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所以我只能在厕所里亲他。”
“爸爸你真可怜。”
常远:……
去个屁!这是老子的家,你俩赶紧给我滚蛋!
几分钟后邵博闻回到客厅,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叫常远的声音比平时小一倍,八抓章鱼似的粘着他爸爸,让他根本找不到找这位先生单独谈谈的机会。
常远心想稍后打电话说也差不多,便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输两瓶液,最快也得十点多了,你们趁早走吧。”
邵博闻今晚反正是赚了,闻言不再留恋,他拍了拍儿子的头,让他自己去门口换鞋,人为制造出了一个两人世界。
没了孩子做调剂,常远立刻察觉出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那种露骨的目光带着一种侵略的威力,这个人和他的心都在逼他,四面八方却根本无路可走。
常远塌下肩膀,疲倦地说:“邵博闻,别再浪费感情了,真的。”
邵博闻捞住常远的头,强行掰过来在额头上印了一下,恶劣地挑衅道:“拒绝!”
常远觉得自己额头上被亲的那块地方青筋直跳。
一言不合就吃豆腐的优点是亲测好用,缺点是续航性差,被常远扔出来之后,邵博闻叫了一名代驾,带着虎子去医院输液。
这天夜里,他在输液室里碰见了那个被烫伤的菇凉。
王思雨独自一个人杵着拐杖推着挂杆进来,瘦了不少,轮廓里隐约透出了一点“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迹象,邵博闻跟她不熟,还是姑娘家跟他打招呼,主动靠过来聊天他才认出来。
依靠捐款的帮助,她的治疗和恢复都不错,王思雨三句不离感谢,邵博闻被谢得满头雾水,追问之下才弄明白,他曾经让谢承走公司的账目给他们捐过一笔爱心款,其实项目上不少人都出过心意。
只是谢承是个网络活跃分子,后期在拉动捐款的事上帮了不少忙,王思雨主要是在谢他。
第45章
天色泛蓝,云层如絮,是个好天气。
项目上的负责人很久没有聚得这么全了,大清早常远看见张立伟出现在办公室,觉得很不习惯。
竣工在即,不管赚多赚少,P19这篇要翻过去了,大家穿得比平时讲究,脸色多少都带着点喜色。各个单位参差不齐地到来,在会议室里坐着等待,常远抱着部分资料走到门口,抬头就见邵博闻对自己笑了笑。
他后背所对的墙体上正好有一樘窗,隔着纱网,一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片边缘缀着水滴,被太阳光一打,折射出了钻石一样的光。
常远眯起眼皮,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太亮了,他心想。
一刻钟后詹蓉来了。
验收预定10点钟开始,结果质检和消防一方各迟到半小时,张立伟代为迎接,逐个发烟寒暄了一会儿,还没移步往现场就已经中午了,总不能让机关领导们饿着肚子检查,便先去吃了顿“便饭”。
王岳和常远被拉去作陪,一行人一点半回到工地,这才开始做验收。
第一道流程是介绍整个工程的施工概况,由监理单位主持,常远跟张立伟换了位置,往电脑上连了一个U盘,拿起激光笔开始做总结。
和以前开会并无区别,他的音量和语速中等,偶尔也会低下头去看笔记本,但嘴里从无停顿,这是一种对内容了然于胸的从容。
邵博闻静静地看着他发挥,心想这里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他这种速度多么来之不易,但是撇开感情因素,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看过的相当简明清晰的一次汇报,归类齐全清晰、段落文字从不超过两排,没有千锤百炼的概括功底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常远的报告精简,叙述起来也快,接下来翻检资料,现场的资料其实都做得很杂乱,质检绝不可能逐张检查,没人发现通知单缺了一张完全在常远的意料之中。
看完资料后,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现场,开始围着楼体绕圈。
即使是最良心工程也有它“不良心”的地方,质检单位无法随叫随到,待验的建筑又不止一家,而房子没建远景早早画好,开放商完全等不起,这就要求逢验比过。
为力求省工省时,前期开放商会做好铺垫,验收过程中哪怕真有问题,只要不威胁结构安全,质检也就先签字口头要求整改,至于最后改没改,那就看开放商的意思了。
外立面其实没什么好验的,不合格的条目一半在图纸上消化掉了,一半用钱打通了,一行人兜了一圈就往室内去了。
常远自问还算负责,验收进度也比较顺利,就是走到内庭时忽然“啪”地响了一声,动静不大,但因为声源很近,大家都听见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视线前方的一块玻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猛然绽出蜘蛛网似的白色裂纹,破碎声此起彼伏,纹路不断向外扩散,一两秒就吞噬到了玻璃的短边上,但玻璃碎而不裂,仍然固定在金属框上,仿佛只是有人在其上画了一幅张牙舞爪的辐射图样。
玻璃是一种任性的建筑材料,它的力学性能规律难以捉摸,强度虽然极高,但说破就破无法监测,专家们忌惮它的不稳定,又苦于找不到替代产品,因此对它的使用设下了层层关卡。
国标允许建筑用玻璃有3‰以内的自爆率,眼下破了一片,远远不到概率,但正好被质检单位“逮”个正着,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质监站那个夹着手包的中年人虽然在笑,但目光满庭院在打转:“这怪吓人的嘞。”
张立伟立刻狠狠地瞪了常远一眼,他不管这是谁提供的玻璃和谁安装的,只知道最后是常远在分项工程上签了字,他才去请了质检。
内庭的玻璃归孙胖子负责,他们的玻璃前阵子噼里啪啦爆得比今天厉害多了,加上今天这片概率仍然没超,但是也得有个解释,毕竟猛不丁的破一片,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这种裂纹已经没有围护功能了,估计伸出指头戳一下,这层“墙”就得分崩离析,室内的人可能掉下去,室外的行人可能会被砸到,十分的不安全。
他们提供的检测报告没问题,常远认这个,至于私底下的选场事宜就离他太远了,家丑不外扬,他只能先打了个圆场:“抱歉,惊到诸位了,但这是个例,玻璃厂家的检测报告齐全,显示是合格产品,再说自爆这个问题无法避免,号称玻璃癌,各位领导见多识广,我就不多说了。”
邵博闻发现他只有对着自己时爱答不理,对着别人不仅能言善道,而且措辞还非常严密。
常远说的是报告显示合格,而没说他认为合格,这样的话就是假设检测报告造了假,那就是检测机构的问题,他只是依照客观在签认材料,主观没发表过任何意见。
工程上掐字眼的人都是老奸巨猾的高级工程师,来自血泪史赐予的严谨和警惕,而常远年纪轻轻,应该纯粹是文字里摸出来的敏锐,因为他的日常几乎都落在了书面上,这使得他的口语也难免正式。
不知道为什么,邵博闻有种很强烈的直觉,未来他将会因为这种能力大受裨益。
中年人点了点头,用手包指了指破玻璃,问道:“好好地忽然就破了,会不会是你们安装过程中有问题?其他的哪天会不会也忽然来这么一下?”
林帆前阵子跟他解释过,常远能答,但是他不会帮忙,谁安装就由谁来答,于是他看向孙胖子,说:“孙经理,请你解释一下吧。”
孙胖子老脸通红,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就会吆喝人,哪儿懂什么材料原理,他扯了扯身后的林帆,将他往自己前面推:“让我们的技术人员跟领导讲吧,他懂这个。”
众人的视线于是移到了林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