也会在的吧?
嗯,所以没关系。
顾月离在心底安慰自己,他开始想,让雨神回来,也是好事不是吗?至少,是神啊,多威风。
身体骤然腾空,顾月离惊讶地抬眸,就发现自己被混沌抱在怀里,再一眨眼,他们就从客厅到了一间房间。
他看混沌挥手,然后所有的声音就都消失了。
“……放我下来。”顾月离的声音很轻。
顾月离被放到沙发上,混沌本来想在他旁边坐下,顿了顿,又换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
“月离。”
“嗯。”
顾月离低着头,很轻地应了一声。
两人沉默下来。
混沌眉头紧锁,他注视着顾月离,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口才、思绪都僵住了,手足无措。
“混……季大哥。”顾月离抬起头,脸色很苍白,费力笑了笑,“我还是这么叫你吧,这么多年,都叫习惯了。”
“你叫,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混沌紧紧盯着顾月离。
顾月离指尖轻轻扣着沙发面,克制着心底的难受,尽量从容,“雨神肯定不会这样叫你的,他的年纪比你大吧。
用现在的说法,你们就是年下啊,还挺流行的。”
又笑了下,他又问:“对了,他会叫你什么?”
混沌犹豫了下,才说:“……小朋友。”
雨神比混沌大了几万岁,对他来说,混沌确实是小孩子一个,他常常调侃自己老牛吃嫩草。
“哈哈哈。”顾月离大笑,“小朋友啊,好玩。”
混沌没有笑,他专注地看着顾月离。
顾月离笑够了,也停了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月离。”混沌再次开口,“白泽刚才问我的问题,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不敢问你……我很早就知道小貔貅身上有一半神格。
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讲的事吗?那就是真实的,万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为你疯狂。”
“几千年来,你每一世都陪在我身边吗?”顾月离问。
“嗯。”
“看我娶妻生子,看我儿女成群?”
“是。”
“你……”顾月离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你没有遇见小包子,不知道小包子的存在,这一世,你是不是也会像以前一样,陪着我,然后等我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你再祝福我?”
“不知道小貔貅存在的话,是的。”混沌说,“起初,我刚找到你的时候,我甚至不能离你太近,我们必须要隔着大半个城池的距离,否则我的存在,就会让你难受……后来,你一次次转世,每转世一次,我就能离你近一些。
然后,我们可以当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再后面,我们可以当普通朋友,偶尔见面……”
混沌握着自己的手,“三千年,我终于能靠近你,可以短时间拥抱一下你,我们可以坐着聊天、吃饭,在不知道小貔貅存在的时候,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只要再耐心等上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我就能更亲密地碰触你,我可以再向你告白。”
“……现在呢?”顾月离声音依旧在颤抖。
混沌安静了会儿。
手交握在一起,握得很紧,他面上闪过纠结、痛苦、无奈、悲伤……最终变得坚定下来。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混沌说,“你还是顾月离,我会离开你,但我会兑现对你的承诺,我会让你站在国际舞台上,让你成为最闪亮的那颗明星。
你……你想要结婚,也可以,我会祝福你的,之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你。”
顾月离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冷漠,自己在质问,“真的吗?你做得到?”
“或许。”混沌苦笑一声,“没关系,我是神兽,时间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只要睡一觉就可以了。”等他醒来,顾月离就应该已经转世了。
这样,他就能再找到下一个转世的雨神,继续他的等待。
听完话,顾月离移开了落在混沌身上的视线,脸上毫无血色,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朝不远处的床走去,爬上床,合着衣服躺下。
背对着混沌,他轻声说:“……我有些困了,让我睡一觉。”
屋里明明开了十足的暖气,他又盖着厚厚的被子,可他好冷,窗外的冷意从窗户的缝隙一点点钻进来,又从他身上的每一寸毛孔往身体里爬,顺着血液,流进心里。
他一颗心都是冷的。
裹紧了身上的杯子,顾月离闭上眼睛,被下的身子蜷缩着。那是最不安的姿势。
察觉脚步声接近自己,顾月离更紧地闭上双眼,又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他感觉到了混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温柔、炽热。
一如往昔。
缩在被子里,顾月离咬着牙,眼底满是自嘲,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眼角。
他无声在哭。
原来……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混沌。
不是因为是雨神转世,而是他自己……作为顾月离,他自己喜欢上了混沌。
但是,他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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