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简珧只能点头:“我会的。”
“你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过段时间,我去美国看你。”
“好。”
“……你多保重,注意安全。”姜淑媛的眼眶微红,她的儿子被她丢了六年,漠视了十一年,在另一个国度待了三年,如今又要飞去大洋彼岸,一去五年,他们母子,似乎永远都没有能长久相处的时候,都是她的错。
简珧走上前一步,弯腰轻轻抱住了他的妈妈。
“妈,我会很好的,您放心。”
姜淑媛闭上眼睛,眼泪汹涌而下。
坐进候机大厅里,简珧起伏不定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看一眼,赵友明知道他今天要回去,问他什么时候到,说去机场接他。
“可能会很晚,我自己能回去,不用麻烦了,没什么行李。”
“昨天听你提了一嘴说还是决定去美国,是真的吗?我昨天忙也没细问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嗯,回去办完手续就直接飞美国了,想通了,你说得对,恋爱脑没有好下场的。”简珧发了一个笑脸过去,嘴角却怎么都牵不起来。
“怎么突然又想通了?……跟你表哥分手了?”
“是啊,家里都反对,不分手能怎么办。”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这么帅,以后多的是更好的,失恋而已,看开点吧。”
简珧苦笑了笑,没有再回,每个人都觉得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可即便姜淮心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他也是最初且唯一让自己心动的人。
他仰头靠进座椅里,努力睁着眼睛,泪水依旧无声息地自眼角没入发间。
上一回,他和姜淮心一起来这里,不顾一切地想要远走高飞,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预写好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和他的小哥哥一起离开。
离登机还有最后十分钟,简珧拿出手机,犹豫之后,按下了姜淮安的手机号码。
“珧珧?你在机场了吗?”姜淮安走进楼梯间,带上门,才接通来电。
“嗯,安哥,我还是想跟淮心告个别,至少跟他说一句分手吧,你把电话给他行吗?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求你了。”
“好,你稍等,我把电话给他。”
姜淮安没有为难他,回去手术室外,姜淮心靠墙角站着,呆怔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姜淮安将手机递过去:“珧珧的电话,他说有话跟你说,你去楼梯间接吧,别在这里。”
一旁坐着的阮芷芫皱眉看过来,被姜淮安无视,他轻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别发呆了,赶紧去吧。”
姜淮心回神,拿过电话,快步去了楼梯间:“珧珧?你在哪?”
听到姜淮心久违的声音,简珧抹了一下眼睛,努力平静下来,告诉他:“我在机场,我要回巴黎去了。”
“你现在就回去?”姜淮心的声音骤然提起,“不是说好我们一起的吗?你怎么不等我现在就回去了?”
“姜淮心,我们分手吧。”
姜淮心用力握紧手机,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问他:“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我回去念书了,你留在国内好好过,别再想着我了。”
“我不答应!你这个小骗子!你说了不会抛弃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这么快就反悔了?!”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你别闹了,奶奶在做手术,你安心待在那里,别再叫他们为难。”
姜淮心气红了双眼:“我没有闹!是你在跟我闹!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是不是奶奶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我哥跟你说了什么?我说了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我就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啊?!”
简珧闭了闭眼睛,哑声劝他:“你冷静一些,就当我求你了……”
“我冷静不下来,珧珧别走,”姜淮心哭着哽咽,“我求你好不好?你回来,别走,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改不行吗?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简珧无声滑下眼泪:“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没法安心走了。”
“那你就别走啊,说好了和我一起的,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姜淮心泣不成声,一再地哀求他,翻来覆去地说他是骗子,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简珧只能陪着他一起哭,眼泪不停往下淌,心头的难过几乎要将他吞没。
俩人就这么隔着手机一直哭,直到姜淮安进来,抽走手机,对简珧说了一句“没事了,我会跟他说”,挂断了电话。
简珧埋头到双膝间,狠狠咬住嘴唇,唇齿间尝到了蔓延开的血腥味,又苦又涩。
姜淮心猛地揪住他哥的衣襟,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着珧珧跟我分手的?!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姜淮安一拳砸上他的脸:“你给我脑子清醒一点,奶奶还在里头做手术,你在这里要死要活,你还是人吗?”
“……你们都是人,就我不是人,”姜淮心趴在楼梯上,眼泪流了满面,痛苦地哽咽,“你们都觉得自己正确,就我不对,就我在无理取闹,……你们谁考虑我过的感受?”
姜淮安伸手想去拉他,被他挥开,姜淮心狼狈地缩在狭窄的楼梯过道里,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放声痛哭。
第四十七章 解脱
回巴黎用了半个多月,简珧办完所有手续,飞美国那天,是赵友明送他去的机场。
两个大箱子,一个随身背包,就是他全部的行李,与他三年前来法国时一样。
到机场时候还早,赵友明没有急着走,陪着简珧一块办托运。简珧有一点心不在焉,搬行李时没注意砸了手,破了块皮,幸好赵友明昨天帮他塞了些药进行李箱里,创口贴也有。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赵友明嘴里唠叨着,蹲下帮他翻出创口贴,递过去。简珧怔怔接过,不经意间又想起,三年前那个和他在街头打架,事后又气呼呼地帮他贴上创口贴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见简珧包扎好伤口又低头盯着那处一直看,赵友明有一些担忧:“想什么呢?马上都要上机了,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你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别被人卖了。”
简珧勉强扯了扯嘴角:“不会。”
赵友明掏出笔和纸,写了两个电话号码给他:“这俩都是我在那边的朋友,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叫他们照顾着你一些,你去了那边可以联系他们,有需要找他们帮忙就是,不用客气。”
“好,谢谢。”简珧顺从接过,与他道谢。
赵友明还是很担心:“你这次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个状态,失恋而已,至于这样吗?”
他本不想揭人伤疤,可简珧这副样子,谁放心得下啊,现在他要一个人万里迢迢飞去另一片大陆,这个状态,保不准路上要出什么事。
简珧回神,强迫自己摒除那些纷杂念头:“真没事,昨晚没睡好,上飞机睡一觉就好了,你说得对,失恋而已,不至于的。”
“没事最好,你啊……,算了,再过个半年一年的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简珧垂眸点了点头:“谢谢。”
“走吧,去安检。”
起飞之前,简珧转头安静看向窗外,小小的机舱窗户只能看到外头一小片天地,三年前刚来这里时是什么心情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那时的他明明就不敢肖想那个人,三年过去,反而得到的越多,就奢望越多,如今不过是打回原形而已。
戴起眼罩,不再去想,他靠进座椅里,沉沉睡去。
这一程,简珧一直在做梦,梦到了许许多多早已模糊的往事,七岁之前的童年、从天而降的妈妈、第一次回姜家时的混乱、小时候总是欺负他的大魔王、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情窦初开的青涩和情不自禁,还有前头三年,他和姜淮心又苦又甜的生活。
他陷在这样的梦境里出不来,迟迟不愿睁开眼睛,直到飞机落地停稳,机舱里已没了别的人,空姐过来轻声把他叫醒。
简珧浑浑噩噩地摘下眼罩,怔愣片刻,抬手抹去早已淌满面的眼泪。
下飞机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廊桥外湛蓝的天,也不过十小时不到的飞行行程,他和姜淮心相隔的距离却已经越来越远了,姜淮心、姜淮心……
姜淮心回到巴黎是在三个月后,他妈陪他一块来的,名义上他妈是来这边shopping,说白了就是盯着他,姜淮心也不在意,在简珧离开以后,他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他回到他们一块住了两年的家收拾行李,这里已经空下来,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抹除。
墙角有简珧从前随手画下的涂鸦,颜色已经淡了,姜淮心的手指摩挲上去,眼睛又酸又胀。
阳台上的花草几个月没人打理,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杂乱不堪,像在等待着伺弄它们的人归来。
回国之前他拿回来的那张旅游宣传单还摆放在茶几上,说好的毕业旅行,到最后也没去成。上面还有他认真记下的备注和攻略,如今看着却格外刺眼,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和自作多情。
姜淮心捡起宣传单,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最后一页页地撕下、撕碎。
出门时碰到隔壁邻居,是个十分和善的法国老太太,跟姜淮心说起几个月前看到简珧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离开,还以为他们已经搬家了。
姜淮心脸上勉强挤出笑:“是搬家了,房子要卖了,今天回来把剩下的东西收走。”
对方遗憾道:“以后有空再来,我烤饼干给你们吃。”
“好。”
下楼后,他将收拾出来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原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阮芷芫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他赶紧回酒店去,姜淮心没有接,漫无目的地在秋风瑟瑟的街上转悠。
入秋之后这边的气温骤然降了许多,黄叶落地,处处萧条,姜淮心木愣愣地站在街头,恍惚间回忆起曾经有无数次,他和简珧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玩闹嬉戏,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简珧带笑的声音,却再无以后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异国他乡,没了简珧,于他便再无任何值得眷念之处。
他知道简珧已经离开这里,飞去了大洋彼岸,只是具体在哪一座城市,哪一间学校,他哥没告诉他,他也不想问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追不过去,简珧不要他,他痛哭哀求也换不回简珧的心软,去了也无济于事。
他又恨又疼,恨简珧不信他,恨自己没本事,更心疼简珧的被逼无奈,他心里被挖空的那一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简珧曾经说过的报应,他如今终于真真切切地尝到了,他非但不是稳操胜券的那一个,在现实面前,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呆怔地站了许久,姜淮心抬眼,恍惚看到简珧出现在街对面的公交站台上,背着他熟悉的黑色双肩包,正戴着耳机低头听歌,在车子进站停车后从容地刷卡上车。
姜淮心微怔,倏然睁大眼睛,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迅速追了过去。
赶在车门闭合前最后两秒,他冲上车,不顾司机大声咆哮要他刷卡,快步走向车尾。
“珧珧!”
姜淮心颤抖着声音喊出来,坐在后排的男生迷茫地抬起头,不解看向他,姜淮心愣在原地,那是一个和简珧有些像的亚洲男生,但不是简珧。
怎么可能是简珧,简珧早就走了,不在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了,他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
姜淮心失魂落魄地下了车,恍恍惚惚间走到河边,再不能往前时,才停住脚步。
风吹水动,飞鸟掠过河面,远处隐约有笑声随风散开。
从前他和简珧时常会在天气好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来这里是散步,偶尔搭游轮转一圈,又或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偷偷接吻。
明明也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已经远得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了。
在河边安静站了一阵,有鬓发苍白的老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劝他:“年轻人,想开一些,未来还很长,别做傻事。”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纸巾,姜淮心才惊觉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他苦笑了笑,与人解释:“我没有想轻生,我只是失恋了,有一些难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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