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湖太妖生
小张讨了个没趣,跟旁边的民警打哈哈:“瞧见没,咱杨队多仁慈的一人啊,想当初他从上面刚退下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面目狰狞,见到坏人立马能让他血溅三尺的……事实证明,生活是可以磨练人的心智滴,杨队从咱这充满人情味的地方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变的像个人了。”
“哦?这么说他以前不像人?”有人搭茬。
“呵,你可没见他当初刚转过来那会儿,跟没训熟的狼似的……”小张摇晃着脑袋笑嘻嘻的回头看,刷的起立:“白……白队,秦队!”
白知先摆摆手,瞅了一眼在角落闷头苦吃的小孩:“这谁家孩子啊?咋拐带这这里来了?”
小张正对刚才聊天的民警挤眉弄眼,忽然听这么一问,立马回答:“杨队拐来的,这小孩倒卖黄盘,被杨队给拎回来了。”
秦越瞅着那小孩面无表情的说:“你们治安组待遇不错啊?还管饭?”
白知先切了一声:“还不是你家那个宝贝疙瘩杨朔同志,时不时的脑抽风,净给我找事。话说,你赶紧把他弄去你们刑侦组吧,我觉得那家伙天天燃烧着……燃烧着那什么来着?”他扭头问小张。
小张一挺脖子:“小宇宙!”
“对,就是那个小宇宙……天天杀气腾腾的,就连休假都不消停,这不,今儿可是该他倒休,这孩子一准是他闲着没事出去溜达的时候弄回来的。”
小张跑去倒了两杯热水,谄媚的拍马屁:“白队明智啊。”
秦越接过热水暖了暖手指:“这不挺好么?有他在,一个顶十个,平时出去晃悠晃悠,犯罪分子都少了。”
“是是是,所以我才说这是人才啊,赶紧调你们组去多好……”白知先苦笑:“张儿,杨子呢?”
“杨队说要掏贩卖黄盘的老窝,回家开车去了,要送那孩子回家,顺带问他邻居那个盘是从哪里进的。”小张把知道的都抖搂出来:“本来说是没收东西罚款了事,可是那小子一个劲的哭,说没钱没朋友,连个手机都没有,宁愿拘留,说可以不吃饭,但是没钱交罚款……哎,白队,你没见那可怜样,往那一抽抽,跟个鸡崽子一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啊,差点就把咱所都给冲没了。”
“行了你,臭贫!”白知先笑骂了一句。
秦越看了一眼一边吃饭一边往这里偷看的小孩,瘦泠泠的,长的挺清秀,可是半大的孩子眉宇间却凝着一抹苦楚,浓稠的化不开。他心里一动,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抓不到。
白知先站起身:“走吧,秦队,到我那里喝杯茶怎么样?”
秦越摇摇头:“不去了,我要赶紧回去整理资料,回头吧……最近要过年了,事儿挺多的。”
白知先也不留他,摆了摆手,就进了自己办公室了。
秦越拉住小张:“跟你家杨队说一声,晚上去我家吃火锅。”
小张哀怨:“秦队你偏心……”
秦越严肃的脸漾出一抹笑纹:“你想去?没问题啊。”
小张冷冷的打了个寒颤:“呃,还是算了吧,我妈晚上给我包饺子吃……话我一定带到!”
秦越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看着那跟杆标枪一样的警长走出自己的视线,小张泪流满面,拉过旁边大资料的民警大刘诉苦:“看了没看了没?不愧是当年一个队里出来的人,骨头缝里面往外冒杀气啊!”
大刘不耐烦的推开他:“行了吧你,人家是冒杀气,我看你冒傻气,自己得瑟着往枪口上撞。”
小张泪奔。
陈墨吃完饭,身上总算是暖和过来,他捧着饭盆发愣,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了。
小张把这个星期所有资料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余光瞧见陈墨:“嘿,小孩,你把那个饭缸子放桌子上就行,回头有人给洗。”
陈墨站起身,把饭缸放在离自己最近的桌子上:“我二十三了,不是小孩。”
“得……”小张巴拉巴拉的捆档案盒:“别看我只比你大一岁,咱俩站一块,我都跟你舅舅赛的,你长的忒小巴。”
几个民警起哄的哈哈笑:“哟呵,张舅舅,您了才二十四,咋就长这么老呢?”
“滚蛋吧!”小张一人给一脚:“老子跟你们比,照样是风华绝代美青年一枚。”
杨朔停了车进来,上下的抛着车钥匙:“干嘛呢?开茶话会啊?这么热闹?”
“没,”大刘嘿嘿笑:“张儿做舅舅了,我们恭喜他一下。”
“哟,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杨朔眯着眼想了想:“我不记得你有姐姐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话题主角陈墨坐到一边,遵守了他一贯的原则:沉默。
李子伏在杨朔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捂着嘴笑着走开了。
杨朔皮笑肉不笑:“行啊张儿,早知道你是他舅舅,我还何苦回家开车啊,快着,那几百块罚款你掏了吧。“小张嚎啕着求饶:“杨队杨队,您就别拿我打哈哈了,我不就是说走嘴了么?您赶紧忙您的去,我给您刷饭缸子去了。“说完,拎着饭缸一溜烟的跑了。
杨朔手指头勾着钥匙:“行了,我说……你叫什么来着?走吧,给我带路。”
陈墨站起来,低着头搓了搓手:“警察同志,那个包……那个包可以还给我吗?”
第3章 墨墨的表哥?
陈墨站起来,低着头搓了搓手:“警察同志,那个包……那个包可以还给我吗?”
杨朔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那个瘪瘪老旧的旅行包被随意的丢在墙角,下一步就该直接进垃圾桶了:“行,你拿着吧。”他点头开恩。
陈墨走过去拾起那个包,里里外外的抖搂干净,然后卷起来夹道胳肢窝里:“没事了。”
杨朔歪歪头,自己在前面开路,走到爱车路虎跟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陈墨看着彪悍气派的车型着实羡慕了一会儿,然后去拧后座的门。
“坐前面坐前面,”杨朔探身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你跑后面去坐,谁给我指路?”
陈墨一溜小跑到前门,小心翼翼的爬上副驾驶座,做好后东看看西看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杨朔指了指安全带:“系好,懂什么叫安全驾驶么?”
陈墨忙抽出安全带的一头,却怎么也不不会安到另一头去固定,抻了半天,无奈的眼神飘到杨朔脸上去求救。
杨朔看那个瘦吧小孩跟安全带较劲,忙乎了半天仍旧是不得要领,乐的哈哈的:“行了行了,我给你弄吧,你在这么拽下去,我这虎子可就要发怒了。”说完横过身去,拉住安全带的那一头往中间带。
陈墨紧紧的贴在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呼一个。咔哒一声,安全带把他牢牢的固定在那里,他看着杨朔健壮的手臂缩了回去,眼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陈墨说了个地名,杨朔打方向盘出了派出所大院:“你住的够偏的啊,郊区,离这里可不近啊。”
陈墨低了头,一声不吭的玩旅行包的挂带。
“哎,我说你是不是特别狠我啊?挡了你的财路,又是罚款又是拘留,最后还要你举报。”杨朔打开音响,缓慢的男低音在车内环绕。
陈墨抬起头慌乱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之后又迅速的低了下去。
杨朔余光看了他一眼:“你的名字挺不错的啊,挺有先见之明的,是不是那会儿起名字的时候就预知了你不爱说话啊?沉默是金,嗯?”
陈墨闷了一会儿:“是墨水的墨……”
“陈旧的墨水?”杨朔哈哈笑:“那你家里给你起这么文化的名字一定是想要你光耀门楣了,你说你怎么就跑来卖黄盘呢?”
“我没有!”陈墨气的腮帮子都鼓了:“我不知道里面有……有那个……”
“是是是,你不知道,是我不好,我误伤了……那你卖盗版盘也不对啊是吧?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多好,找个工作,还省得挨饿受冻,瞅你那样,跟只鹌鹑似的,鹌鹑还有一身毛呢,你看你穿的,哪里像个文化人。”
陈墨低头不语,心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文化人看衣服就能看出来么?
杨朔见小鹌鹑不说话,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的不停的说:“你看,这雪后的景色多美啊是吧?人啊,就应该往高处走,往好处做。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对不对?就拿你卖黄盘……”他从余光里看到陈墨抬头瞪他,立马改口:“对对,是盗版光盘,盗版总是不对的,你看,盗跟偷是一样的,偷就是做贼,盗呢,也是做贼,你一卖盗版光盘,就成了给贼销赃的了。销赃,你知道是什么罪名么?岂止是两百块罚款就能摆平的啊……”
杨朔说的兴致勃勃,陈墨痛苦的扭头看着窗外,恨不得跳车算了,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能絮叨呢?从上车到现在就没住嘴,他真想把自己的包塞到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里面去……袭警也认了!
杨朔一路开车一路说,从盗版光盘说到教育体制,从教育体制说道唱歌演员,从唱歌演员说道偷税漏税,从偷税漏税说道封建迷信思想,从封建迷信思想说道古代的传说故事,从古代的传说故事说到灵异事件……
陈墨从一开始不搭理他到最后看着他那张不可思议的嘴,上嘴皮碰下嘴比,吧嗒吧嗒不停的往外冒字。他想起小的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孩不知道吃了什么,说出来的字都是实体化的,一边说一边掉到地上,被人拣去拿着玩。他看了看车内的空间,心说如果这个男人说的话也都能变成实体的字的话,那么这个车里还真放不下,得开那种大车,后面带集装箱的那种。
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杨朔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是什么:电锯惊魂?分尸?没看出来啊,这小孩还挺重口味的,听这个都能笑出来。
说话间,车就开到了陈墨说的地方,陈墨指指点点,让帅气的路虎在破旧的楼群中穿梭。杨朔开着车,俩人在车内不停的蹦,要不是安全带给勒着,估计都能撞车顶上去。
杨朔呲牙咧嘴:“这儿什么破地啊?战争过后还没修复呢吧?刚被火箭筒炸过地面吧?我靠我可怜的虎子哎。”
陈墨颠的不敢张嘴,怕一张嘴整个胃就直接翻出来了,好不容易到了他住的地方,他连撕带拽的从安全带底下钻出来,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扶着一棵小树大吐特吐起来。中午吃的那点热乎饭,还没消化呢就全都倒出来了,陈墨心疼的眼泪哗哗的。
杨朔把车挨着路边停好,拿了瓶水下来,拍了拍陈墨瘦弱的背,然后把水递了过去。
陈墨接过水使劲的漱了漱口,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花了。
“靠,你这都能哭啊?”杨朔看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珠子心里发拧,拽过小鹌鹑的肩膀,伸手从他脸上划拉。
陈墨的脸本来就被冻的发疼,现在又让杨朔那只长满厚茧的大手一揉搓,更是疼的不行,扑棱着瘦胳膊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解救下来:“别……别擦了,疼……”
杨朔看着那张青白的小脸上被自己的手划出了几道红印子,狼狈不堪,只好松了手:“你住哪里?”
陈墨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太阳出来了,雪有些融化,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进土里,泥泞不堪。
杨朔看着这里林立错落的矮小楼房和破旧平房心中感慨,对七扭八歪的小路更是无奈。一个人要是在繁华安逸的地方呆习惯了,那么来到这种地方绝对是一个冲击,不管是视觉上的,还是感觉上的。
前面带路的陈墨钻进一个黑洞洞的门洞,然后转过身等着他:“里面没灯,你走路的时候小心别撞到东西。”
杨朔点点头,他的眼睛以前在一线训练的时候早就适应了黑暗视物,这种程度的黑暗他根本不在乎,可是往里走了两步后看到本来就窄小的楼道中堆满了杂物,有各种纸箱子、破烂凳子柜子、很旧的蜂窝煤炉子、毛都掉的差不多的开线布偶熊、堆的比人还高的蜂窝煤、大颗大颗的大白菜跟大捆的葱……
杨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种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人连跑的地方都没有,最大的就是火灾隐患,又没有灯……他看着前方带路的小孩灵巧的在窄缝中挪移,最后停在一张锈迹斑驳的铁门门口,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门:“请进。”他说。
杨朔走进房间,发现这是被隔成一个个格子间的两室一厅,一进门就是一股阴暗湿冷的气味,还混杂着其他的味道。
陈墨住的地方是利用阳台改建的,有窗户,但是阴冷无比。杨朔觉得,屋里的温度比外面的还冷。
房间很小很简陋,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子、两把椅子和房子中间的一个蜂窝煤炉子。
炉子的烟囱从窗户上开的洞伸了出去,把附近的玻璃熏成焦黑的颜色。
陈墨把炉子上的水壶拿下来看了一眼:“炉子灭了,你先坐,我去借块煤。”说完就走了出去。
杨朔坐在椅子上,听着他到隔壁敲门,吱吱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用火钳子拎着一块燃烧的蜂窝煤回来,跟着一起过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三十岁上下的瘦弱男子,三角眼看人都躲躲藏藏的:“陈墨,那是你亲戚?”
他看见杨朔,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不进来了。
陈墨刚要答话,杨朔就站了起来:“你好啊,我是他表哥。”
表哥?陈墨翻了个白眼,然后把炉子里面的冷煤拿了出来,换上燃烧的,又把没有烧白的煤放了进去。
“表哥?”三角眼疑惑的上下打量他:“我咋不知道小陈还有这么个表哥啊。”
杨朔点头:“他跟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我过来找他。”
“哦……”三角眼点点头,放心的走进来,点了一支烟叼在嘴边:“我是这里的二房东,我先说好啊,你们要是走,那房前我可不退。”
陈墨想说我没有要走啊,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拎着壶出去了。
三角眼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烟:“我就看小陈是个文化人么,这样的人咋会跑这里来住呢?你看看,我就说他离家出走么,他还死拧,说只是出来打工……打啥工么,老子看他可怜的慌,给他弄了点盘去卖,好心哦……”
陈墨重新打了一壶凉水座在炉子上,炉子里的煤渐渐燃烧起来,让阴冷的房间透出一丝暖意。他把手贴在烟囱上取暖,并不插嘴那俩人说话。
杨朔点头说是是是,见三角眼的烟要抽完了,立马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弹出一棵递了过去。
三角眼接了烟,满意的点点头:“对哦,小陈啊,我给你的那个盘卖的怎么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