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 第77章

作者:青山荒冢 标签: 近代现代

这片雨幕之下,若遇乱雨棋,何谈胜算?

戟尖瞬息而至,已经到了阮非誉面前,再进一分就能刺破血肉。

可惜何老板做不到。

一身血肉如棋盘,奇经八脉如棋路,乱雨棋透入骨血,星罗棋布,已如毒手扼住要害,,一分为众的冰寒内力顺着雨珠钻入体内,瞬间便发作起来!

经脉里如遭冰封,他再无余力,膝下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阮非誉动了。

拇指扣于掌心,四指合并,携雷霆万钧向着何老板当头而落!

这一掌落实,就算他不死,下半辈子也是个废人了。

何老板的眼中已经现出绝望。

下一刻,他的眼里便倒映出一道流光。

秦兰裳蓄势已久的一剑,终于出手,她身子娇小,若是抬手提剑必然卸力,因此顺势而出,恰到好处地插入掌与头之间,剑锋一转逆上,若阮非誉一掌下落,就是自断手掌!

阮非誉似乎早料到她有这一招,手掌在间不容发之际生生一顿,变掌为爪,锁住她手中长剑。秦兰裳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当即爽快弃剑,抬头与阮非誉目光相接,后者即便心志过人,也恍惚刹那。

秦兰裳自己知道斤两,她那点微末道行不比自家小叔,摄魂大法对南儒不起什么作用,顶多只能让他恍上这么一息不到。因此,就在这片刻之间,秦兰裳一手夺了何老板手中鸣凤戟,一脚抬起使出了吃奶力气,把本就没跪稳的人给踹了开去。

阮非誉不知是懒得跟她见识,还是顾忌楚惜微和叶浮生,也没有趁机动手。秦兰裳拖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戟后退,顺手摸索了几下找到机关,卸下暗藏锁链的一截和戟尖,长戟顿时缩短了四分之一,成了根貌不惊人的棍子,拎着手里仍觉得沉,但还勉强趁手。

陆鸣渊讶然:“秦……”

“鸣渊,退下。”阮非誉按住陆鸣渊,对秦兰裳微微一笑,“秦小姐,这是何意?”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棍。

秦兰裳一脚立定,一脚轮转,手里长棍顺势而出,直扫阮非誉面门。

阮非誉脚下未动,上身一晃,避开她这一棍,枯瘦的左手如长蛇缠上,就要绞下她手中长棍。

然而秦兰裳也不退反进,气力聚于一点,长棍一拍一震,竟在片刻间欺近了阮非誉。

她习武九年,轻功本事一般,用剑耍鞭更是一般,唯有这一手功夫最是熟稔。

可惜不敢轻用,直到现在锋芒尽出。

人随长棍步步紧逼,转眼间连出三攻四守,经验力道皆不足,招式却连绵不绝,仿佛游龙疾走,盘旋缠绕,锁定阮非誉身前空门。后者目光一凝,终于撤步飞退,长棍斗转向下,紧随他的脚步连出十三下,在地上刺出十三个坑来!

陆鸣渊没见过这样的棍法,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棍法!

何老板眼中风云巨变,失声惊呼:“锁龙枪!”

一声闷响,阮非誉抬脚踩住了长棍一端,他看着俏脸生寒的少女,轻声问:“你是……”

“我姓秦。”秦兰裳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 ,“北侠秦鹤白的秦!”

第56章 旧事

“我曾经听说,秦家先祖是个善于丹青的画师,尤以山水花鸟为佳,因此历代秦家男儿都以飞鸟走兽入名,女子则化用花草树木。”

荒凉山道,落雨如泣,叶浮生不知在哪折了片野芋头叶遮在头顶,仿佛撑着一把碧绿的伞,对着前面楚惜微的背影侃侃而谈:“正如当年战死于北疆的秦惊鹜与其子秦鹤白,还有曾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北侠亲妹秦柳容。”

三十四年前,秦鹤白因涉谋逆罪满门抄斩,一百三十六颗人头落地,至今还埋在天京城外无名荒山,恐怕早就烂成朽土。

时过境迁,也许有人茶余饭后谈起这件凄凉往事,却无人知晓……当初处刑的时候,那一百三十六人,真的都是秦家人吗?

楚惜微的脚步顿了顿,叶浮生快走了两步,堪堪与他并肩,就见那张兜帽下的脸微微侧了过来,语气淡淡:“你什么意思?”

“阿尧,虽然你不喜欢,但我毕竟做了十年的探子,对江湖上的事情虽然不比朝堂了解得多,好歹也是有所耳闻的。”叶浮生笑了笑,“百鬼门上任门主娶了一位毁容女子为妻,这件事情可不算多么秘辛。”

在情报记载中显示着,百鬼门老门主沈无端性风流,好美人美酒,三十多年前还是肆意纵情的浪荡客,江湖上不知多少世家闺秀英气女侠都对他芳心暗许,可是这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最终却选择了一位容貌尽毁的丑陋女子。

女子姓秦,脸上斑驳了数道伤痕,虬结如蜈蚣爬在面容上,丑陋可怕,何况她还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沈无端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当年不少人既可惜他,又忍不住看他笑话,唯有他喜不自胜,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一生都已完满。

朝廷里日理万机,掠影卫自然也不会去随便把心思花在江湖八卦上,只是对于叶浮生来说,这件事情并不一般。

江湖人只知道那女子姓秦,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叫秦柳容。

北侠亲妹秦柳容,枪法得父兄七分真传,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曾于年少时单枪匹马行走江湖,一手锁龙枪不堕家名,美人如花更惊艳了三山五岳,被誉为“武林第一美女”。

然而她毕竟是女儿家,又是个天生的哑巴,上不得战场朝堂,在江湖上游历一年便只好还家,从此委屈在院墙一隅,可惜仍然祸从天降。

当年秦公案里,秦家满门被打入死牢,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在行刑之前的短短七日里,有人私自将秦柳容悄然送出天京,寻了一名女性死囚灌下哑药代替,于行刑日随秦家其他人一起血溅长街。

能在天子眼下做出这样移花接木的事情,非一般人所能及,纵观庙堂江湖也不超过一掌之数,而行事诡谲的百鬼门……恰好是其中之一。

楚惜微的声音带上冷意:“怎么,大统领要治我百鬼门窝藏钦犯之罪吗?”

“阿尧,你不要先急着动气,我很冤枉的。”叶浮生无辜地摊开手,把芋头叶移了些过去,“首先,我已经不是掠影卫了;其次,这件事情还有文章,你先听我说完。”

楚惜微他入百鬼门也不过十年,对于这些当年旧事虽然了解,但毕竟说不上通彻。只是他性格护短,沈无端给了他十年恩义,楚惜微拜他为义父不生异心,因此即便知道了那位义母的身份,也只是动用手段和义父一起遮掩,让那命途多舛的女子平平安安活了这些年,只可惜她的身体早在当年大牢里被废了根底,去岁重阳时满了五十寿数,便阖目而逝。

他少年时遭逢大变,入百鬼门后更是忐忑不安,若非这位面恶心善的门主夫人多加照顾,沈无端也未必会对自己另眼相待。这一桩桩一件件,楚惜微铭记在心,只可惜无能以报。

一念及此,楚惜微的声音沉了沉:“你且说。”

“天子脚下本就是禁军所在,何况是关系重大的死牢?我曾经亲自去试了试,不说飞不出一只苍蝇,好歹一个大活人想出来并不容易,再要救人就是难上加难。”叶浮生眉眼一挑,“百鬼门的根基在中都洞冥谷,要避开一路关卡远上天京,再于死牢里偷梁换柱救出个人,你觉得胜算有几分?再有,当初沈门主与秦家并没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闻言,楚惜微眯了眯眼睛,这些事情他也想过,然而时间过去太久早已难得线索,沈无端与秦夫人也都不会言说,他自然就搁置了。眼下乍听此言,倒是又勾起了当初疑惑,心念一转:“秦夫人虽然在百鬼门安度余生,但是当年救她离开天京的却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