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少——”
柳笙的喊声与裴钰的追赶一同戛然而止,他趴跪在地上,感觉额头撞上了一个不软不硬的柱体,抬头慢慢往上瞧,映入眼帘的是熨烫出一条笔直痕迹的西裤——这是,人腿!?
腿上面的部位可想而知,从下往上仰视,这是具挺直的像标枪一样的躯体,高大而威严,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气,裴钰的第六感失了灵,他很不知趣的捏了捏被自己撞上的那条腿。
颜幕一路往前,管家跟在身后详述父亲过世的原因和细节,却没想到刚刚进入客厅就有一个物体直冲他而来,然后义无反顾的撞到了他的腿。
颜幕低头一看,是个人,像条狗一样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颜幕首先看到了一颗有着一头乌黑短发的头颅,然后是线条美好的脊背,再往下,衣摆下裸|露出一段光泽健康的白皙肌肤,一直延伸到皮带下被牛仔裤包裹着的翘挺屁股,不禁让人联想到那富有弹性的手感,可颜幕万万没想到被捏的人是自己。
一瞬间,只有颜幕自己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过电感,他不是没见过尤|物,只是脚下这家伙匪夷所思到有趣的地步。
裴钰歪打正着的触碰到了颜幕那冰冷外衣下别人冥思苦想也找不到的兴趣点!
“嘿嘿,抓到了。”裴钰举起手上逃窜失败的红苹果,生怕再跑了似地紧紧握着。
“少爷!”
异口同声的,管家和柳笙一起呼喊出声。
颜幕扭头去看管家,眼神是在质问,管家也知道颜家的几位二世祖不大可能会拿在地上爬的这位当哥哥,谁叫老爷把儿子们根深蒂固的生养成这样了呢!
“这就是大少爷。”管家对颜幕如是说。
颜幕若有似无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不像是在笑,可也没有表现发怒的前兆,他屈膝蹲下去,与裴钰的视线平行。
裴钰这才看清楚他的脸,脑子里炸锅般的想起了自己的要紧事,他几乎是惊呼加感叹的叫道:“弟弟!是弟弟——”
下午他特地请教了柳笙见到弟弟们自己该说什么,甚至练习了几遍,这一激动,彻底忘光光,下一刻,他坐在地上慌张的四顾,弟弟回来了,当哥哥的居然没有准备礼物!!
他真是小气鬼!
真是个傻子!!
会被弟弟讨厌的——
忽然,他手一紧,反应过来自己手中还握着个苹果,脸上绽出灿烂一笑,献宝似地把手里那颗摔的遍体鳞伤的红苹果递到颜幕面前。
裴钰和颜幕的眼底此时都映出了这颗红果实的影子。
“这个……给我的?”颜幕似笑非笑的问道。
“嗯嗯,给你!”
裴钰一点也不知道这举动是多么的滑稽可笑。然而谁也没有笑,反倒是颜幕接下来的话惊诧了在场的人。
“那哥哥喂我吃行不行呢?”
第五章 可怜兮兮
裴钰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还预先用袖子擦了擦苹果表皮,然后才送到颜幕嘴边,可颜幕并没有张口咬,他变戏法似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把银光锃亮的瑞士军刀,拉出利刃晃了晃。
“哥哥不知道吗,吃苹果要先削皮,会削吗?”颜幕柔声细语的问,然而其中却并没有饱含温度。
“不会!”裴钰不做犹豫的回答道。
颜幕拿过苹果,刀尖在果把儿的地方一旋,红皮削落,露出里面黄橙橙的果肉来,“就这样,会了吗?”
也不管裴钰会没会,颜幕就把刀子和苹果一并塞到了他手里,管家看着颜家儿子们长大的,对这位二少爷的了解不亚于他的亲爹,他要是全然不理睬大少爷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如今这刀子都亮出来了,刀子啊!凶器啊!那是大少爷能玩儿的东西么!?
明摆着是要让这傻子脱层皮。
还没来得及阻止,大少爷倒是手快,依样画葫芦的削起了苹果,没的说,弟弟要吃苹果,所以那刀下去是分外的义无反顾!皮是削去了厚厚一层,可苹果仍是红的。
那是被裴钰手指头上的血染的。
刀子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跟血一起往外冒的还有大少爷的眼泪,削着手了!
“呜……”
平日里拿大少爷当瓷人照顾的仆人们可给吓着了,这放平时可算得上重伤了。虽然老爷死了他们再也不会因此挨骂,但爱护这株呆花已经成为了习性。
大家顿时手忙脚乱。
而颜幕站起了身,掏出纸巾抹了抹手,将揉成一团的废纸嫌恶的往地下一掷,叫上管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厅,远去的脚步声冰冷而坚硬。
“什么人呐这是!”
柳笙恶狠狠的对着颜幕背影消失的地方唾了一口,然后扯出裴钰吮在口中的手指轻轻吹气。
“痛痛飞~痛痛飞!”
裴钰甩开柳笙的手,又重新把受伤的指头含在了嘴里,目视着走廊对面的书房,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柳笙怎么叫他也不理,心里恐怕正纠结不休呢。
裴钰没什么好纠结的,他的认知是一边倒的,是非对错分明的很,一定是他太笨才气走弟弟的,他知道自己傻,可不知道到底傻在什么地方,而手上的刺痛告诉了他,原来人们口中的傻子所代表的含义是可以这么具体的。
之后的几天,柳笙就不得不时时预防着跃跃欲试想削苹果的裴钰,那执着劲可是千载难逢的。
只要他学会削苹果,弟弟就不会讨厌他了吧!
在等待验尸报告出来之前,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理颜华天的后事,因为有管家在,所以这偌大的庄园也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日常生活,财产的事暂时抛开不提,颜幕现在需要处理的是一些极尽琐碎的事宜,例如事先找人把墓地周围清理出来,然后列一个名单,哪些人是葬礼时需要正式通知的对象,哪些是不请自到的……
这些权衡礼数和人际关系的事并不轻松,颜幕放下填写名单的钢笔,他打趣的想到,这些事不该是长男干的么?跟他这个二少爷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那个傻的可爱的大哥,颜幕内心就有种正欲破土而出兴奋,没了当爹的靠山,该怎么安置……这个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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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弟归家
那一刀子让削减了裴钰没头脑的热情,让他没想起另外两个弟弟为什么没回来。
半夜的时候裴钰趁着柳笙不注意跑到了颜幕的书房外偷看,躲猫猫似地,自以为隐蔽的很好,其实颜幕早知道他在外面了,但并不理会。
看来看去弟弟埋头办公,他故意弄出点动静来,挠门抓墙,那动静大的可笑,等颜幕真的抬头看门口的时候,他又很没出息的一口气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钰躺在被窝里抚着胸口顺气,弟弟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足以穿透他的心脏一样的眼神,那种目光残留的感觉甚至影响了他的梦境。
……
第二天中午,连夜解剖得出的验尸报告交到了颜幕手中,颜华天确实是因为心脏并突发导致休克的,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至于是什么惊吓或者刺激触发了心脏病进而要了颜华天的老命,颜幕可不想管。
火化前颜幕去瞻仰了一下父亲的遗容,去的急促而痛苦,所以遗容算不得安详,但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就算完了,接着是送进了封闭式的火化炉,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摊子灰,等冷却后收集进了颜幕事先准备好的骨灰盒里。
一辈子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颜幕亲手抱着盒子回家去,车开到半路手机响了……
是颜修的号码,他昨天说晚一步到,可这一步晚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都这个点了他才想起要打个电话回来,说不定又是去跟某个女星制造绯闻去了。
“那什么,家里就多亏你了啊!辛苦辛苦……”颜修在电话那头打哈哈,他也不是有心要把父亲的后事全部推给颜幕,而是自己现在的难处不能拿出来解释。
颜幕心里其实有数,不过那些事激不起他的情绪涟漪,他冷冷的道,“不辛苦,我这辈子就一个爸,爸一辈子就死一次,应该的。”
颜幕的语气里绝无讽刺挖苦,但听着就是那么让人不舒服。
颜修知道得了便宜的人是自己,也就不再在口头上风光了,颜修的性格就是那种典型的笑面虎,只要对那些没必要得罪的人就一致开启笑里藏刀模式!
“诶对了,这个事要不要开个发布会?”
“直接给你手下的电视台说一声不就顺其自然的传出去了么!这不是你家巨星的电影杀青。”
“好好好,你是大哥,你说了算,我这不是想让爸死的华丽一点么,真是曲解我的一片孝心。”颜修又开始耍嘴皮子功夫。
哼,大哥!
颜幕现在深觉这二字的讽刺含义,也懒得和颜修废话,直接挂掉电话驱车回家。
听到手机中的挂断音,颜修倦怠的把手机仍在了沙发里,他其实也一夜未眠,但并不是搞绯闻去了,而是公司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看他现在的状态就知道,那头齐腰的长发束成一条垂在背后,苍白的脸上两个眼圈微微发青,竟让颜修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哥特美男的意味。
颜修人长的美,无论是妖孽的美,还是干干净净的美,总之美能给人带来好感,这很有利于颜修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混,又有几人知道这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洪水猛兽的心呢?
颜修野心很大,而这个传媒业统治者一样的人无异于是同行的灾难,可总归是太年轻,颜修在连着吞并了两家唱片公司后,在资金周转本就困难的情况下还想接着啃下另一块硬骨头,对方铁了心要顽抗到底,结果把颜修弄的骑虎难下,以至于颜修的事业卡在了起始以来的最大瓶颈期。
商场上本就不可能风雨无阻,关键是看怎么乘风破浪闯过难关。
钱,颜修需要足够的钱。
其实接到颜华天去世的消失时,颜修真想哭!爹啊您真是亲爹,死的太是时候了!遗产这东西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助他度过难关的神兵!
第七章 哥哥出走
厅堂中央摆上了一个灵堂,颜幕回家后把骨灰盒置放在了上头,裴钰影子般跟在他身后,像只随时要扑上去向主人撒欢的狗一样,但他不敢,他是又想接近颜幕又必须与之保持距离。
如果他不露出那种傻笑的话,是完全没有维和感的。
可他偏偏无端的灿烂着一张笑脸,看多了颜幕心里就窝火,想要改变一下他的状态,例如眼泪汪汪的委屈样子倒是十分令人暗爽。
“弟弟,你抱的什么啊?”裴钰对颜幕怀中的那个盒子产生了兴趣。
这个问题又卖了个捉弄他的机会给颜幕,颜幕用食指指了指镶嵌在盒子正中央的圆形照片,“认得吗?”
裴钰当然认得,“是爸爸。”
“这里面装的就是爸爸。”
他心里认定弟弟不会说谎,所以对此深信不疑,“可爸爸怎么能躺进这么小的盒子里呢?”
“死了就能躺进去!”颜幕倒是很少废口舌跟人白话,可惜怀的不是好意。
裴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据说爸爸是死了,据说死了就是没有了,他不懂死亡的含义,但“没有了”这个概念空洞的就像一个黑漆漆的漩涡,即使不知其包含着什么,却有着人类对未知最原始的恐惧。就像三岁孩子都知道“死了”意味着事情很严重一样。
裴钰盯着骨灰盒看了许久,黑亮的眸子凝聚出了淡淡的哀伤。
晚上,裴钰少有的情绪低落了,颜幕很满意这个结果,他喜欢这个哥哥静如处子时的样子,美呆了!那比他傻呵呵笑嘻嘻的时候要高出了起码一万个档次!
可谁又会去想傻子也有思维,虽然思考的东西浅显,但却能深深的困扰他。
半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微弱的噪音覆盖了令人心慌的沉寂,正是好睡觉的时候,裴钰第一次在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了。
他掀开被子,穿着睡衣睡裤光着脚丫子蹑手蹑脚走过柳笙的房间,确定没被人发现后又像个得逞的贼一样快速而小心翼翼的溜进了厅堂中。
他还想着研究清楚死亡到底是什么东东。
是的,死亡就关在那个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