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误呀
这个刺青工作室是小师父朋友开的,据说虽然地处偏僻但生意极好,小师父一个电话打过去叽叽喳喳了半天,逼着朋友迅速给阮卿插队。那朋友不堪其扰,连连败退,不得不签下不平等条约,说只要五点以后找她,哪天都行。
结果倒是阮卿迟迟下不了决心。
大概是伤疤在手表后头藏久了,也藏出了一点安心感,如今要用一副图案盖住,总还有点不适应。
那时候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和夏明之重新勾搭上,倒是帮他做了决定。
阮卿按了门铃,不一会儿老板就来开门了。
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黑,头发倒是漂亮的酒红色。她是认识阮卿的,笑了一下,请他进来。
进到工作室里面,这女孩明显也不爱多话,只是默默准备工具。
阮卿把手上的手表脱下来,露出那两道显而易见的肉白色伤口,她也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多问。
阮卿觉得这样挺好。
这个小别墅里非常幽静,身边是个温柔却话不多的纹身师,手腕那里有点刺痛,却不至于不能忍。
阮卿纹身的图案倒是早就想好的,墨黑色夹着靛蓝色的一只蝴蝶,狭长,正好覆盖他的伤疤,将那条肉白色的伤口覆盖著。而蝴蝶身子的两端则延长出一条花绳,上面是细小的花苞,嫩粉色与青绿色,包裹在手腕的另一侧。
这个图案是小师父选的。
小师父的手指在阮卿的伤口上轻轻抚摸,他并没有露出怜悯与小心翼翼,而是低头亲了一下那道肉白色的疤。
“卿卿,虽然你的伤口也很美,但蝴蝶跟花,也是很漂亮的。”
小师父歪着头看着阮卿,眼神很温柔。
他和阮卿说过,蝴蝶是破茧才能重生的生物,而花看似柔软,却是从漆黑的土里挣扎着生长的。
阮卿闭着眼躺在那里,突然有点期待自己的新纹身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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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之送完阮卿离开,就给自己哥哥打了个电话。
他哥大概是刚回自己家,夏明之听见了关门声和他大嫂的声音。
“怎么了,你居然能想到给我打电话。”他哥气不怎么顺地问他。
夏明之挠了挠头,“我最近这不是忙着追阮卿吗?”
“出息。”他哥哼了一声。
夏明之决定长话短说,“哥,阮卿过阵子,可能会去参加阮家老爷子的生日宴,我会陪他一起出席。”
“但是你知道的,阮家对阮卿从来没什么善意,”夏明之跟他哥也不考虑什么用词斟酌了,虽然夏家和阮家一直有来往,但他知道他哥也并不欣赏阮家的做派,“我怕他们对阮卿不利,所以一定要跟着。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如果我和阮家起了什么冲突……”
夏明之停顿了两秒,“哥,你多担待。虽然阮卿没同意,但我心里认定他是夏家人,我会不顾一切保阮卿的。”
他哥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倒不怕你和阮家起冲突。我们家和阮家那点情分,已经是越来越薄了,不牵涉生意闹翻了也没什么。”
“但是明之啊,你有空回来一次,有些话我觉得还是给你透个底比较好。”
“什么意思?”夏明之皱起了眉头,觉得他哥这意思不同寻常。
“我听说,阮家的三小姐,也就是阮卿养母,似乎给他留了一份财产。”夏明一叹了口气,“本来这份财产是绝不可能给阮卿的。”
“可我最近听说……阮家老爷子似乎松口了,想见见他。你说阮三小姐这财产也不算薄,有那么简单就能到阮卿手上吗?”
阮家到底会提什么条件,才会让阮卿光明正大作为养子继承养母的财产。
夏明之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阴了脸,“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过两天我就回去。”
夏明一觉得自己弟弟这恋爱,简直是糟心。
人没追上,阻碍却不少。
“你最近还经常做梦吗?还梦见……咱妈吗?”夏明一挂电话前,声音突然低下去,问了一句。
夏明之一时语塞,其实他前天刚梦见。
“没有,前阵子倒是梦见了,但是都是梦见她还在的时候。”
夏明之说了谎,但是语气里情不自禁透露出的难过却是真的,“梦见她带我们去外公家,院子里桂花开了,我们在树底下喝茶。妈说如果以后我们两个有了喜欢的人,就是五个人坐着喝茶了。”
夏明一也被这句话勾动了心肠。
他和夏明之都对母亲感情很深。
而他一向疼夏明之,却偏偏作为长子没有这么多闲暇顾及幼弟,直到四年前他才知道夏明之心里有这么深的伤口。
“所以你要争气点,别让她担心。”夏明一说道。
夏明之应了一声。
外头天已经黑了下来,日落了。
第十五章 朋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夏明之都没怎么见到阮卿的面。
打电话过去,阮卿都说有事,还叮嘱他不要随便进出公司等他,免得又是流言四起,上司又动起了别的脑筋。
夏明之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扭头却发现那个不要脸的小omega,叫于什么来着,在微信朋友圈里给阮卿留言,说昨天在面包店遇见了真巧啊。
夏明之差点把手机给捏碎了。
好在阮卿没答应那个小omega的约会,夏明之心气顺了一点,又把手机捡回来了。
其实阮卿倒也不是故意避着不见他,他如今和夏明之感情发展良好,没有理由冷落他。
只是他手上那个刺青,基本要一星期才能恢复好。所以他最近都没有带手表,黑色的蝴蝶与花苞袒露着,连办公室的人看见了都免不了多问几句。
他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这些天不适合约会,免得夏明之看出点什么。
他刚做好这个纹身的时候,那个纹身的女生温声告诉他,其实纹身也算是一种伤口,所以要避免沾水,保持干净。
阮卿乖乖答应了,心里头却有点惊讶。原来拿纹身盖住伤疤,竟然是用一种伤口去覆盖另一种。
也是有趣。
但他刚纹好纹身的那天,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还在孤儿院里,孤儿院的窗户都很破旧,但是打开窗,阳光都是一样的好。他从孤儿院的窗子里往外看,看见了一只漆黑的蝴蝶,因为看得太入神了,没有听见老师们喊他们出去,最终错过了被阮家收养的机会。
他就这么留在了孤儿院里,当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孤独却平静地长大。
他自然也没能遇见过夏明之,这次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夏明之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子。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他在路边买咖啡,而夏明之开着车从他身边路过,他惊鸿一瞥看见了车窗里英俊桀骜的侧脸,心里想这个alpha可真好看。
梦醒了以后,阮卿在床上躺了很久,外面下雨了,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规律有节奏,在深夜里倒是很让人平静。
他看着手腕上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心想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倒也不错。
夏明之和阮家,对他来说都是橱窗里包装精美的奢侈品,他路过的时候艳羡地看一眼就好,不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去拥有。
可惜人生没有清除键,无法一键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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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阮卿的纹身基本已经恢复了。但他还是不适应把手腕暴露在人前,还是习惯性地戴上了手表,只在手表边缘露出一点深黑色与靛蓝色交杂的蝴蝶翅膀。
这时候也到了和言沉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
夏明之打了电话过来,问阮卿有空没有。
“你要是有别的事情,我也可以跟他们说改天。”夏明之善解人意地说道,但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委屈。
阮卿也知道自己这一周冷落他了,听夏明之隐约透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心头软了软。
“周日我有空,但我不认识地方,你来接我吧。”
“那我早上来接你。”
“我要带点什么过去比较好?”阮卿问道,“他们这也算乔迁之喜了,也要恭喜他们订婚。”
“你人过去就很好了,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在意这些。”
夏明之说的也是实话,阮卿这几年虽然不在,但是他几个朋友却对这个名字已经熟悉到刻骨铭心。
因为夏明之一旦喝醉酒就会开始闹着要阮卿,抓着人就讲他家软软有多好多乖,要不是他自己不是个东西搞砸了,他和阮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久而久之,朋友聚会都默契地把酒放在了离夏明之最远的那个角落。
夏明之想到这处沉默了一下,心想得和那几个混蛋对一下口供,可千万不能把自己丢人的一面暴露给阮卿。
“那我就自己准备吧。你来接我就行。”阮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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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日那天,夏明之十点准时停在了阮卿家楼下,阮卿抱着一束花和一瓶红酒上了车,夏明之扫了一眼,这个年份的红酒价值不菲。
“便宜言沉那小子了。”夏明之凑过去,在阮卿的嘴上亲了一下,亲到了一点甜滋滋的薄荷味,“你刚刚吃薄荷糖了。”
“嗯,你吃吗?”阮卿随手打开薄荷糖盒子,放了一颗在嘴唇边,用雪白的牙齿咬着,似笑非笑看着夏明之。
夏明之凑过去,把薄荷糖和阮卿温软的舌头一起含进嘴里,薄荷糖是甜的,却好像甜不过阮卿。
到了言沉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阮卿下车前反复照镜子,才确认嘴唇没有红肿,夏明之在旁边闷笑,得来阮卿嫌弃的一眼。
言沉的新家是个独栋别墅,地处开阔,要穿过一个很大的花园才能到主宅,后院面积也不小。阮卿在花园里还看见了一个玻璃花房,里头满是珍奇的绿植。
不过这也不奇怪,能和夏明之当朋友的,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世学历都是出挑的。
唯一逊色一点的,倒是阮卿自己。
阮卿不禁自我反省了一下,家世比不过不怪他,但是当初他学习好像也没夏明之好,老拖着夏明之考前补课,搞得夏明之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想去给他捐个实验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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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就等着夏明之和阮卿到场了。
阮卿扫视了一下,除了穆云升是只在电视上见过,其他人都是熟面孔。
言沉是主人自然不用说,言沉旁边两个人是韩家的两兄弟,韩桥和韩祁。沙发上则坐着一个美艳逼人的女孩子,是章家唯一的女孩章蘅心,却是个alpha。她是这些人里最早结婚的,身边坐着的就是她丈夫,叫江雨。
以前他和夏明之恋爱的时候,就经常和这几个人聚会,他们都不是什么纨绔子弟,阮卿年纪又小,颇受他们照顾。可是如今一别四年,他和夏明之分手又闹得那样难看,阮卿一时间也有点不自在。
好在他们很快都跟阮卿打了招呼,好像是什么多年没见的至交好友,韩家兄弟长得像,还搞怪地凑到阮卿眼前,问他分不分得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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