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星星 第66章

作者:不问三九 标签: 近代现代

  刑炎于是松了手,秦放换完灯又坐了回来,呼出口气,话也不再拐着弯说:“是,没有。”

  他的回答像一把刀,割断了这两天一直吊着刑炎的绳子,终于能够落了地。

  “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秦放慢慢说着,“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开一次口,你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还是说我要是真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认了。”

  秦放问他:“所以呢?如果我今天没告诉你明天我走了,你怎么办?认了?”

  刑炎因为秦放刚才的答案坦然了不少,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认。”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秦放笑了,“抢?”

  刑炎这会儿轻松了,也不用再考虑话怎么说才合适,也笑了下说:“总得试试吧,该说的话至少要说一次,抢不抢得回来那就看你。”

  “那你这两天怎么没说?”秦放继续问。

  刑炎垂着眼说:“时间太短了,不太有把握。”

  秦放突然就笑了:“所以你这两天怂了吧唧的样儿都是装的,招都在后头。”

  刑炎也笑了,刮了下鼻子,摇头说:“也不是装的,是真怂。”

  刑炎这么说话让秦放笑了半天,笑着笑着眼睛就又红了。刑炎听他不笑了,转头去看他的脸。

  秦放扭过脸来,抬起手又放在了刑炎胸前,问他:“疼吗?”

  刑炎说:“还行,我注意力都放在怎么能画好看点,没太注意疼的事。”

  秦放看着他:“我说疤。”

  刑炎“嗯”了声,倒是没有说谎,诚实道:“疼,烧伤是最疼的。”

  会示弱的娃娃招人疼,刑炎一句话就让秦放鼻酸了。他问刑炎:“为什么不说啊?”

  刑炎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说:“卖惨没有用啊,你要不想理我我说了也没用。卖惨了还没起作用,更惨。”

  秦放本来应该笑的,但是想想刑炎那一身疤他又笑不出来。他拿开手,问:“当时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打了。”刑炎摸了摸头,“我手机坏在实验室了,用别人电话打的。”

  他俩打的电话有数的,秦放瞬间就能想起是哪一天。他闭了闭眼,当时电话接通了刑炎没说话。

  秦放不想再聊了,刑炎说的每句话都让他难受。白白净净小帅哥出去的,回来带了一身疤。化工厂爆炸他失去了父母,那实验室爆炸的时候他怕不怕。

  秦放转身,抬手搂了刑炎。

  久违的一个拥抱,秦放胳膊很有力,肩膀带着股让人能依靠的安全感。刑炎脸埋在秦放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

  “电话你都打了,”秦放反手摸了摸刑炎的后脑,手指轻轻划着他短短的发茬,“……受伤了怎么不说。”

  当时他俩在电话里说了几分钟不咸不淡的无聊内容,现在秦放想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

  刑炎声音堵在秦放肩膀上,听起来闷闷的:“说什么啊……那么久不联系,打个电话说‘我受伤了我疼’?听起来很奇怪。而且我怕你担心,也怕你……不担心。”

  秦放放在他后背的手指都有些发抖,想想刑炎身上的疤当时的伤口会是什么样的。带着这一身伤给他打电话又什么都不敢说,秦放手指又抓了抓他的头:“我只是让你出去上学让你好好想,也不是就抛弃你了,你怎么怂成那样。”

  刑炎把眼睛扣在秦放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他的气息也令人迷恋。刑炎不说话,确实怂,秦放当时用一张卡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头都没回过。这是个太果断干脆的人了,从那天开始刑炎好像就已经失去了。

  秦放本来这次真没想跟刑炎聊这么多,但事儿赶到这了,前一天晚上刑炎洗澡出来秦放一晃眼就觉得他胳膊看着不对,加上后来刑炎一直穿长袖都没撸过袖子,秦放在他洗澡的时候一试也就试出来了。

  看见那一身狼狈秦放也就绷不住了。

  但他俩这两年的空白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可能因为秦放一个心疼就过去了。那也太滑稽了,仿佛这段感情和这两年的冷静期都像一场玩笑,没意义。

  所以那晚秦放跟刑炎说:“我可以诚实说,就明着告诉你,从你走了到现在我没想过别的,我还是我。你给我的那段故事好得我不愿意抽身,你也值得我等。我一直相信你也还在,你在努力。”

  他看着刑炎的眼睛,和他说:“但我不愿意再折腾一次,我也折腾不起。两个愣头青谈恋爱碰了一头包,还得再磕一次吗?再磕一次我也认了,磕就磕吧,可是再分一次就真分不起了。所以要不就凉着,要是续上了我就不想再分。”

  刑炎听着他说,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跟刑炎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我本来打算回来重新追你,现在提前回来是个意外。话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以后慢慢看吧。”

  “哈,”秦放笑了下,问刑炎,“你要追求我吗?放哥很难追啊。”

  刑炎“嗯”了声,低着头说:“别人难追,我追应该能容易点……吧。”

  秦放挑眉:“为什么?”

  刑炎碰了碰鼻子,太久没说过不要脸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本来就是……我的么。”

  这话说出来俩人都有点臊得慌,秦放呛得咳嗽,脸转向一边:“从哪来的结论?话说太早了吧。”

  “你说你不单身,”刑炎脸看向另一边,“那你……男朋友,谁?”

  “你怎么不怂了啊?我看你怂怂的都看习惯了。”秦放笑了下,“你管我男朋友谁呢。”

  刑炎于是不再说话,看着另一边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平稳有力。秦放聊完站起来晃了晃刑炎的头,说:“我等着你追我,小哥哥。”

  一段不该在这时发生的聊天,但聊了也就聊了,像是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点快进。

  刑炎那晚没去司涂房间,就在自己床上睡的,他俩一人一床,睡得都挺安稳的。房间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对于两个曾经的恋人来说,又暧昧撩人又安稳踏实。

  秦放的航班在下午,刑炎是明天一早。

  韩小功还没定什么时候走,秦放跟他说:“你空了可以去我那边转转,反正那里你也熟。”

  “去那边得等天暖,我闻够了那股烟味了。”韩小功说起那边嫌弃都挂在脸上。

  秦放笑着说:“供暖已经停了。”

  “那也不去,风刮得烦。”韩小功摆了摆手,“北方汉子吸引人,但是北方天气对我来说简直有毒。”

  秦放让人好一顿嫌弃,哭笑不得。

  宫琪开车过来,要送秦放去机场。秦放走之前去墓园看了眼司涂,他这次来这边本来就是为了看他。秦放走的时候和他摆了摆手,没说再见。

  宫琪看着后座上的俩人,问:“你们一起走吗?炎哥你也今天走?”

  “他不是,”秦放说,“一会儿你再给他带回去。”

  “不用,”刑炎和宫琪说,“把我们扔机场你就走吧,我晚点自己打车回。”

  宫琪问他们:“你们和好啦?”

  秦放没说话,刑炎说:“还没有。”

  “差不多就赶紧和好吧,”宫琪笑了下,“我觉得你们分开好可惜,之前我也没敢说过。”

  “我也觉得可惜。”刑炎说。

  秦放一下就笑了,看了眼刑炎,刑炎一本正经的,倒没个开玩笑的样子。秦放说:“你现在是酷哥人设不要了吗?”

  “不要了。”刑炎说,“也没什么用。”

  秦放登机了刑炎才走,秦放在座位上坐好了,手机还没关,刑炎的消息过来了。

  换过手机之后这个头像还是第一次在微信里有消息。

  秦放点开看,连着两条。

  —谢谢你不单身。

  —男朋友位置留着,等我来拿。

  两句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话,只有他俩能看懂。

  秦放笑了下,回了条。

  —好说。

第72章

  “你可算回来了。”华桐一开门回来看到秦放, 激动坏了, “我以为你抛弃我远走高飞了。”

  “我往哪儿走。”秦放躺在沙发上, 身上搭了个抱枕。

  华桐坐他旁边,胳膊肘搭在秦放支起来的膝盖上,说:“我帮你写了两篇论文交了, 没我你这两科就要挂了,你打算怎么表示你的感谢。”

  “桐哥就是我天使。”秦放冲他一笑,“什么论文?”

  “平时作业那种小论文, 不重要, 桐哥写点这个还是非常轻松的。”华桐说。

  秦放点头:“桐哥最棒。”

  他走了好几天,学校一堆事都扔着了, 平时跟秦放熟悉的同学都知道有事直接找华桐,华桐能办的都帮他弄了, 华桐办不了的还都放着。

  华桐问了问司涂的事,秦放简单说了两句, 其实没什么能说的,生死这么复杂的事情,描述起来也无非就是那么两句话。

  华桐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是, 很可惜。”秦放闭着眼睛说, “但无能为力。”

  “各人有各命。”华桐拍了拍秦放的腿,“活过的那么多年不留遗憾就行了。”

  “不可能不遗憾,”秦放想了想,“长大很不容易,长大了没安逸几年就走了, 这一生看起来都有些遗憾。”

  华桐却摇头,华格拉底又开始表达他的思想:“不是经历过困难就是遗憾的,长大不容易不代表这一生就不好。可能因为我是个旁观者,我倒觉得这是很完整的一生。缺失的固然多,但该有的都有了,挚友那么几个,也有很爱的姑娘,苦的甜的都尝过,尽管苦难很多。如果命运就该这样,停在一切都还算舒适的节点,也很幸运不是吗?至少苦日子都过去了。”

  华桐经常会有这种发言,有时候像是想得太少把一切都想得简单,有时候却觉得他说得很对。他的话秦放想了会儿,最后说:“大师说得有理。”

  话是对的,但感情上未必能接受。人毕竟是情感动物。

  秦放这次回来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表面看着一切正常,但如果细致观察的话总还是有点变化。

  比如他之前都不怎么摸手机,手机天天往兜里一揣就是一天,忙起来的时候碰都不碰一下。现在手机时不时得从兜里掏出来看一眼,扫扫屏幕上有没有消息。

  “放哥你等消息啊?”秦放在导师办公室,等着一会儿收个东西再扫到电脑里。旁边是他同门的小伙伴,是个女生,叫刘圆。她坐在秦放对面,见他总看手机,笑着问了句。

  秦放抬头,之后说:“没。”

  “那你老看手机干什么?”刘圆问他。

  秦放笑了下:“我看时间。”

  “我等会儿订个餐,你吃吗?一起?”

  “不了,”秦放跟她说,“我等会儿扫完文件就回了,你自己吃。”

  秦放半趴在桌上,手机放他旁边。过会儿手机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微信提示,他点开看。

  刑炎:我醒了,给你看野玫瑰。

  底下是一张照片,路边草丛里钻出来的一朵大红花。

  秦放不自觉就笑了,回他:这是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