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桃酸奶
钟于蓦地低头捂住眼，好像突然感受到了秋夜的凉意，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发抖。
他将所有脆弱用沉默替代。
闻司余搂他瘦削的肩，轻轻把人按进怀里，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濡湿，心痛的无以复加，几乎要和他一起流泪。他什么也说不了，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所有往事指的都是已过去的、无法挽回的事情，三言两语的安慰都属于轻浮的态度。
一边的他是魔鬼，为钟于向自己剖开内心而快乐；另一边的他又感到悲伤，为自己错过的、晚来的那几年，为独自在那段时光里煎熬挣扎的钟于。
可是他即使早来几年几十年也无济于事，所有后悔与假如都是无意义的。他只拥有眼前这个钟于，这个失去母亲、活在愧疚里的钟于，这才是完整的钟于。
这样的经历，造就了现在这样一个坚韧的钟于。
*
“哎，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闻母踢了踢丈夫的腿，在他裤腿上留下一个灰脚印。
闻爸爸眼皮子不动一下，“小年轻有的是话要说，说不定一回来，你就有正式的儿媳妇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玄关传来声响。
闻母马上站起来，拉了个笑，决定弥补下午她对钟于摆的脸色，然后她就看到——
两个人眼眶红红，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
这是干了什么去了？让人闷头打了一顿吗？
“妈，”闻司余嗓音有点哑，一眼就看出自家妈妈想干什么，但这会不是时候，“我们先回房间了。”
闻母愣愣地点了点头。
闻司余轻声关上门，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给你放洗澡水，今晚早点睡吧。”
钟于坐到床边，又站起来拉上了窗帘，有些局促，“好。”
大概和人聊了心事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过渡时间，半小时前有一刻他们的心贴的那么近，几乎要融化在一起，半小时后，他们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约而同的假装自己没看到对方铠甲下脆弱的一角。
这种尴尬来自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
趁着闻司余进浴室，钟于坐在床边放空了一会，难得感受到了一点孤独。
他之前孤家寡人惯了，享受一个人自由的状态，而现今尝过那种熨帖的滋味，也就明白了依依不舍的滋味。
脑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促使他站起来，走进浴室，对闻司余说点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冲动，闻司余给了他肩膀和安全感，而他在这个惴惴不安的夜里剖开内心，让自己依靠他，像是结成某种契约一样。
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钟于一愣。
正巧这时候闻司余在浴室里喊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房间门和浴室是挨着的，钟于刚走到浴室边，门就被敲响了，他顺手开了门。
是闻爸爸。
闻爸爸一脸严肃地端着一盘鲜润的樱桃说：“这是你阿姨去夜市逛的时候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听说味道很好，已经洗过了，你尝尝。”
钟于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了声谢，正疑惑闻母白天晚上对他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大，面前房门直接关上了——闻爸爸一声不吭走了。
“......”他也太酷了。
闻司余再从浴室出来，就见钟于双手端着盘子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钟于主动和他交待：“你爸送来的。”
“哦？”闻司余站他身前打量了一遍这盘樱桃，去了茎丢一枚到嘴里，“应该是我妈买的吧，味道挺好，你尝尝。”
说着，他捏着茎把果实递到钟于嘴边。
钟于被他这种熟练投喂的姿势弄的有点羞耻，但还是低头咬走了樱桃，没注意到闻司余微暗的双眸。
闻司余动了动喉结，收回手摩挲了下刚才被钟于发丝擦过的指腹，若无其事地说：“怎么样？还可以吧？”
过了会，他手摊开置于钟于下巴前，“把核吐了。”
钟于今晚怪不好意思的，先是抱着人家哭，现在又像三岁小孩一样，而且，闻司余这个举动是不是有点......
“不要撒娇，别把核咽下去了。”
？
钟于把核吐在他手心，“我哪撒娇了？”
第40章 这一章讲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昨晚大修过，昨晚没看过的小朋友记得先去看鸭！
第二天闻司余回归剧组, 钟于原以为他不在家闻母应该不会来找他的，没想到他刚吃完江阿姨做的早餐就被敲响了房门。
江阿姨在厨房洗碗，他只好放下刚打开的电脑去开门。
就算知道闻母不是有心针对他的，钟于现在见到闻母也还是很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来源于她的身份。
她是长辈，而且还是闻司余的母亲。
钟于：“阿姨好。”
“我挺好，”陈枝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昨天的樱桃好吃吗？”
一提樱桃，钟于就想到昨晚闻司余喂他吃樱桃的场面，脸上一红, “好吃的。”
陈枝在沙发上坐下来，把一篮子柑橘放到小桌上，“那家水果店是全国连锁的，质量有保证, 你以后想吃了就叫闻司余去买。”
她继而说话一顿，挥挥手说：“过来坐啊。”
钟于过去想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半路被陈枝拉到了她身边。
坐下的一瞬间钟于嗅到一股香水味，不浓，味道有点熟悉，像是他很久以前在哪闻过一样。
正当钟于仔细回想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时, 陈枝点开手机相册说：“你是不是没见过闻司余小时候的照片？阿姨给你看看。”
和所有妈妈一样，陈枝也有把儿子打扮成小公主的恶趣味。那时候闻司余还小，自己也不知道男孩子穿裙子有什么不妥，看见漂亮衣服就乐呵呵地穿上了, 对着镜头笑的一脸开心。
钟于很快被吸引了注意，他自己是没几张小时候的照片的，因此对别人各式各样的童年照异常歆羡。
小男孩闻司余五官没长开，只能看出一双眼睛轮廓和现在一模一样，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傻兮兮地咧着嘴笑，怀里还抱着个长腿小熊。
“好可爱。”好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这条裙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也想穿着去，我不让他还跟我闹脾气。”
钟于嘴唇一弯，笑了。看不出闻司余现在偶像包袱这么重，竟然小时候这么傻乎乎的。
不过臭美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
“等他大了点，我和他爸爸就不怎么管他了。这臭小子小时候一直都很乖，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把叛逆全攒到高中了。”
钟于怔了怔，想起闻司余说自己是在高中的时候出柜的，听闻妈妈的语气，他父母好像也不是对他出柜这件事毫无反应的。
陈枝痛心疾首：“他高中的时候突然开始追星！”
“啊？”
她大概是因为昨天敌对钟于的行为不好意思，所以这会说起闻司余的黑历史一点都不留情，“追星就算了，有一次他们办了个跨年演唱会，那一年我们说好了要回老宅过年的，没想到这小子半路逃跑去看演唱会，把一群老人家气的够呛。”
钟于忍俊不禁，他实在想不到少年闻司余竟然也有这么疯狂的追星经历，要是让他粉丝知道了，肯定又是一个大型嘲笑现场，然而闻妈妈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笑容僵住了。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当时喜欢的明星就是你。这么一想，他后来出柜进娱乐圈也都说得通了，”陈枝嘟囔着说，“这小子，追星追成人生赢家啊。”
“什么？”钟于惊讶地瞪大了眼，心像突然被人攥了一把，闻司余竟然在这么早之前就......
难怪他躺在闻司余微博关注列表的底部，因为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自己了。
他突然忐忑不安起来，那种逃跑的冲动充斥着大脑，如果闻司余把这些追寻他的经历早早告诉他，他或许不会这样不安，但闻司余什么都不说，他藏起过去种种，只在暗处隐秘又深沉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闻司余气急了，估计也不会冲动地表明心意。
钟于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样漫长又厚重的喜欢。来自家庭的影响让他早早对婚姻这种虚无缥缈的关系失望，对别人的喜爱他总是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不值得。爱是双向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同等的爱可以回赠闻司余。
他迟早会因为精疲力尽而选择结束这段感情。
但闻司余这样的人会放弃吗？闻司余是这样浅薄的人吗？
陈枝敏锐地发现他的不对，“怎么了？闻司余没跟你讲过。”
钟于摇头说没有。
陈枝见他脸色不对，以为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细节惹了他不快，连忙转开话题，“你这肚子，六七个月了吧？”
钟于摸了摸肚子，嗯了一声，“六个多月了。”
陈枝怀过两个孩子，备孕时还会和丈夫一起去相关培训班上课，因此说起怀孕的注意事项时头头是道。钟于却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团乱麻，五味杂陈。
陈枝见他神色恍惚，只当他累了，也不多说就告别了。
闻母走后，钟于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剧本再改点细节就能完成了，有臧西的名声也不愁卖不出去。
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一觉醒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江阿姨大概是和她新认识的小姐妹出去玩了，房间里静悄悄的，钟于像是为了纾解胸中的烦躁，特别大声地叹了口气。
闻司余怎么还不回来？他想，但是闻司余回来又能干嘛呢？难不成要问他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是他偶像这件事吗？
钟于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他又尝到了迷茫的滋味。
自从遇见闻司余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毫无目标地朝前方奔去，也不管前方是悬崖还是草原。
钟于想，这是喜欢吗？
这种迷茫的等待，看不见未来的孤独，以及迫切的想要依赖另一个人的感觉是喜欢吗？
闻司余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来，他进门时带着一身秋夜的凉意，肩上仿佛落了几颗星子，身形挺拔修长，微蹙着眉像是遇到了不顺的事。
见到钟于穿着睡衣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还不睡？”
钟于怀孕之后一直渴睡，也在他面前抱怨过这件事，所以这会他以为钟于是为了看电视贪玩才故意不睡的。
闻司余沉着脸走过去，钟于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直接打横抱起带进了卧室。
“你干什么！”他忍不住挣扎一下，结果就被闻司余训了：“别动，掉下去了！”
钟于立马不动了，盯着他紧绷的下巴看思索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哪这么小心翼翼观察过闻司余的脸色，此刻竟然觉得有点新奇。
闻司余把他放到床上，并未马上离开，反而顺势把脸埋进了他颈窝里抱住了他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