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 第54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近代现代

邵博闻虽然不知道他凌晨来过,虎子不记得时间,他只是大概了解常远夜里奔波过,见了他却吭也没吭一声,心里霎时就起了一把无名火。

等价交换、此消彼长,没有无缘无故,一个人但凡付出,必定是有所求。

常远凭什么答应替他看孩子?又为什么带他去医院?哪怕是个瞎子也看得出他的心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

感情要挣,付出要看对象,默默半天别人什么都不知道,那还付出个屁。

常远是个傻的,邵博闻七窍生烟地想到:去你妈的慢慢来……

——

谢承要讹顿大的,这是他第一次担项目,人品爆发如此顺利,接着他们马上就要有几千万了,不差这点小钱,他发起疯来把一众民工大哥们拉进了温泉酒庄,点了一堆海鲜大餐胡吃海塞。

大家松懈下来,称兄道弟地闹得没了人样。

邵博闻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他带着挡酒符,一会儿还要去干大事,敬酒的只喝一口,灌他的一律不约,独善其身地在旁边架了把儿童椅,故意一刻都不空闲地当他的24孝好爸爸。

虎子使唤起他来也毫不客气,看到自己喜欢吃的就戳戳邵博闻让他捡来放盘子里,不一会儿虾、蟹堆出了一座小山,邵博闻觉得他感冒了吃不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让他不要再抢食了。

虎子抱着半截玉米,振振有词:“我带回去给大款吃的啊。”

完全没有想起他,邵博闻逗他玩:“这些都给大款,那爸爸和你远叔吃什么?”

虎子理所当然地说:“你自己吃,再给远叔带啊,大款是我的朋友,远叔是你的朋友。”

邵博闻觉得他人小道理不小,十分满意地敲了敲螃蟹壳:“那你的朋友能吃螃蟹吗?”

虎子鼓着腮帮子咀嚼道:“能啊,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我昨天还喂它吃了开心果、咪咪条、苹果和酸奶呢。”

乐于分享是好事,但邵博闻开始有点怕他把常远的狗给祸害死了,但他转念又想起那天晚上大款守着别人的烧烤摊不肯走,就觉得常远可能本来就养了条吃货。

虎子吃得差不多邵博闻就带着他退席了,输液一般都要连续三、四天,他得先去找常远,拿昨天的问诊信息然后再去医院。

他其实老早就知道常远家的楼号了,只是一直觉得他不愿意就没来串门,这个晚上他被虎子引着第一次站在了常远的家门口,敲门的时候心想这要是在回家,那可真是别无所求了。

门很快就开了,缝里先钻出一颗头,大款吐着舌头猛嗅,一看就是闻到了肉味,眼神和尾巴一样欢乐。

常远从门边后露出来,见邵博闻左手拎着个盒子、右手牵着个孩子,笑容满面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有点疑惑地说:“你们今晚不是聚餐吗?”

“聚完了,”邵博闻睁着眼睛蒙内行人,笑着抬了抬手里的盒子:“吃饭了吗?给你带了点儿。”

虎子拍着盒子仰头对他笑,接着画了个太极大西瓜的手势,得意地说:“小远叔叔,给你带了这么……大的螃蟹。”

“吃了,”常远摸了摸虎子的头,见他活蹦乱跳才松了口气,夸道:“这么厉害,谢谢。”

“不用谢,”虎子急着给他的朋友分享美食,直接从常远的腿旁边钻进了屋里。

邵博闻瞥见他轻车熟路地把小书包扔上了沙发,心想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挺好的。

大款跟在小王子屁股后头跑了,门框内外就剩下两男人,常远犹豫了一下,耿直地说:“对不住,你儿子病了。”

“嗯,他底子不太好,跟你小时候差不多,”邵博闻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眼底有些灼热的光,他说:“我来登门道谢,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常远有点糊涂了,心想儿子病了他来道谢?

还有他觉得有点不太好,说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还登堂入室起来了——

第43章

池玫礼仪周到,对常远的影响深入骨髓,除非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家没有给人吃闭门羹的传统。

常远往门边贴了贴,但眼皮怀疑地眯在了一起:“谢我?”

“嗯,”邵博闻虽然是黄鼠狼来给鸡拜年,但是谢意是发自内心,他走进玄关,转过身指了指虎子,眼神一片温柔:“谢谢你半夜带他去医院。”

常远受不了这种眼神,目光瞥向一边,淡淡地说:“应该的,在我这儿感冒的。”

邵博闻觉得跟他说不通,便换了一副无害的客人模样:“我需要换鞋吗?”

他要是有那么多讲究,那大款一年四季都得裸奔了,常远无所谓地说:“不用,进吧。”

邵博闻眼角的笑纹一下就深了,然后居心叵测地进了门。

他在常远前头,视线畅通无阻,客厅的格局尽收眼底,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户型,布置素得很,邵博闻愉快地从门口踱进客厅,目光移动间撞到一小块东西,不由自主就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小便签纸,因为与墙面同色,又贴在侧面上,不注意便极易被忽略,上面有些黑色的字迹,邵博闻眯了眯眼却也没看清楚,定睛一扫他发现在成年人视线的高度上,客厅的隐蔽处贴了不少这种纸片。

气流交换的痕迹在轻微的东西上一览无余,那些翘起来的薄片随风轻摆,末端的颤动细微得如同一朵花开的动静一样温柔,邵博闻却仿佛遭遇了大风刮过,某些受常识和先入为主覆盖的认知陡然被掀翻,一种惭愧的酸涩忽然涨满了他的心。

重逢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认识到常远的病从未离去,哪怕是他亲口承认的那个夜晚。

人将苦痛埋于内心,外表才会显得坚强,这种魅力引人靠近,却也会让人忽视他们消极的一面,邵博闻就忽视了,没有相似或者共同经历,感同身受全是胡扯。

在他看来,记忆障碍就是一种疾病和一个结论,在试过种种治疗和努力之后,虽然不能长久的记事但依靠记录仍然能活得像个普通人,而对于常远,他生命里的每一天、每件事,都在印证和与之抗衡。

这一刻邵博闻忽然醍醐灌顶,隐约有些窥到了自己这种不仅倒贴、还买一赠一的超值诱惑套餐会被果断拒绝的原因,普通人可以选择性忘记生活中的小事,而记住对他意义非凡的片段,可是对于常远来说,没了笔记本这些都是一个下场,他记不住,那怕是他的保证和誓言。

一别十年,他连常远的生活细节都不了解,就大言不惭地觉得能陪他一辈子,信誓旦旦地行动一个没有,常远生的出信心才见鬼了……

邵博闻自嘲地笑了笑,他并不了解现在的常远,也没有向他传递过自己的决心,他选择等待是出于尊重,但是换个角度来想,光靠站着干瞪眼,他要了解到猴年马月去?

“干站着干嘛?”常远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自己找地方坐。”

邵博闻走到虎子旁边坐下了,顺手在虎子头上撸了一把,他家那位小爷正撅着屁股乐颠颠地喂狗,脑门一摆甩出一副“不要烦我”的架势来,他有点寂寞,见常远没有过来的意思,就笑着说:“你在忙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邵老板一打定主意要强势插入,正常的寒暄礼仪说弃就弃,绝口不提有没有打扰到别人,开场就把谈话基调开成了“毫不见外”模式。

常远以为他的主要目的是来接他儿子回家,就打算去打包,他指了指茶几说:“没什么可忙的,桌上有水,你想喝就自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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