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痒 第44章

作者:阿漂 标签: 近代现代

一吻结束之后,厉逍身体紧贴着时郁,努力平复着呼吸,装作很老练的样子,得意地跟他说:“笨蛋,这才是接吻。”

27.1

过往记忆又浮现出来,带着一种青春时代的朦胧甜美,和现在成熟高大的人不动声色地重合在一起,时郁微微晃神,又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微笑的神色来,他乖乖地点头说:“我知道啦。”

厉逍说了不在意,也就真的看不出嫌弃的样子,甚至时不时地拆下时郁的表带,抚摸他的伤疤,或者在上面落下亲吻,时郁知道他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心疼,想要安抚自己,于是每次也都没说什么。

又一次做完之后,时郁疲惫不已,昏昏欲睡,被厉逍一抱上床,就缩进对方怀里睡着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一抬手想看时间,触目却是一条狰狞伤疤,一下把他给吓得清醒过来。

时郁这才想起,昨晚做到一半的时候,厉逍又摘下了他的表,对方最近好像对这里有种上瘾,总是将他的手腕扣起来,一点点地,用舌尖或者牙齿轻轻地啮咬舔舐,好像是想要用自己留下的痕迹,将那个伤口覆盖过去。

大概是后面太累,他忘记把表重新戴回去了。

室内窗帘拉得很紧,阳光一丝都漏不进来,但是微微昏暗的视线里,时郁还是能清晰看到自己手腕上蜿蜒的,曲折的痕迹。

实在太丑陋了,如果不做好心理准备,突然看见的话,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

吃早餐的时候,时郁把盐当成了糖,一口豆浆下去,差点被咸死,再打壶新的又来不及了,于是非常丧气。

厉逍就安抚他,豆浆没了还能牛奶泡油条嘛。

时郁看起来更丧气了。

时郁难得会出这种错,厉逍倒是无所谓,但看对方实在消沉,就揉一把他的脑袋,说:“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时郁僵了僵。

厉逍一挑眉,还真有事?

时郁在厉逍的目光下,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坦白了:“……我想要把这条疤给祛掉。”

厉逍一顿,看向他:“嗯?”

时郁微微低下头,说:“……很难看,我不喜欢。”

厉逍片刻没说话。

然后时郁放在桌上的手背,被对方的手心覆盖住了,厉逍温声地说:“你知道我不会觉得它难看。”

时郁轻轻地嗯了声。

他很感激对方这样的体贴,但时郁也不希望厉逍因为这个,因为觉得对他有所愧疚,所以才特别心疼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因为握着受害者的筹码,而拿捏住了对方。

时郁还是低着头,没有再吭声。

厉逍轻轻地叹口气,又继续说:“不过你如果实在很介意,这么坚持的话,我这边帮你联系医院。”

时郁一愣,又听到厉逍说:“其实我很高兴,你愿意先和我说。”

他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笑意,手指插入到时郁的指间缝隙里,轻声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一点相信我了呢?”

厉逍找了信得过的医院,自己亲自带了时郁过去,结果医生告诉他们,时郁手上的伤太深,年代又比较久远,已经形成了顽固的伤痕,只能动手术,把原先的肉疤割掉,植上新皮。

医生说:“如果不是特别影响日常生活,我其实不是很建议做。”

厉逍皱起眉,问:“是手术可能会不成功的意思吗?”

“这种手术危险倒是不大,但毕竟不能百分百保证,也不能确定之后会不会出现副作用,”医生翻了下病例本,说,“我看了下,这位先生的健康状况好像一直不是很好,曾经有段时间还非常地糟糕,免疫力也比普通人差一点,所以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是很建议。而且伤口是在手腕上,和在脸上的不一样,平时遮一遮,也不会太影响到平时生活。”

医生最后说:“不过还是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两人回到家,这一段路程里,厉逍一直有些沉默,时郁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本来厉逍就不太愿意让自己做,时郁担心他因此更想拦着自己,于是期期艾艾地说:“医生也说了,其实这种手术危险性不大的。”

“就只是祛个疤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

厉逍僵硬地说:“你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曾经一度还非常糟糕,免疫力也变得很差。”

他把医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时郁嗫嚅了一下,忍不住辩解说:“也没有说变得很差……”

厉逍瞪了他一眼,但是眼里气势不足,不像质问,反倒像是悔恨,他脸上露出一种痛苦和苦涩的表情:“是因为我……对不对,你很糟糕的那段日子。”

时郁没有料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一时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语塞一阵,他说:“……你不用觉得愧疚的。”

“那时候你不喜欢我,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那是我的人生,不可能要你来负责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我。”

厉逍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红,下巴却绷紧了起来,好像想要生气,又忍住似的。

时郁忙反思了下,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但也毫无头绪。

下一刻, 他就被厉逍抠住后脑,压进自己的怀里。

厉逍咬着牙,压抑似的,说:“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是因为愧疚,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吗?”

“难道每个因为我要寻死觅活的人,我都要一一去愧疚,去弥补他们吗?”

“我就不能,就不能……”厉逍声音突然哽住地,他停了口气,才继续说,“就不能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因为你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痛苦,而心疼你吗?”

厉逍说得咬牙切齿,好像是压抑许久的心情,潜藏在心里,但也藏不住,要从他的口和舌里钻出来。

即便两人已经开始说开,在这段时间里,时郁已经能感受到厉逍投射过来的爱意,被对方的温柔包裹着,心里渐渐也有了一点底气,觉得对方也是有开始喜欢自己了的,但听到厉逍这样说,还是觉得始料不及,好像因为超出了期待,除了惊喜,反而有种不知所措,还觉得赧然。

但到底还是开心的,他就像是在玩一个探索游戏,每天都比昨天深入一点,发觉厉逍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喜欢自己一点,虽然可能只有一点点,对他来说也是了不起的进度,足够让他非常开心了。

他的脸有些红,因为无措和羞赧,眼神有些闪躲,但是却闪闪发亮,他大着胆子地,伸手回抱住了厉逍,说:“好,我,我知道啦。”

知道你是真的开始在喜欢我了,知道你有努力地在向我坦白,知道你其实真的也有在乎我。

这让时郁觉得心脏里被什么涨涨的撑满了,又温暖,又给了他更进一步摊开自己的勇气。

“我本来是担心,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不想它留着,不想你看见它,就觉得我很可怜,”时郁顿了顿,舔了舔嘴唇,还是说,“……你从前就是因为我可怜,纵容了我很多。”

“……可我不想再利用这个来勉强你了。”

“那么,有一点我也希望你能记住,”厉逍说,“我不是一个因为看对方可怜,就会同情心泛滥,去爱怜对方的人,也不可能因为愧疚而去心疼一个人,甚至于爱上一个人。”

厉逍看着时郁微微睁大的眼睛,伸出手指,抚摸过他的眼尾,低沉地说:“会觉得你可怜,会觉得心疼你,会想要怜惜你,可能原本就是因为,我早就已经很在意你。”

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会守不住底线,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所以明明知道不对,不该再继续下去,却还是放任纠缠,共同卷入漩涡里。

哪里是因为什么同情,怜悯,人类又不是猫,淋一场大雨不会死,无家可归也还有别处可以去,但他偏偏把人领回了家,还要自欺欺人地遮住眼睛。

厉逍短促地笑了下,好像也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却用了这么多年才醒悟过来,他醒悟得这么迟,时郁却从来意志坚定,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喜欢他,等他缓慢又迟钝地回过神,还能重新找回这个人。

其实他是多么幸运,又有多么庆幸。

时郁被厉逍的话迎面砸中了,一时晕乎乎的,好像跌进了幸福快乐的软绵绵云层里,还没转回神来,又被厉逍捏着下巴亲吻,迷迷糊糊的,倒是很配合地迎合起厉逍来,不多时就抱着滚到了一起。

荒唐一番很快乐,结果正经事,最后还是没个定论。

厉逍当然还是不赞成,又拧眉头又皱鼻子地,满心地不愿意,只是对时郁说不出不来而已。而时郁一开始想祛疤,主要就是担心这个亘在两人中间,会成为隔阂,但是眼下没这个担心了,冲动也就没那么强烈了,就是难看这一点,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倒是彭隼知道之后,对俩人就这么一个小事都能折腾成这样表示无语,说:“你不放心他手术,他又想把疤痕遮掉,那去做个刺青就完了呗,正好最近我还开了家刺青的店。”

彭隼兴致勃勃地推销起了自己:“你带他过来,我免费帮他设计,保证又好又漂亮,遮得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样。”

时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是你那个开夜店的朋友吗?”

厉逍眉毛微微地一抬,问:“你还记得他?”

时郁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说:“他人蛮好的。”

厉逍啧了一声,说:“那怎么办,更不想让你见他了。”

时郁困惑地唔了一声。

厉逍咬了一口他的嘴唇,开玩笑一样地,说:“不想让你接触别人,最好谁也别见,哪里也别去了。”

又贴近他耳朵,说了很多下流的话。

时郁被他说得脸红红,却软软绵绵地,一点都不会反抗,还乖乖地点头:“好呀。”

厉逍笑了笑,捏了下他发红的耳朵,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厉逍还是带着时郁去了彭隼的店里,彭隼很早就在店里等着他们,看到厉逍和时郁一起进来,十分热情地迎上来,表情夸张地连连感叹:“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是在一起了啊,恭喜,恭喜。”

厉逍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话多,但收到祝福毕竟是很受用,于是还是点了点头,说:“谢谢。”

时郁倒是有些腼腆,也很惊讶,没有想到对方也还记得他。

简短的闲聊之后,厉逍就开始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催促起彭隼来了,彭隼翻了一个白眼,对时郁说:“他这个人好霸道,我和你多讲两句话都不乐意,你平时是不是都被他压得死死的啊?”

时郁知道自己是被打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想为厉逍说话:“没,没有的,他很好的。”

厉逍闻言,便揽住时郁的肩膀,得意地对彭隼挑起眉毛:“听到没有,不要试图挑拨离间。”

彭隼见他们俩站在一起,仿佛是一致对外的样子,不由失笑,又做出抱怨的神情,说:“行吧,我知道你们是故意来撒狗粮的了,但麻烦一下注意适量,照顾照顾单身狗的心情。”

然后转身从书架里拿出几大本图样书,递给他们:“你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图样,或者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然后我们再讨论下。”

两人接过书,翻了大半本,挑出几个备选的,拿给彭隼看。

彭隼看了第一个,就直接摇了头:“这个不行,图案和伤口匹配不上,文出来也不好看。”

“哦哦,这是我选的,”时郁连连点头,说,“那这个就算了吧。”

话音一落,脑子里突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时郁有些困惑地:“你怎么知道我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彭隼摆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你们来之前,我就跟厉总先了解过情况了嘛。”

时郁看向厉逍,后者也点了点头。

时郁就了解地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又排除了几个之后,最后初步定下一个荆棘图案做底的,然后将荆棘用藤蔓缠绕起来。

彭隼画了示意图给他们看,疤痕遮是遮住了,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时郁是觉得可以了,但厉逍还是皱起眉,觉得哪里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