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九凉
简宁身边并没有站着沈乐,她穿着黑色西装套裙,挽着花苞发髻,嘴唇涂得鲜红,眼神有些冰冷,但嘴里的话却是客套得很:“乐乐说你还在办公室,我来跟你交流一下乐乐的成绩,他语文期中考才95分。”
林向黎松了口气,挤出个笑来:“您多虑了,沈乐成绩一向很好,这次卷子也比较难,大家普遍考得都不高。他是考得好的。”
“咱还是要精益求精,不能得过且过,乐乐有时候很粗心,还要林老师多辅导一下。”简宁微笑一下,“林老师,你有孩子了吗?”
“啊……我,我没有,我还没结婚。”林向黎反手捏着桌角,手心冒汗。
“难怪,咱们做家长的,都想望子成龙,谁想把人往火坑里推?”简宁头头是道地说,“林老师有孩子就肯定懂了,呵呵。”
林向黎的背脊上开始滋出细密的汗珠。
“天黑得真快啊,那我就不打扰林老师了,再见。”简宁退出了战地,徒留林向黎一人在壕沟里被几颗手榴弹炸得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向黎拿起手机,挣扎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好像也没必要去汇报给简铭,因为无论简宁是同意也好,反对也罢,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12月22日,是我的生日。
林向黎在取款输密码时,突然意识到,他和简铭的生日差了一个数字,一个在头,一个在尾。然而自己许多年不曾过过生日,于他而言,这是一串普通的数字,他也不会拿自己的生日做密码。
然而今年22日,恰好也是冬至日,传统习俗中,这是一个吃桂圆烧蛋寓意团团圆圆的日子。林向黎心想,团团圆圆,他家多年来都是两点一线,形影相吊,一碗桂圆烧蛋,有两个蛋,却只有七八颗桂圆,这还是隔壁王阿姨给的。
“妈,我想带他回家,明天。”
冷不丁地听见这句话,林母茫然地抬眼,筷子在指尖摇摇欲坠:“你说什么?”林向黎只得重复一遍:“我想……带他回家,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林母捧着裂纹满布的瓷碗,微微有些颤抖:“你确定……他肯吗?”
林向黎点点头:“他肯的,他……一直想见你。”
林母已然不知所措,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她不回头就假装不知道有,可是现在持械的人主动开口了,告诉她我这把是M9手枪哦,射击精准度极高呢。
林向黎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对象看不上他们家,便宽慰道:“妈,他知道我们家情况,不会……绝对不会嫌弃的,你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母站在悬崖上,唯有一条路,那就是往前走,去见一见儿子的对象,那个据说是不会嫌贫爱富的好人。她若是不肯见,就只能转身跳崖。
“我、我都没什么新衣服……这怎么见人?”林母局促地拉扯着身上的旧衣衫,“人家小姑娘见了,肯定要笑话的。”
林向黎摁住她的肩,安抚她:“妈,我晚上给你买一件回来,行吗?”
“这个、这个就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林母懊恼地想打自己的嘴,什么新衣服旧衣服的,买衣服的钱还说不准是谁口袋里出来的。
林母把药房里买来的钙片过水咽了下去,她熄了灯,扶在门框上对林向黎说:“我吃好药了,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别熬夜。”
“嗯,你睡吧妈。”
不多会儿,假模假样在卧室里看书的林向黎就悄么声溜出了家门,他钻进一段漆黑幽暗的弄堂里,被一双手揽进怀中,迫不及待地交缠起来。远处有大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机车党,仔细听还能听见隔着好几户破落屋舍里的狗叫声。然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打扰这对数日未见的情人,他们热烈接吻,缠绵难分,林向黎被压在砖块裸露的陈墙上,下颚上扬,缀在中央的喉结在瘦长的脖颈上上上下下游移,犹如一颗冉冉上升的北极星。
简铭掐着他的腰,越摸越生气,趁喘息的间歇质问他:“你又没好好吃饭?这里、这里、还有这下面……都瘦了。”他掐的是林向黎的臀肉,怀里的人一颤,瑟缩起来:“唔……掐疼我了。”
简铭又心疼起来,用掌心去轻揉安慰:“我下手重了,抱歉。”
林向黎有些硬了,可他还是把持着理智,先说正事:“我妈答应见你了,但是——”
“别说但是,先让我高兴一下。”简铭用面颊轻轻地蹭着林向黎的黑发,半晌,才道,“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唔……她,她不知道是你。”林向黎艰涩道,“对不起,我实在说不出口。”
“没事,我努力给丈母娘留下好印象。”简铭拍拍他背上的灰,“伸手不打笑脸人,走,陪我去给丈母娘挑礼物。”
林向黎跟他上车,两个人直奔市区,晚上七八点,正是夜生活开幕时分。简铭的大手笔令林向黎瞠目结舌,直呼:“买太多了吧?”
“给丈母娘买东西,这哪算多?导购,麻烦都包起来。”简铭金卡一掏,整个商场里绝不会有一人疑心他是养猪的。林向黎拦不住他,思忖着几十平的狭小破屋哪里有这些贵重物的落脚点呐。
最后,林向黎在促销区给母亲买了件大衣,简铭要掏卡付钱时被他拦住:“这件,我来买,是明天我妈要见你时穿的。”
简铭显然很愉悦:“嗯,你来吧。那我明天也该穿身新衣服,你陪我看看。”
林向黎拉住他:“你的衣服都很新,别买了吧。这钱……花在新家上吧,别胡乱糟践了。”简铭牵起他的手,吻了一口他的手背:“好贤惠,林老师。”
旁边的导购正想递回金卡,现在只能悄悄地红着脸退开。
后备箱和后座堆满了见面礼,林向黎和简铭搬上车都累得够呛,算是满载而归,他们开回江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林向黎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只能从车载显示屏上看时间:“挺晚的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现在可以点菜哦。”
简铭不假思索道:“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林向黎臊着脸嘀咕:“你……你嘴巴越来越滑头了。”
都是三十的大男人了,打情骂俏起来毫不输于二十青葱的小鬼头,林向黎的心脏被注满一种叫做简铭的甜味素,他觉得很饱胀,心里的甜蜜都要溢出喉咙来,于是揪着保险带,吟诵了一句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简铭瞥他一眼:“等我回去查一下什么意思。”
不过五分钟后,他就意识到今夜可能是回不去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救护车的红蓝闪光照得他眼睛疼,林向黎踉跄着从副驾爬出去,一把扑到担架上,慌乱地问:“怎么了?我妈怎么了?”
王阿姨一把拉住他:“啊呀!你总算回来了!你妈她不知怎的就倒在了大门口,还是我出门倒垃圾看见,不然——”
第五十三章
急救室的大门蓦地被破开,一位口罩严实的医生从里面快步走出,边翻着病历边问:“谁是莫雪青的家属?”
已焦急等待近三个小时的三人皆是猛地一颤,随即意识到是在叫他们,赶紧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是!我是她的儿子!”林向黎苍白着一张脸,犹如濒死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攀附过去,“医生,我妈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医生见惯了这种慌里慌张的场面,异常淡定道:“莫雪青的儿子是伐?你妈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了,给她接上氧了。她是呼吸衰竭,无法自主呼吸,幸好你们送得还算及时。”
林向黎喃喃道:“呼吸衰竭?怎么会?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