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一重重紧闭的门封锁着切盼的目光,程七彦在这头远远瞭望,仿佛能看见躺在无影灯下的那人。
忽然,肩膀上传来关怀的重量,程七彦有些迟钝的回头,看见沈饶咫尺之内的脸,他为自己披上外套。刚才走的急,他身上只穿了那件薄薄的针织衫,沈饶后一步而来,临出门前抄起了沙发上的外套。
沈饶为他裹好外套,试探性的走近一点,想站在他身边,作为他倒下的推动力。
而程七彦却伸手阻挡住了沈饶,他摆着手,并步步后退,自己蹲下了身体抱着膝盖。
依靠会让人陷入软弱的漩涡中,痛苦不能自拔,如果实在撑不住了,请蜷缩起身体吧,那是一个习惯长期孤独的人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程七彦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很快迎上去,他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一个神情遗憾的医生走出来对你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的话。
他的冷静是对自己的残酷,竟有心情去想这些狗血的电视剧情节。
没人知道程七彦脑海中光怪陆离的想法,他只是看着一大群医生护士簇拥着从里面推出一架急救床,把他挤到了走廊的墙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后脑勺很疼,可他却笑了。
医生的态度是谦卑的,谭玉染这位财神爷光顾可算把全医院都惊动了,所以程七彦在那里等消息,没人敢怠慢他。
“谭先生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了,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因为血液损耗太多,可能会因此引发并发症,虽然子弹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但子弹在里内的螺旋转动和震力却损伤到了15厘米以内的器官,所以造成了内出血,如果再往下一点,心脏就危险了。”医生小心谨慎的陈述谭玉染现在的情况。
“那他什么时候脱离危险呢?”程七彦的手紧捏着披在肩上的外套。
“大概一个星期吧,如果……如果再次胸腔大出血,随时都可能……可能--”
“好,我知道。”程七彦打断了医生的话,他不停的点头,“我什么时候能见他呢?”
“至少要脱离危险以后才能探望。”
程七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长椅旁,然后颓然坐下,疲累的仰起头,他睁着清澈无波的眼眸,盯着顶上通亮的灯光,心内突然无比清晰,每一缕浮现的思绪,都被一只神秘的手梳理顺畅,当初是自己躺在病床上,现在转换了一下位置。
从陌生开始,就是欺骗的序曲--
--先生贵姓?
--先生不贵,姓谭,名玉染!
--凭什么给你信任?
--如果你准备相信我,那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给我时间好吗?
--也就是说,你有所心动了吗,呵呵,时间有的是!
过往的一点一滴如同电影镜头一样播放着,闪现一下,又落下幕布,可渐渐的,那些画面越来越快的交替上演,用翻江倒海的速度涌现着,配合着吵杂的声音,心中像似有万马奔腾。
我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会帮你渡过难关;我眼里能揉下沙子;我把你绑起来好吗;我来代替冰葬好吗;我不会看着你死……我会好好伺候你;混蛋,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我要迪非的命,我……我做了一个噩梦--好吧,我放弃。
砰--,
拥挤不堪的记忆被轰然踏碎,程七彦睁大了眼睛,他从胸口深处发出闷笑声,脸上泛着笑容,可眼底却明显可见水光。
谭玉染,你可不能死;你千万别这样轻易的放过别人,也不要便宜了自己。还不到时候呢……
程七彦拎着外套趔趄的站起来,迈着有些阑珊的步履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外面,隔着玻璃往里看,里面还有一堵墙,只有门上有一方小小的窗口,却也被白纱帘阻隔了起来。
偶尔有护士进出,他在开门与关门的间隙时朝里面看,恨不得眼睛能够穿透那扇门,最终还是无果的伫立在外面,程七彦着急的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程七彦把额头抵在墙面上,一拳一拳的捶打着墙体,慢慢的,光洁的墙面染上了血色,他又开始用冷静来惩戒自己,漠然的转身离开了,待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连看一眼都不能,离得近只能够绝的靠近那种水深火热,倒是徒增了煎熬,程七彦很干脆的来到了外面。
“江青。”
“在。”江青恭谨的站在程七彦身后,垂头时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手,谭玉染用言行传达了一个意思,对待这个男人,可以一如像对他那样卖命,所以下属是绝对听从的。
他们站在医院侧面的回廊口,夜风夹带寒气汩汩吹来,吹散了尼古丁味道的烟雾,也稀释了内心的焦灼,程七彦淡淡的问,“是谁干的?”
“我们正在着手调查,现在尚不清楚。”江青抬了一下眼皮,复又收回目光直视地面。
会是谁呢,程七彦把那些有可能的人都在心里过滤了一遍,是魏斐?不--他那么恨谭玉染,绝对不屑于用这条捷径……那么是其他仇敌,谁有又那么大的胆子呢?总不能是谭凉景吧,这显然更加荒谬了,程七彦狠历的踩灭了地上的烟头,否定了所有的猜测,惟独保留了一个更加不可置信的可能性……
公司没有谭玉染,是不能,而现在想要有他,是不可能。
这个担子理所当然的落到了程七彦身上,由他主宰公司,想必没有谁敢提出异议吧,程七彦转身看着江青,“你躲派几个人在医院看守,给上上下下打个招呼,最好能把这个消息瞒住媒体的眼睛,我现在回一趟公司,有任何状况立刻通知我。”
“是。”
天亮后,谭玉染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嘴脸冷漠的护士推着输液瓶和各种医药用品走近重症监护室,然后再沉默的出来。
生命再次给程七彦出了一道难题,不管你多么虔诚,多么用心,可它偏偏要为难你,那嘴脸令人万分憎恶,究竟生命时候才能冲出这道魔障?!
第138章:他的男人!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低估媒体的力量,这次,程七彦深深的领教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你春风得意时,媒体会让你如坠云端般美好,当你遇到麻烦时,记者就是一种拿着显微镜把你伤口无限放大的可恶生物,他们会让你深刻的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
程七彦丢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他凌晨的时候就来到公司,把谭玉染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整理了一遍,总裁的工作部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坐在了总裁椅上,开始代替谭玉染的工作。
前一晚极力封锁的消息,却还是不胫而走,显而易见,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散布的消息,想为晨淼的处境火上浇油--北都的市民一大清早起来就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得知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这次应该不亚于上次心脏起搏器案件的影响力吧,媒体大肆报道谭玉染回家路途上遇险的消息,过程更是被渲染的万分诡异,并把他的伤情刻画的十分危急,一时间大家都在猜测这次的幕后黑手会是谁。
而谭玉染的生死则成为了别人押注的结局,没有人知道最后会怎样。
程七彦头都快裂开了,他一夜未眠,神情憔悴到了极点,却还是要打起精神面对这难熬的一天,他到休息室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仪容,直接开始了早晨的公司会议。
今天会议室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没了往日的议论纷纷,所有人噤若寒蝉,甚至连大口呼吸也不敢,大家目视着程七彦走近会议室,然后坐在了会议桌首端的位置上。
程七彦放下手中的文件,很坦然的接受着大家目光的洗礼。今天的会议各个部门的人齐齐到场,程七彦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相信谭总裁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了,我想大家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在这里我说一下,谭总裁确实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