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木刁也
被秦欢那满是温暖的目光包裹住,萧默心里很暖很暖,他突然站起身说:“你等我一下。”
不远处是一家便利店,萧默走进去,在货柜上找了一圈,最终在角落找到了一个眼罩。
将眼罩递给秦欢,萧默说:“等下上了飞机,你就把眼罩、耳机戴上,想些其他的事分神。”
秦欢笑了笑,“好。”
从y市飞g省差不多两个小时,秦欢即便想和萧默说说话,可他的状态不允许,于是登机后,就真的如萧默说的那样,戴上眼罩、塞着耳机专心睡觉。
等秦欢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在跑道上滑行了。
秦欢脱了眼罩,摘下耳机,侧头看向萧默。
萧默垂着眼睛,正认真盯着记录着线索的本子看,他刚刚又在本子里写了很多疑点,此时他眉头紧锁着,习惯地去咬笔头,而在本子的旁边还放了一张照片。
“这是?”秦欢拿起照片看。
照片上是李思和一个男人,两人都背对镜头,不过拍照时李思正好侧过脸。
他们手挽手,姿态很亲昵。
“是昨晚姑姑给我的。”萧默听到广播,将本子和笔收好,然后告诉秦欢,“照片是昨天上午私家侦探刚给她的,是一个暗恋李思的人拍的,他就住在李思对面的小区,不过他在案发前一个月就出国了,刚回来,我上次让我姑姑找人去查李思的暗恋对象,私家侦探找到他,他提供了这张照片。”
“有正脸照吗?”秦欢问。
“没有,照片是对方无意间拍下来的,他是一名摄影爱好者,当时只是在拍风景。”萧默将照片小心收好,眼睛很亮,“没有正脸也没关系,这张照片已经能证明李思确实有一个交往的男友,而在李思出事后,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并且他的穿着打扮很讲究,家世一定不错。”
秦欢建议,“余海跃认识的人多,基本y市的富家子弟他都认识,等回去可以找他问问看。”
“嗯。”
从机场出来,两人没有停歇,又马不停蹄地坐上开往u县的大巴。
大巴从市区出来,先上了高速,一个小时后,车从高速下来,拐进了弯曲的山道,山路颠簸,秦欢和萧默都被晃得脸色苍白,反胃想吐。等颠了半天好不容易到达u县,两人都狼狈不已。
在宾馆登记完住宿,来不及休息,萧默和秦欢又出来了。
——他们时间太赶了,只有两天。
循着私家侦探查到陈非家地址,他们边问路边找,u县不大,询问几人后,就顺利找到了地方。
路上秦欢又找了间小超市,买了两箱牛奶。
萧默不解,“你买牛奶做什么?”
秦欢朝他眨眨眼,“有用的,等等你就知道了。”
他想想又补了一句:“见到陈非他妈妈以后,你记得要配合我。”
陈非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没有保安,也没什么绿化,垃圾随便堆在垃圾桶外面,没人去整理,苍蝇到处飞,发出阵阵臭味。
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走过,手里的垃圾又是随便一丢,没丢到垃圾桶里也不管。
秦欢和萧默站在小区门口,抬头确定地址。
突然他们身后响起几声车鸣,一个头发稀疏、发福的中年人从车里探出头,不耐烦喊:“你们站中间挡路呢,快让开。”
“不好意思。”秦欢迅速拉着萧默站到旁边,中年人这才把头收回去,将车子开进小区。
萧默小声说:“是陈非的舅舅,余富强。”
这会儿功夫,余富强已经把车停好,秦欢扫了眼车标,对萧默说:“辉腾,少说也要两百万。”
“两百万?”萧默回忆起私家侦探查到的资料,“不对,余富强虽然在做生意,但因为在县城,公司不大,即便是他公司做得最好的时候,年度纯利润也才几十万,他儿子在英国读书,每年至少15万的学费,再加上他自己也要花钱,不可能大手笔到开两百万的豪车。”
“不管他开不开得起,他都不可能是凶手。”秦欢轻轻捏了捏萧默的后颈,温声说:“我们还是先跟上去吧。”
萧默也意识到自己大概疯魔了,见到什么都往案子上套,他垂下眼眸,低低“嗯”了声。
陈非家在二楼,此时大门打开,站在门外就能听得见里头的声音。
陈母和余富强说的是本地话,秦欢和萧默听不懂,他们在门外听了几分钟,才抬手敲门。
“谁啊?”陈母的普通话有很重的口音,她很瘦小,看起来也很苍老。她走出来,看见萧默和秦欢,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们半天,才问道:“你们找谁?”
秦欢露出八颗牙,笑容很有亲和力,“阿姨您好,请问您是陈非的妈妈吗?’
陈母眼神瞬间带上了警惕,她回头喊了一声,等余富强走过来,她才说:“我是,你们是谁?”
“是这样的,我们是xx报的记者,我们现在在做一个专栏,是关于校园霸凌的,我们打听到陈非当年在学校就不止一次被欺负,甚至还被陷害,导致他被开除……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情况。”秦欢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两箱牛奶递给了陈母,“这是我们的一点见面礼,请您收下。”
陈母没有去接,她小声说:“什么霸凌,什么陷害,我不懂,非非也没跟我说过,你们走吧。”
萧默看了眼秦欢,说道:“是这样的阿姨,我们在做的这个专栏本身是一个公益性质的,目的是呼吁大家重视校园霸凌,但我们会给愿意提供故事的新闻线人一笔报酬,不是很……”
一旁的余富强打断了萧默的话,“有报酬的吗?会给多少钱?”
萧默回答:“我们给5000-10000不等。”
余富强点点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他说完就拉着陈母走到旁边,用本地话低声和萧母交谈,谈了将近十分钟,他们才又回来。
余富强说:“你们进来吧。”
他往桌子指了指,说:“牛奶就放在上面,对了自我介绍下,我是非非的舅舅。”
“您好。”
秦欢将牛奶放下,就跟萧默一起走到余富强和陈母对面坐下。
陈母是独自将陈非抚养长大的,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小学毕业,所以一直做得苦力活,年轻时累坏了身体,后来又查出乳腺癌,尽管病治好了,但身体坏了就是坏了,怎么补都没用,消瘦到不行。
做戏做全套,秦欢坐下后,就拿出手机打开录影功能,镜头对着陈母和余富强。
陈母低着头,很拘谨,“喝水吗?我去给你们倒。”
说着她就站起来,取出两只杯子去厨房洗,然后倒了白开水过来。
“谢谢。”
“不、不用。”
余富强不畏惧镜头,他催促说:“你们想问什么,现在问吧,问完了我还要去参加一个饭局。”
秦欢笑了笑,说:“那请两位先讲讲陈非吧,他从小到大的表现怎么样?”
陈母没看镜头,只说:“他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
余富强话比较多,他侃侃而谈,甚至将陈非小时候尿床跟人打架的事都说了,非常详细。
秦欢耐心听完,又问:“那他的性格呢?我们听说他不太合群,在学校几乎独来独往的。”
“他会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那些只会欺负人的有钱少爷啊。”余富强说,“非非高中是在市里上的,市里离我们这远,半个月、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在学校被欺负啊,欺负人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其中一个学生过分的啊,表面和非非做朋友,背后却捅非非一刀,坏得很。”
萧默和秦欢轮流问了不少问题,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转到主要问题上,“陈非被y大退学以后就一直呆在老家吗?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再重新参加高考再去大学,为什么他不去了呢?”
“他最开始没有一直待在这里的,都怪我……”陈母抹了抹眼泪,“是我耽误了非非。”
经过长时间的谈话,陈母已经没有那么强的戒备心了,也或许是她压抑太久,想发泄、纾解,于是有些话就自然地说了出来,“刚开始一两个月,非非其实总是两地跑的,可不久我查出乳腺癌,他被我绊住了手脚,再不能走了,他最后一次回y市是在我手术之前,他说要回去找人借钱……”
余富强忽然喷出一口水,被呛到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陈母后面的话,等好不容易不咳了,他就说:“姐,你去切点水果来吧,客人过来就上两杯白开水,连水果都没有太不好意思了些。”
将还有些懵的陈母推走后,他又对萧默和秦欢笑了笑,“我姐其实不清楚,非非当时虽然要走,可没走成,当晚我姐突然昏迷,他不得已留了下来,我呢做点小本生意,钱赚的不多,我想着他们母子实在可怜,又是我亲姐和亲侄子,当时就把能周转的资金都拿出来,借给了非非。”
萧默神色微变,他不觉地往前倾,刚想说话,却被秦欢抓住了手。秦欢将自己一直拿着的手机塞进萧默手里,又偏头对萧默安抚地笑了下,然后打趣说:“余先生您一定是谦虚了,如果我没认错,您停在楼下的车是辉腾啊,一辆两百多万,连座驾都这么大手笔,怎么会是小生意呢。”
余富强哈哈笑两声,“你是看错了,我开得普通大众,不是辉腾,我要是能开得起辉腾,哪里还窝在这个小地方?不信你等下去仔细看。”
顿了顿他说:“不好意思啊,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喝口水,休息下。”
秦欢笑笑,“您去。”
等余富强再回来,秦欢就没在车的事上继续了,他说:“我刚仔细回忆,车的事我可能真的认错了,毕竟两款车很像,没放在一起对比,确实容易认错。”
“是啊。”
秦欢和萧默已经问到想要的答案,后面他们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走完流程就起身告辞了。
“等一下。”余富强叫住他们,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不是说有报酬吗?”
“不好意思。”萧默说,“您有支付宝吗?我直接转给您吧,不过因为稿件都是需要主编再审核的,所以我们今天只能先给一半——三千块。如果确定登上专栏,我们会给你们结剩下的费用。”
“行。”余富强报出一个号码,“钱转到这个号上。”
萧默没有犹豫,拿出手机给余富强转账三千块。
秦欢和萧默在余富强的注视下出门下楼,然而他们并没离开,而是走到一楼后又折返。
余富强已经把门关了,不过因为房子太老,隔音不好,他们站得位置靠门,而他的嗓门又大,所以对话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秦欢拿出手机,将他和陈母的谈话录了下来。
回到宾馆,秦欢就将这段录音发给朋友。
发完他对萧默说:“我已经找人帮忙翻译这段对话了,最迟晚上八点就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还有一点,他叫人把楼下的车换成了普通大众。”秦欢说,“默默我想你的怀疑是对的,这辆车的来源有问题,而且他应该知道些什么……陈母当时已经放松警觉了,她说的是真话。”
萧默肯定说:“李思被害那天,陈非在y市。”
“应该错不了。”
秦欢伸了个懒腰,对萧默说:“我们先找地方吃东西吧,今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我有点饿。”
萧默:“好。”
—
另外一边。
余富强送走萧默他们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两人太年轻了,最多十八|九岁。
而且他忘记检查两人的记者证了。
“富强啊,你是怎么了?”陈母在余富强身边坐下,习惯性地缩着肩膀,脸色不太好。
余富强偏头看了一眼陈母,“姐,我可能给非非惹麻烦了。”
没多久他又为自己找了台阶,开始推脱责任,“但问题主要还是在你。姐,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非非自从退学后就一直待在我们这里,没有离开过。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怎么就把非非离开过的事随便说出来,还差点说错了!”
陈母其实不懂,“为什么不能说?非非那段时间确实两头跑,他也跟我说要去y市借钱……”
“哎呦我的姐姐啊,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非非没去,钱是我借给你们的,那么大笔钱,他去哪里借?你当时昏迷过去,整整两天才醒,你一醒不是就看见非非了吗?非非如果离开过,哪里那么快回来。”
“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