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葭
其实林潇自己也觉得大伯娘的顾虑十分正当，游泳对于才两岁的堂弟来说的确太早了些。虽然大伯娘性格免不了带了点农村妇女的精明和计较，但是上一辈子她对父母出外打工的林潇兄妹十分照顾。煲了靓汤也不忘叫上林潇他们盛两碗来喝，种了菜也不忘摘两棵回来给奶奶炒给他们吃。
所以，林潇虽然对堂弟林逸渴望的眼神十分不忍，不过还是选择视而不见地跟上爷爷哥哥的脚步朝河边跑去。
这天风和日丽，十分适合学习游泳。
村里的小河蜿蜒流过整条村子，其中一些特别宽阔的河岸被村民称为埠头。岸边用大块的长形花岗岩石块垒成的凵形，用来停放村里的木艇和供人们在岸边洗衣服用。河水不涨的时候，白花花的石头半露在水面上，踩在上面还有点烫脚。泡在水里的石板底部长满了绿色的滑腻腻的青苔。水涨的时候，整块石板都泡在河水里，人们走在上面都要小心别被那滑腻的青苔给滑到了。
埠头附近长满了一排枝叶相连的阔叶树，林潇从这边数过去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六棵浓密大树把埠头给罩了个阴凉通透，让在埠头洗衣服的人们免受烈日的烤晒。这些枝叶浓密的大树也成了皮孩子们的游乐场。
只见稍大一点的孩子来到树下，两脚一甩把鞋子脱了，抱着被爬磨得光滑的树干，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丫之间，隐没在浓密的枝叶之中，走在下面的路人都没留意那些皮孩子们正如猴子般在树和树之间相连的枝桠间来回窜着。
林潇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伙伴们从最边上的一棵树上开始，比赛谁能最快爬过六棵树，从这边爬到最后的那棵树上。
紧密相连的枝叶给孩子们提供了变化多样的路径，再加上孩子们的身子轻，远远这么乍看上去还真像一只只小猴子在树间跳窜。
这六颗阔叶树是斜靠着岸边生长的，树干斜斜地往河水延展生长，十分容易攀爬。这也就方便了那些喜欢刺激的孩子，爬到高高的枝桠之间，然后往下面绿幽幽的河水纵身一跳，噗咚一声地在河面上溅起雪白的水花，溅得岸边洗衣服的妇女们一阵笑骂。
皮孩子们总是比赛谁爬得最高，水花溅得最远。往往都是刚跳了下来，又顶着湿哒哒的身子在树干上印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小脚印，努力朝更高更远地位置奋斗。偶尔从他们湿漉漉的身子上滴落下来的水滴也让下面洗衣服的妇女们一阵笑骂。
小林建一看见小伙伴们一个个爬得高跳得爽快，十分眼红，立刻眼巴巴地瞅着爷爷：“爷爷，我要赶紧学会游泳。然后和小满哥哥他们比赛跳水！”
爷爷瞄了一眼岸边那一颗颗在水里游弋的小脑袋，点点头。
说起来，爷爷教游泳的方式十分地粗鲁直接。只见他和哥哥站到埠头最外头的一块花岗石上，抱起哥哥的小身体，然后两手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噗通一声，林建的小身体像炸弹一样投进平静的河水里，溅起水花无数。
林潇望着哥哥小身子沉下去的位置咕噜噜地冒起几个气泡，黑线。以前听哥哥说起他还不相信，现在他亲眼看见，才发现爷爷的教育方式有够大胆直接的。
林建的脑袋很快就从水里冒出来了，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可能是落水时被呛着了。但是小家伙却一点都不害怕，按照爷爷的提示试着笨拙地划动手脚，从落水的地方（大概两米远）慢慢地游回岸边。
其实小孩子年纪小，正是什么都不怕的年纪。这时候才是最容易学习游泳的阶段。
这不，在被爷爷抛出去几次以后，林建已经可以有模有样地用自学的自由式泳姿向熟悉的玩伴们炫耀了。
等爷爷的目光投向林潇的时候，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不用爷爷出手抛，自己乖乖地滑入水里，笨拙地划着手脚朝外游了一米，然后觉得有点累了，又转过身慢慢地游回岸边。
爷爷看见小林潇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也学得似模似样，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感叹：不同的孙子适合不同的教育方法呀……
于是爷爷也滑入水里，岸边的水位只够他的胸膛，他踩在河底柔软的河泥上，一边指正两个孙子的不良泳姿。
夜幕很快降临，平静的河面倒映着漫天的鲜艳晚霞。林潇把小屁股缩在游泳圈里，半坐在水里仰望那如烈火般绚烂的晚霞。然后双手轻轻一掬，把落日晚霞都掬在小小的手心里，嘴角勾起一抹自在的微笑来。
才半天的时间，林潇和林建两兄弟就学会了游泳，爷爷打算再多带他们来埠头几回，让他们熟练了就让他们自己玩耍不管了。
这个年代的孩子耐摔耐打的，皮实得很。因为什么都敢尝试，学东西也十分快。大人们对于孩子们都是采取放牛吃草的教养方式。
这不，孩子们在高高的树上上窜下跳的，也没见大人们大惊小怪的。孩子们闯祸了就抓过来一顿胖揍，摔摔打打的，孩子们还是照样健康成长。
哪像后来的孩子那么矜贵。捧在掌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孩子们都惯得娇气任性了。
“小潇，小建，回家啰~~”岸上传来爷爷的呼喝声。
林潇和林建远远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比赛谁能够最快地游回岸边。
日子，就在快乐中如水流淌……
正文 第6章 外婆家
林潇记得，以前妈妈很喜欢带他去外婆家玩。一来是因为爸爸妈妈都忙，爷爷奶奶也不能总是看着林建林潇两只皮猴子。于是妈妈就会偶尔把其中一只扔到外婆家让其帮忙照顾一下。
小时候的林潇也很喜欢待在外婆家，和表哥们一起爬树玩耍，还有当表姐的跟屁虫。温柔多才的表姐一直是林潇小时候崇拜的对象。
这一天，林妈妈趁着得空，骑着单车，载着林潇和林建二人。车前横杠坐一个，车后坐一个，一路晃悠悠地往外婆家骑去。
那时候的单车长得十分粗壮高大，小时候的林潇他们经常笑称它为大牛车。寓意这车像牛一样高壮，和后来出产的小巧灵便的单车相比，这车缺了点灵敏度和方便度，因为车前有条横杠，上车都要把脚从后方递伸跨过后座才能上车。但是这车胜在耐用厚实，一台车一般能用个十几二十年，像牛一样憨厚可靠。后世的市场都被那种小巧玲珑的单车给占据了，这种大牛车也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成为记忆中褪色的一副画面。
林潇坐在车前那条粗壮的横杆上，另只小手扶着车头，小脑袋凑在妈妈把握车头的两手中间，感受着屁股下泥地凹凸不平的颠簸，耳边听者林妈妈不厌其烦地叮嘱车后的哥哥扶好车座，不要把脚凑近车轮子，不然会滚动的车轮子会搅伤他的脚的。
林潇坐在车前，视线十分开阔。林潇所在的村子和外婆家的村子相邻，骑自行车要四十五分钟左右。两条村子都靠近大河堤围，于是堤围上的路也成了回外婆家的必经之路。那时候的堤围还是用泥土堆成的，于是上面的路也十分泥泞颠簸。林潇一边被颠簸着，一边望着右手边流淌中的清澈大河，左手边一格格整齐的鱼塘和农田，在农田上辛勤劳作的农民们远远看上去像一个个会动的小点。
再回想一下后世混浊的河水，还有那林立的陶瓷厂，整天排放黑烟的大烟囱，心里不禁慨叹：还是现在的风景最为原始秀丽。
自行车很快地骑进了外婆的村子，一路上有认识林妈妈的人都笑着和妈妈打招呼，看见从车前车后探出的两颗小脑袋，他们还笑问：“什么时候生的孖仔呀？长得这么像？”
林妈妈笑着回答：“长得很像么？前面那个是老二，后面那个是老大，他们相差两岁哩。”
林潇黑线：老二……打击中……
那时候外婆他们还住在小巷里的老屋里，林妈妈的自行车拐进小巷，巷口那条排水沟让坐前头的林潇小屁股狠狠颠了一下，害得林潇连忙抓紧车头杆，害怕自己真被颠下车去。
老远地看见一抹身影坐在老屋的门前晒太阳，林潇仔细一看，不就是年轻了不少的外公吗？上辈子外公在林潇读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
小林潇在心底暗暗下决定，车后的林建看见外公也十分兴奋，老远就扯起嗓子叫道：“外公～外公～”
外公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望过来，然后绽开菊花般的笑容道：“哟，小建和小潇来了？老伴，快出来，闺女带着外孙们回来了。”
很快的，外婆也从屋里走出来，这时候的外婆腰没有那么驼，看上去精神奕奕的，看见林妈妈车上的两个小身影，忍不住笑著上前来，一把抱住林潇把他从车杆上抱了下来。
“外公外婆好～”林潇礼貌地嫩声打招呼。
“乖～”外婆慈祥地捏捏小潇的脸蛋。
林建早就在车停下来的时候一溜烟地爬下车子，也响亮地跟外公外婆打了声招呼，然后急哄哄地跑去找和他同龄的何斌玩耍去了。
看见林潇竟然破天荒地没当林建的跟屁虫，外公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建看着还是没什么变化，倒是小潇看上去文静懂事了不少。”
林妈妈点头，神色里不无自豪：“对呀，小潇现在都会跟在我身边帮忙洗碗洗菜了，哪像他哥到了饭点不去喊也不回来吃饭，一吃完饭扔下饭碗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