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川
梁骁完全没有听进余绍棠具体说了什么,除了余绍棠之外,其他的山雀对梁骁来说并无差别,不过是食物罢了。
只是看着余绍棠叽叽喳喳的样子,梁骁莫名地心生出几分嫉妒来。
他可以忍受余绍棠对班里其他学生的关心照顾,因为他有把握,那些人都争不过自己。但当面对原本对自己来说只是食物的山雀的时候,梁骁却有些坐不住了。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总会下意识地亲近自己的同类,这是先天的优势,梁骁无法比拟。
梁骁哑着嗓子,随口问道:“我之前在花鸟市场见过那种肚子上有黄色绒毛的山雀,老师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唔……”余绍棠歪着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亮了,“我知道了!应该是黄腹山雀,它们的背部是灰蓝色的,腹部是黄色,经常被人类抓来当做宠物鸟饲养。它们也特别可爱!”
余绍棠语气欢快,梁骁心底的嫉妒更浓了两分,一汪小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他有些忍不住了。
梁骁轻薄的嘴唇慢慢靠近,几乎要贴到了余绍棠的耳朵上,语气很轻,也很柔。
“那……老师是什么品种的?”
梁骁的声音如同羽毛般抚过,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吐在余绍棠敏感的耳廓上,余绍棠的耳朵尖蓦然就红了,身体却是一片僵硬。
一股惧意在余绍棠的周身悄然扩散。
先前梁骁三番两次调戏自己,说要吃山雀,其实余绍棠已经有了点预感,自己是不是在梁骁面前暴露了身份。但他从未想过梁骁竟然会如此直接了当地点破自己的身份。
半晌,余绍棠才终于找到了一点知觉。
他颤巍巍道:“你、你在说什么……”
梁骁垂下眼睑,伸手指向着余绍棠藏在领子中的那个颈环,唇角略微勾起:“这东西……不是妖怪管理局统一发放的吗?”
余绍棠蓦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说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朝梁骁颈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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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骁的喉结突出,脖颈的弧度也十分完美,但他的脖子上却是空空一片。
并没有颈环。
看着余绍棠眸子里藏不住的惊惧,梁骁蓦地有些后悔。
他原本是想等两人再亲近一些的时候再慢慢和余绍棠坦白身份的,只是方才看着余绍棠对那山雀的留恋,这才一时冲动。
梁骁想到余绍棠面对猫时尚且惧怕的神色……现在告诉余绍棠自己是他的天敌……小老师怕是会吓跑吧。
梁骁犹豫了片刻,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行事了:“我……不是,我只是碰巧知道了这个特殊部门,知道成精的妖怪要带这种统一的颈环而已。”
不欲余绍棠再多言,梁骁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老师还是没告诉我,你是什么品种?”
怕余绍棠不信自己的话,他又后知后觉补充了一句:“看老师这么喜欢山雀的样子,应该原形是山雀吧?”
余绍棠被戳破了身份,内心一片慌乱,脑子也成了一片浆糊,完全没意识到梁骁的话里漏洞百出。
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小声承认道:“我、我是银喉长尾山雀……”
说完之后,他随即抬眼看着梁骁,眸子里带着几分渴求:“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怎么会!”梁骁失笑,他恨不得把余绍棠藏进金屋里,又怎么舍得告诉别人。
他郑重说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余绍棠略微松一口气,梁骁把“银喉长尾山雀”这个名字反复在口中咀嚼着。
余绍棠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梁骁抬眼:“那……老师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原形?”
看原形,在成精的动物们眼中,是有特殊意义的。
对于他们来说,让一个人看自己的原形代表着对那个人的绝对信任,意味着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他的面前,再无丝毫保留。
梁骁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直到遇到了余绍棠。
他想要更多的了解他。
听到梁骁的话,余绍棠蓦然有些愣怔。
还……还要看原形啊?
相处了这么久,余绍棠倒也不是不信任梁骁,只是……他有点身为老师的“偶像包袱”。
银喉长尾山雀体型很小,大约刚好够的上成年人的半个手掌,眼睛圆溜溜的,通体雪白,羽毛蓬松柔软,像是雪中的精灵似的。可爱是挺可爱,但是完全没有余绍棠想要的身为老师的威严。
余绍棠从未在非族人面前露出过他的原形,一时有些羞赧和为难,眼神毫无目的地乱瞟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骁摆出了第一个理由:“我都替老师隐瞒身份了。”
余绍棠还是犹豫:“这……”
第二个理由:“运动会的时候,我为班级出了这么多力,老师都奖励其他同学那么多了,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我吧?”
余绍棠的神色有些动摇。
杀手锏:“我真的很想看,就看一眼就行。”
好吧……这谁顶得住呢?
梁骁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余绍棠一怔,心底更多了几分内疚。
不只是运动会这一件事,梁骁之前也多次帮助过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只是看一眼原形而已……虽然让自己的学生看原形实属有些难堪,但是……
余绍棠心底的天平悄然倾斜了。
余绍棠犹豫着正要开口,后门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余绍棠顺着窗子朝窗外望去,孔梅英正站在后门处朝他摆手。
余绍棠内心一沉,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恐怕是因为他在班里放电影惊动了孔梅英,他赶忙开了后门走出去,对着孔梅英道歉道:“不好意思主任,是不能在上课时间放电影吗,我现在就去……”
“哎,你等等!”孔梅英笑着拉住起身就要走的余绍棠,“没关系,学校并不反对学生们进行适当的娱乐活动,你不用太担心。”
余绍棠稍稍放下点心,他眨着眼睛看了看孔梅英问道:“那您是来……?”
孔梅英拍了拍余绍棠的肩膀:“哎,你们班不是得了运动会开幕式的特等奖嘛,校长特意让我来夸一夸你,你真的让我和校长都刮目相看啊。”
余绍棠被孔梅英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都是学生们争气,我其实没做什么。”
“你不用推辞,”孔梅英笑笑,“这帮熊孩子我还能不了解吗,之前我可是受过他们不少的气。”
说着,孔梅英转身看了下班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的学生们:“是你让我们看到了这群孩子们不同的一面。”
余绍棠被孔梅英说得更害羞了,他略微垂下眸子:“其实他们本质都不坏。”
孔梅英点点头,感叹道:“哎,是啊,是我们之前把他们想得太坏了。”
她犹豫了一下,对着余绍棠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你能……”
后面的话孔梅英有些说不出口,她自己都知道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她想让余绍抓一抓八班的学习。
虽然八班一直是年级里有名的差班,但再怎么样,也关系到学校的盛誉和升学率,而且这是这两年来八班表现最好的一次,孔梅英还是想试一试,看看八班能不能在余绍棠的带领下,成绩也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孔梅英的话没说完,但余绍棠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其实也与余绍棠的想法不谋而合,与八班的学生们熟悉了之后,每个学生在余绍棠眼里都是可爱又坦率的,余绍棠也希望尽自己所能来帮助他们。
余绍棠朝着孔梅英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余绍棠与孔梅英就在一墙之外说话,他们的对话全落入了梁骁的耳中,梁骁目光微动,蓦然想起了什么。
余绍棠之前说过,如果下次考试考的不错的话,就答应自己一个要求。
飞鸿高中没有月考,下次考试就是期中,与现在还有个把月的时间,也还算是可以忍耐。
梁骁脸上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笑容,等到余绍棠又与孔梅英聊了几句,回到自己身上坐下的时候,他轻笑了声:“老师还记得之前说的话吗?”
“啊?”余绍棠被孔梅英打断了思路,一时没想到梁骁说的是哪茬,他眨巴眨巴着眼睛,有些愣怔地看着梁骁。
“就是之前老师说的,如果我期中考试要是考的好的话,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梁骁噙着笑,以退为进:“既然老师这么害羞,那这次就算了,不过如果期中考试我考的好的话……”
余绍棠猛然回想起之前说过的话。
梁骁漆黑的眸子闪出点笑意,主动提议道:“我想好了,如果我期中考试能进步一百名的话,老师就让我看你的原形吧。”
余绍棠原本就动摇许久,梁骁的话又满是真诚,他彻底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
余绍棠的声音低低的,近乎低到听不见的程度了:“好……”
一场电影,余绍棠看得晕晕乎乎,甚至连屏幕上的山雀什么时候不见得都不知道。
愉快轻松的班会课很快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学习成绩,尤其是整个班的学习成绩要想提升,单单靠像练习队列那样临时突击是不够的,须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上面,而且还不能是耗时间,要专注才行。
周五回去之后,余绍棠便一直思索着要如何提升学生们专注学习的时间,这是一件不能投机取巧的事情,余绍棠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一个办法。
现在这个年纪的学生们,看着个个长得比余绍棠高,比余绍棠壮实,甚至面相比余绍棠老成,但到底还是小孩,而小孩子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定性,自制力不好,需要人来监督。
经过运动会之后,余绍棠和学生们的关系好了不少,很多学生也愿意听余绍棠的话了,余绍棠没有别的巧方法,但他愿意做那个陪着学生专注学习的人。
飞鸿高中崇尚自由的学风,晚自习的时候班里是没有老师的,这对于那些能够自主学习的学生们是件好事,但对八班的学生并不一定,余绍棠特意去向孔梅英申请,希望能在晚自习的时候到教室里看班。
周一早上刚到学校,余绍棠便匆匆找到孔梅英,向她陈述自己的想法。
孔梅英的眉头全程紧皱着,待到余绍棠说完之后,她略微叹了口气:“学校这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余绍棠暗自松一口气,就听到孔梅英继续说道:“只是小棠啊,你的身体能吃的消吗?现在咱们每天都是三节晚自习,你还要备课,开会,还有学校的其他任务……”
余绍棠知道孔梅英是在关心自己,感激地朝着孔梅英笑笑:“没关系,我家离得很近,来回都很方便,我也不占用学生们自习的时间讲课,只是坐在上面,给他们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且在教室的时候,我也可以顺便备课,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看着余绍棠认真执着的眼神,孔梅英无奈地轻叹口气:“哎,那好吧,不过你也不要太拼命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余绍棠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我知道,谢谢主任。”
孔梅英的办公室离教学区有一段距离,告别了孔梅英,余绍棠回到班里的时候,早读铃声已经打响了。
走在走廊里,隔着很远,余绍棠就听到了八班读书的声音,见到余绍棠过来了,站在门口处的语文老师连忙上前两步,凑到余绍棠身边叫住了他:“哎哎哎,余老师!”
余绍棠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得看着语文老师:“怎么了?”
语文老师用眼神瞥了瞥梁骁那个方向:“就梁骁啊,今天他太不正常了,刚刚甚至主动找我问了一个问题,他这是怎么了?”
顺着语文老师所指的放下看过去,余绍棠也一时有些愣怔住了。
梁骁的背挺得很直,手臂端正地举着课本,正在一字一句聚精会神地念着语文课文。
看到这幕,余绍棠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他盯着那边看了许久,这才堪堪确认了梁骁是真的在读书。
余绍棠深知梁骁一直十分讨厌语文英语这种需要记忆的东西,之前余绍棠威逼利诱着他,他才会不太情愿地背两句。
见余绍棠也一脸愣怔的模样,语文老师满腹疑惑地看向他:“我还以为是你私下里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突然这么努力的,原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