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姜淮心心里不是滋味,新闻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简珧满脸血的样子,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怎么可能只是“流了些血”而已。
“真不严重?”
“……就是有一点头晕,医生检查过,缝了针,说没事。”
“那就好,”姜淮心抬头看一眼挂水的进度,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我来都来了,陪你坐会儿吧。”
“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姜淮心笑了笑:“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正事,而且我在这边的公事都办完了,本来打算今天回去的,结果因为暴雪,机场都关了,估计还得在这边待几天。”
简珧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这会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更是晕得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但姜淮心在身边,他又不愿意睡,哪怕只是多看姜淮心一眼,也是好的。
姜淮心有一点感慨,以前在法国时,都是简珧陪他进医院,如今却颠倒过来,他俩还真是多灾多难。
“珧珧,……你那个男朋友呢?你车祸进医院,他怎么不来陪着你?”
简珧微微摇头:“他爷爷突然病重,昨晚连夜回国了,还好昨天回去了,不然今天就走不了了,我没跟他说,反正没出什么事。”
“哦……”姜淮心心说回去了也好,要不那人杵在这里,他想和简珧多说会儿话都尴尬,他对着那人恐怕也很难表现得过于大度。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在这边还有人照顾你吗?要不要跟姑姑说?”
“还是别了,告诉我妈她肯定会想办法飞过来,这边的机场都封了,还得从别的地方转,够麻烦的,别折腾她了。”
姜淮心忍不住感叹:“你和姑姑现在感情很好啊……”
简珧笑了一下:“还好吧,在一起时其实也没太多话可说,但离得远了,见不到又会互相惦念,这样挺好的。”
姜淮心很想问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惦念过我,话到嘴边对上简珧清澈的双眼,又咽了回去:“……那,反正我也回不去,这几天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简珧微怔,他知道他该拒绝的,但面对姜淮心,他根本拒绝不了,只要姜淮心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会乱了方寸。
“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你哥啊。”姜淮心有些难受,简珧对他比从前客气多了,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吗?他喜欢上了别人,所以下意识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如今自己在他这里只是个叫他不尴不尬的前男友而已吧。
只好在,他们还有表兄弟这一层关系,他还能借着这个,接近简珧。
姜淮心依旧笑着,努力安慰简珧:“你这伤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刚开始可能会留疤,不用太担心。”
简珧点头:“我知道。”
“……其实,我前两天也发生了车祸,这两天时不时还有些头疼,不过没你这严重,这地方天气太不好了。”
简珧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撞到哪了?”
姜淮心尴尬解释:“也没撞到哪,就是刚来那天在街上看到你,想跟上去,结果跟别人的车子剐蹭到了。”
简珧愣住,几天前他在街上看到的人其实是姜淮心吗?那个在风雪中跟在他车后,试图追上他的人竟然就是姜淮心,他当时却错过了。
“头疼去检查一下吧,问题可大可小的,要是有个万一……”
姜淮心不肯:“你别咒我了,我自己知道,没事的,其实就是被震得脑袋上起了个包,现在已经消了大半了,真没事,比你这好多了。”
简珧有一点无奈:“受了伤就是受了伤,还有谁比谁更好一说吗?”
“反正没你这么倒霉。”
姜淮心又笑了笑,倒是有几分当年在简珧面前耍无赖的模样了,简珧看着他,心下莫名地怀念。
“你来的不是时候,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的,总是下雪,特别冷,今年尤其如此,暴雪来的比前几年都早。”
“没办法啊,得赶在这边的合作商放假前跟他们谈完,不然后续的工作又得拖很久,只能这个时候来了,”姜淮心说着顿了一下,“……我来之前,我哥才告诉我你在这边。”
简珧讪然道:“是吗?”
“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他没再往下说了,他怕他再说下去,就得原形毕露,现在简珧还愿意跟他说话,再多说一些不该说的,也许简珧就得躲着他了。
简珧的眸光黯下,如果……如果姜淮心没有订婚,他来这里,自己一定很高兴吧?
可惜没有如果。
怕简珧觉着难堪,姜淮心赶紧换了个话题:“我这次跟这边人的合作谈成了,回去也算是一件大功劳,年后我就要调到北方的分公司去,估计得在那边待好几年。”
昨天匆匆一见,因为心里太难受,自己的事情并未与简珧说得太详细,这会儿平静下来,反倒能像普通朋友一样闲聊起彼此近况:“我爸中风进了医院,以后姜家得靠我跟我哥撑着了。”
简珧想安慰他,姜淮心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我爸情况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就是以后恐怕去不了公司了,得在家里静养。”
“你多帮他和你哥分担一些也好。”简珧的眼睛有一些酸,姜淮心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这样,很好。
“……珧珧你呢,博士是不是快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回国去,还是留在这边工作?”
“也许吧,”简珧呐呐道,“如果这边有好的工作机会,应该会留下来。”
“嗯。”
姜淮心不再问了,简珧是去是留,都不是因为他,他没资格过问那么多的。
第五十三章 僵局
从医院出来,回到简珧家已经夜深,姜淮心主动留了下来,简珧没说什么,给他收拾客房,被姜淮心拦住:“你一伤患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吧,你去睡觉。”
简珧点点头,回了房去,进门之前,姜淮心再次提醒他:“别锁门,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喊我。”
“好。”
用热水擦去脸上还残留的血污,简珧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凄惨模样,忍不住咧开嘴角,自嘲苦笑。
他们如今这样,又算什么?他自己,又到底在干什么?
主卧室的灯熄后,姜淮心轻轻推开门,见简珧已经安然入睡,他在门边站了一阵,心下一叹,带上房门,去了客房。
躺上床,姜淮心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先头进门时他到处看过,这幢房子里没有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简珧和他的新男友并未住在一块,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着实悲哀,就这么胡思乱想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不过也没睡太久,一直惦记着简珧的情况,三点多时,他就又醒了,爬起床看了一眼时间,去了简珧房间。
简珧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低声呻 吟着,姜淮心按开床头灯,就见他一张脸紧皱着,满脸通红,轻轻一碰,烫得吓人。
姜淮心吓了一跳,赶紧喊他:“珧珧,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你怎么了?”
简珧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只有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姜淮心急了,翻箱倒柜从床头柜里翻出温度计,给简珧测体温,四十度。他试图抱起简珧:“珧珧,你醒醒,我们现在再去医院。”
简珧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的双眼里没有焦距,含糊出声:“药,一楼……”
姜淮心咬咬牙,冲去楼下,按着简珧的收纳习惯,一番翻找,从柜子里搜出了药箱。
小心翼翼地将药给简珧喂下,姜淮心又去浴室打湿热毛巾来,帮他擦身。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照顾过生病发高烧的简珧,只是那时的心境,和现在全然不同。简珧的身体比当年还要瘦一些,他这几年也不知怎么过的,竟然把自己过成了这样,是因为学习太辛苦吗?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分外难受的简珧,姜淮心的心也跟着揪起:“珧珧,你还难受吗?真的不去医院吗?”
许久,简珧才哭着呢喃:“疼……”
姜淮心顿时慌了:“哪里疼?是伤口疼吗?你忍忍,忍忍就好了,刚缝了针麻药过去是会疼的,明天就好了。”
简珧不再吭声,只是不停地哭,姜淮心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抱着他轻声哄:“珧珧别哭了,睡一觉就好了,等明天睁开眼睛就不疼了。”
简珧浑浑噩噩犹在梦中,分不清昨日今朝,仿佛还是多年前,在意大利边陲小镇的那个小旅馆里,耳边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他被那个人抱着,只有在梦里,他才敢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折腾了许久,一直到简珧终于又睡过去,姜淮心才稍稍放下心,不敢再离开,后半夜就这么倚在床边,安静地守着简珧,直到天明。
这一觉简珧一直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睛恍恍然地呆滞半晌,坐起身。一夜过去,身上热度已经退了大半,只伤口依旧很疼,不过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中,简珧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姜淮心来敲门:“珧珧你醒了吗?还难受吗?洗漱了没?我做了饭,下去吃点东西吧。””
见到姜淮心的笑脸,简珧有些恍惚,他以为姜淮心已经走了。
见简珧不答,姜淮心挑眉:“怎么?睡傻了?”
简珧赶紧站起身:“没有,已经好了,我先去刷牙。”
下了楼,才真正闻到饭菜的香味,姜淮心将熬好的排骨汤端上桌:“我在你冰箱里翻到的,还好你冰箱里存货足,不然这么大的雪出门去买菜都不方便。”
简珧在桌边坐下,除了汤,还有一大锅煮好的瘦肉粥,姜淮心有一点汗颜:“我早上起来弄的,手艺不行,你多包涵,你身上有伤,也只能吃这些清淡的。”
简珧点点头:“已经挺好了。”
从前姜淮心受伤,自己给他熬汤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细算起来其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姜淮心笑了一下,将勺子递过去:“我很久没做了,下手没个轻重,你勉强吃些吧。”
他们同居那两年,他一直给简珧打下手,做几个家常菜不成问题,回国之后便再没了亲自下厨的心思,确实很久没做了。
简珧道了声谢,低头闷不做声地吃起了东西。
姜淮心问他:“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刚自己测了一下,热度已经退了很多,一会儿再吃一次药就行了。”
简珧有一点尴尬,夜里他昏昏沉沉哭着喊疼,被姜淮心抱了半宿,确实越界了。
他们俩不该再这么暧昧不清的。
“那就算了,”姜淮心叹气,“去医院也麻烦,外头的雪好像比昨天更大了,我看了下,出门都困难。”
“嗯。”
姜淮心看着他,又问道:“珧珧,我在你这里住几天吧?你额头上还有伤,我得帮你换药。”
昨晚虽然已经说好了他留下来照顾简珧,姜淮心还是忍不住再跟简珧确认了一次:“行吗?”
简珧抿了一下唇角,回答他:“我白天都得写论文,我怕你待这,会觉得无聊。”
姜淮心无奈一笑:“机场都封了,我也回不去,不在你这也是去酒店,一个人待着更无聊,你写论文吧,我不扰着你,虽然回不去,我也得远程工作的,要不我哥得跟我急。”
“好。”简珧点头,能和姜淮心短暂地单独相处几天,就像是偷来的一般,哪怕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甚至十分卑劣,他也不想将人拒之门外。
姜淮心高兴了,他没有太多的念想,只希望能在回国之前多看看简珧,下次再见,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可能再没勇气,来这里看身边已经有别人的简珧。
吃完饭,没有让简珧沾手,姜淮心麻利地收拾了桌子,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时,见简珧坐在客厅沙发里发呆,他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珧珧?”
简珧木愣愣地转回头,眼眶微微泛红,回神勉强笑了笑:“洗完碗了?……麻烦你了。”
“你总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姜淮心嘀咕一句,坐到一旁,“珧珧,你刚在看什么?”
简珧的眸光动了动,沙发一侧小窗户外面的窗台上,堆起了两个小雪人,在风雪中互相作揖,刚才他坐过来时才发现,眼睛一热,差一点又掉下眼泪来。
姜淮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讪然解释:“那是我早上随手堆的,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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