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这人年轻又陌生,尤自然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学员还是哪位老师带来的。
“你这方子,和我拟的几乎一样,颇有家祖之风。”尤自然古怪又带着亲和地道,“小伙子,你是学员么?哪个单位的?”
他这么说,其他对用药比较有研究的大夫,也恍然,没错啊,这个方子的风格,的确是相当的尤老!
“我学药的,学校假期实习项目,我跟着周医生来做助理。”没错,这开方的人不是大夫,而是容细雪,一个还在上学的药师。
“………………”尤自然直翻白眼,气得不想说话了!
事实上,他现在也没有可说的,方子都让容细雪给说完了。
昨天也没看到周锦渊,还以为这人就带了两个学生,没想到是三个!他还夸这年轻人用药像祖父!
你想骂周锦渊吧,也骂不到,众目睽睽,人家还在打坐,啥事没干。
就算干了,你爷爷的风格人家带来的学生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比你还像,还圆满,你能说什么?
所以说,尤自然不但郁闷,他还一万个不解!WHY啊,凭什么啊!
桌上各人都暗暗一笑,各自扯开了,聊这个方子好像确实很有尤老的风格呢。只可惜,居然不是尤老的孙儿说出来,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中药专业学生。
这时候菜终于上来了,原本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周锦渊突然苏醒,仿佛刚才一无所知,热情地吃起菜来。
尤自然:“……”
不知道为什么,周锦渊就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吃菜,他觉得好委屈。
……
晚宴之后,才离开宴会厅,清风和明月就按捺不住地问:“老师,刚才你是怎么把讯息传给容神的?”
他俩虽然比容细雪还大点吧,但是相处着相处着,就忍不住喊容神了,就跟喊周锦渊老师也很自然一样……
在他俩的心里,虽然刚才坐在旁边的他们没看到周锦渊打坐过程中有任何动作,但是,这药方怎么想也是周老师的手笔啊,而非容神这个药师。
周锦渊正色道:“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可以说出去。”
两人紧张地道:“好……好!”
周锦渊:“我刚才,是驱使小鬼传音给他!我研究尤老的书很久了,参详他以前的方子,就琢磨出来了!”
清风和明月差点吓傻了,小鬼??
周锦渊比了个“嘘”的手势。
俩道童赶紧捂住嘴。
走到电梯里后,明月才回过神来,恍惚地问:”老师,那个……小什么,现在还带在你身边吗?“
清风也恶寒了一下,情不自禁看身周。
“小鬼,小鬼你都信!”周锦渊卷起手里刚才晚宴时发的通知,往明月脑袋上敲,她捂着脸直躲。心里哀嚎,老师学道多年,那么有范儿,被骗也不是她的错啊!
“你说。”周锦渊看容细雪。
容细雪也有些好笑地看了这俩人一眼,“我最近在做方剂分析,通过贝叶斯网络、复杂系统熵方法之类的数据挖掘方法寻找处方规律。
“因为你们周老师推崇尤老,所以我早就录入了尤老的医案数据,对医案、证候、药物、剂量、用穴等分析,就能知道尤老的用药、取穴规律。
“刚才我用手机将症状代入,即知道相应高频用药,痞满也算常见病了,只需再行斟酌,就得到一张典型尤老风格的痞满处方。”
清风明月:“………………”
靠,所以说,跪就完事儿了!
俩人互相看看,跪姿标不标准。
——大数据时代背景下,数据挖掘技术可以应用到各个行业,包括中医药。但其融合了数据库、统计学、高性能计算等等各种学科,一般的中医药临床人员无法掌握。
于是有的单位,也和专业人士研发出了相应软件。录入数据后,简单操作就可以找到各种规律,甚至隐性知识,是一个很好的辅助工具。
恰恰因此,清风明月虽然都知道这种工具,但是刚才席间,他们和同桌其他所有人,包括尤自然,都想不到容细雪是用数据挖掘开出那方子的。
毕竟算得实在太准了,甚至算得出隐性知识,有的药可能尤老爷子也想不到。
这是真的,比你爷爷还像你爷爷了。
多学科交叉人员好可怕,既有专业知识,又知道用什么算法最合适……
周锦渊背着手,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你们啊,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能继承名家经验,发扬光大,济世救人。”
明月看他这正色凛然的模样,虚弱地道:“那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老师你刚才吓我们做什么,我都傻了。”
不会就是为了借机教育他们,爱老师但要更爱真理,不能老师说什么就信什么吧?如果是的话,那也是老师的良苦用心了呢!
周锦渊:“嘿嘿,这个其实主要不是冲你们的,刚我发现尤自然在拐角那儿偷听呢。吓吓他,我看他明天还敢不敢找茬儿了……”
道童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尤自然:突然睡不着
第66章
周锦渊和容细雪入住的是双人间, 有两张单人床。
晚饭后回到房间,容细雪用平板电脑继续做他的功课, 周锦渊则趴在床上看看自己之后要上课的ppt, 有没有还可以再完善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弹了过来, 周锦渊一看是罗校长,心知肯定又是开学后课程的事情, 他飞快瞄了容细雪一眼。
要去容细雪他们学校开课的事,周锦渊还瞒着他, 怕被发现,当即就把耳机翻了出来,插上后再接通,说话的时候也注意措辞, 避开了关键。
本来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容细雪却侧头看过来一眼。
周锦渊默默用电脑挡住自己的脸。
容细雪觉得有一丝不对,等周锦渊通完话后,他放下平板电脑, 一转椅子,面对周锦渊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锦渊还趴在床上, 这么看容细雪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类似角度。但这次可能有些心虚,周锦渊格外敏感。
他一下坐了起来, 觉得这个高度还是不够,又站在了床上,“你也太多疑了!”
容细雪抱臂打量他, “那就是有了。”
周锦渊:“……”
容细雪其实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他正要转回去,周锦渊却忽然嘟囔道:“这要是偷偷找了对象也绝对瞒不住——”
容细雪动作一下停滞了,表情瞬间变得微妙。本就颜色偏淡的眼瞳在冷色的灯光下显得竟有些残酷,又或者是倒映着残酷。
周锦渊看到这个表情便有些发怔,太陌生了。
只见容细雪霍然站起来,两步上前。
周锦渊明明是站在床上俯视容细雪的,被这突然且有压迫感的动作吓到。
容细雪单膝跪上床,他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不稳地跌坐在床。
容细雪倾身环住他,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已是离得十分近。
周锦渊本能想防御,但他忍住了,“突然这么凶猛干什么?”
容细雪在这一瞬间已经有点后悔,不是这个动作,而是刚才下意识的眼神,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勉强一笑道:“只是很惊讶。”
这个理由普普通通,不上不下,可周锦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有过比现在亲密得多的姿势,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让他感觉不对劲,这是潜意识,是直觉。
“哦……开玩笑呢……哈哈。”周锦渊干巴巴地道,虽然有点不安,但还是没动弹,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很怂了。
“是吗?”容细雪本来是后悔的,当他发现周锦渊细微的情绪后,却又有些快意。毕竟两人原本的关系是他最大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劣势。
也许早应这样了?与其恐惧,患得患失,在安全线内试探,退缩不前,甚至时而想着是不是该放弃——可是,这样冒险——
容细雪有些微失神,周锦渊还没察觉到,直觉里他想找了个话题,索性就这样说了,“是啊,哎其实我答应了你们校长,下学期去你们那里开课!”
明明是瞒了很久的“惊喜”,周锦渊迅速把它抛了出来。
容细雪的心神被拉回来了。原来是这样。
“周老师。”容细雪紧紧盯着周锦渊,半晌才低喊了一声——
而后很快便起身了。
他已坐回去了,背对周锦渊继续忙碌。
但周锦渊还瘫在床上,有种受惊的感觉,刚才容细雪那么喊他,他有种一个激灵的感觉,然后指尖好像都有点酥酥麻麻的。只觉眼前是小雪,又不是小雪。
周锦渊坐起来,怔怔看着容细雪的背影。刮目相看啊。
指尖还残留着那种酥麻……周锦渊出神地想,首先排除脑血栓、神经炎、颈椎病等病,应该是刚才手长时间抵着床压迫神经了,我立刻活动起来!
……
第二天早上,周锦渊他们又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这时大多也是这次研修班的人。
周锦渊正在打绿豆粥,抬头一看,发现尤自然就在对面倒苹果汁。
不过,相比起昨天见面时,他的精神奕奕,今天好像憔悴多了,脸还有点浮肿。更明显的是,他头上和手上还顶着几根针……
仿佛察觉到了周锦渊的目光一样,尤自然抬眼看过来,当时就打了个寒颤。
尤自然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周锦渊冲他灿烂地笑了一下。
尤自然像被惊了的兔子,迅速逃开了,经过昨晚的恐吓,没敢再惹他。
这些道士太阴险了——尤自然想,他昨天偷听到周锦渊的话,吓得不轻。他既然都学中医了,对道家学说多少有了解,也听祖父说过一些老年间神乎其神的事情。
昨晚回房间后,尤自然愣是不顾室友反对,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就怕自己白天怼了周锦渊那么多下,他会不会咒自己之类的。
尤自然总疑心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半夜还继续不顾室友反对,爬到他床上和他挤着睡,一晚上拢共才睡了五个小时,早上起来脸肿成猪头了,自己扎了几针。
周锦渊见果然奏效了,得意地端着盘子走回座位上。
……
上午,研修班就要在夏都中医药大学开课了,来自海内外的学员有数百名,齐聚一堂,先由培训中心的专家讲话。毫无疑问都是些套话,回忆一下研修班的历史、意义等等。
周锦渊坐在下头走神,直到上面有人说,请这次活动赞助方某中医基金会的金主梁月称先生讲话,四周响起了细碎的惊叹声,他才回身看向上头。
只见门外正慢慢走进来一人,天气炎热,他却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深色西装,仿佛病弱一般,行动间较为迟缓,由人搀扶着。
他的五官实在是惊为天人,有着雌雄莫辨的美感,一双丹凤眼如点墨一般,极具华夏古典风情,唇色不染而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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