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谭凉景走进来,脸上竟还是带着笑容的,一步步靠近已经无路可退的女人,他瞥了一眼正在通话状态的电话,可并没有去管它,而是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折扇,蹲在女人面前,把整支扇子插进了女人肩膀上的伤口内。
女人的惨叫响彻在整个日式庭院中,凄厉的让冬季最后一片干枯的树叶也从枝干上坠落,谭凉景握住扇柄一转,在那被强行撑开的伤口中翻搅一圈,恍若灵魂破碎的叫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女人昏死过去,身体恍若无筋无骨一般倒在了地上,血顺着扇柄欢快的从伤口中奔涌而出,生命从中流逝……
谭凉景捡起地上的电话,结束了通话,而刚才的声音,足够在毕荣的世界永久回荡。
他茫然伫立在庭院中央,耳边是挥之不去的妻子的声音……毕荣,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带着我们的儿子逃吧!
不,他还是回来了,这个声音每每重复一遍,毕荣就更加坚定要回来的心,他必须要回来,因为他已经累了,他无法与一个魔化的人抗衡,他怯懦的想要逃避,想要从这里结束自己的罪恶。
他是源头,等他消失了,就剩下后面那些被不幸波及的人在整个局里垂死挣扎。
灵魂扭曲的,疯狂的,毁灭了所有人的,是找不回自己心的谭凉景。
因为不折手段想要得到爱,却不停歇的制造着恨的,是悲哀的谭玉染,他在追赶着爱,而恨则在身后追赶着他。
程七彦,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他却是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所有的人,当他想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又怎还记得,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他,失去的,再也回不来,而眼前属于他的,却正在被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摧毁……可他停不下来,他无权停下来,因为命运的齿轮永远在他人的手中转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满是枯死樱花树木的庭院里,响起毕荣癫狂的笑声,这座房子不再有丝毫生气,他笑的满眼泪光,看着地上蔓延至回廊上的血迹。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那盏名为恨的不灭的灯被他点亮,现在他该站在这里接受惩罚了。
谭凉景站在台阶之上的廊道中间,身边的手下呈两排整齐的站在他两侧,神情肃穆,他不断开合着手中那把颜色鲜艳的折扇,目光有些慵懒的投射到下面的毕荣身上,却并不柔和。
两个男人狠命一踢,横躺在脚下的尸体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女人身上的和服已经凌乱不堪,可颜色却鲜亮无匹,毕荣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的身体一圈圈滚落到自己的面前,他颤抖着嘴唇想呼唤女人的名字,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缓缓跪下去,抱起妻子的身体,手温柔的拨开遮住她面庞的乱发。
丈夫呼唤妻子的声音划破长空,铅灰色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落起了雪花,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全部铺成上了白色,一点缝隙也没有,让人恍然以为是樱花树活了起来。
谭凉景踏下台阶,皮鞋无情的踩在雪白的地面,他走到毕荣面前--雪染白了毕荣的头,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面前有人,他缓缓抬起头,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猛然间,毕荣拔出事先藏在身上的匕首,向着谭凉景的心脏刺去,结果在离心口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被谭凉景抓住了手,锋利的刀尖无法再前进丝毫。
毕荣的力道急转,向自己的要害处奔去,然而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谭凉景一用力,毕荣感到手腕一阵刺痛,冻僵的手再也握不住匕首,那道锋芒无力的栽入了雪地里。
“这么快的死法,可一点也不适合你。”谭凉景残忍的目光中透着抓扯人心的狰狞,然而毕荣已经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只是木然的等着谭凉景的手下将他架走。
……
谭凉景每日清晨都要先来给谭老爷子的灵堂上柱香,从无例外。
今天也照旧,谭凉景在清水中洗净了双手,然后持香靠近烛火旁,点燃了三根香火,跪在灵堂下的软垫上磕了三个头,接着上前把香插好,一切如往常一样。
这里很宁静,充满幽幽的古朴气息,谭凉景总是叫下人把这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并且每日供奉上新鲜的果品--水果的颜色分外喜人,而中间还有一盘新作的糕点,那是谭老爷子生前最爱吃的,可是今日这盘点心却有一点不同寻常,整齐码放的精致糕点上,有一节染血的断指鲜红鲜红的点缀在最上面。
那是毕荣的手指,谭老爷子亲爱的私生~子!
“父亲,您肯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吧,因为我始终相信,死不瞑目是您应得的下场!”谭凉景站起来拍拍膝盖,“您慢慢享用吧,我还有事,明天再来看您。”
……
医院里,程七彦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不断试着孩子的额温。
“还烫吗?”季迟递过来一瓶苏打水。
“已经好多了,就是还不肯醒!”程七彦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越看越觉得心疼,可怜的小东西,也许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吧,想着不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追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程七彦把目光转向季迟,这个年轻人还是那么爱笑,仿佛那抹笑容是天生带来的,遭遇了那么多,他依旧振作,和煦的微笑如午夜的太阳般照亮最阴暗的角落,虽然知道他在美国,却没想到会再相遇,更不知道会以那样的方式重逢,如果刚才不是他帮忙,现在这个孩子也就不会再安然的躺在自己怀里睡觉了。
“这孩子是宝贝,所以大家都想要嘛!”程七彦笑着摇摇头,他没说是谁,不想让季迟再次卷入这无果的纷争中来,他现在应该过的还不错吧,“一年多了啊,在这里过的好吗,我看你连改装车都开上了,挺滋润的吧?”
季迟又是耸肩又是撇嘴的,“那可不是我的车,看见了吗,我在这家医院做护工,那辆车是一个雇主的,那家伙是个飙车族,结果出了车祸差点把命丢了,他特许我开的~”
“护工?”程七彦挑眉,不置可否,想季迟也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季家少爷,现在居然肯放下身段做护工……
“对啊,怎么你看不起啊,我工资可是很高的哦,连交哈佛的学费都绰绰有余,而且我也做的很开心啊,这个医院的人我几乎都认识……”说着,季迟朝路过的女医生挥了挥手,而后他窃笑着说道:“偶尔照顾那么一两个有钱的孤寡老人,没准他们就把遗产赠送给我了~~哈哈!”
“嗯,不错,你开心就好,诶对了,你打架的身手不错嘛,什么时候学的?”程七彦捶打了一下季迟宽阔的肩膀。
“我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学啊,为了保护你和姐姐,顺便强身健体……”忽然,季迟脸上的笑容敛了去,“现在姐姐不在了,那专门保护七彦一个人就行。”
“去,谁要你保护!”程七彦白了季迟一眼,掩饰自己的尴尬。
“刚才不是我保护的你吗?我永远都记得,如果不是你将我唤醒,也许我一辈子都可能是植物人,所以,保护你是我毕生的使命,即使你和姐姐都闭口不谈,但有些事我还是知道的,如果你需要,请给我报答你的机会,好吗?”季迟的眼神很认真,他的视线坚定不移的看着程七彦,想所求一个机会。
“别说傻话了……”程七彦的目光逃向别处。
他突然想起魏斐说的话:这个世界,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然而,又有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自我伤害呢?
第10章:家庭成员
纷飞的大雪不停歇的下了整晚,不知是地面的银白泛出的光芒还是黎明到来的缘故,夜晚的天空很清朗,程七彦一抬手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针,出来晃荡一下居然遇到这么多事,竟连时间也忘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晚上。
和季迟干坐着没话说也挺难受的,为了躲避尴尬,程七彦把孩子给他抱着,然后去给谭玉染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么?”季迟又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厚着脸皮问道。
程七彦觉得这人真是没心没肺,也不好拒绝,他拿出一个电话簿,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钢笔,说:“我手机被摔了,也没法告诉你号码,你说你的吧,我记下来,以后打给你。”
“哦……”季迟有些许失落,但还是很快的报出了自己的号码,末了还加一句,“一定要打给我哦!”
程七彦没回答,看季迟完全不会抱孩子,小家伙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赶紧抱了过来,不多时,谭玉染就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医院大厅里,一眼就看见了程七彦。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没事儿吧……”谭玉染把程七彦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翻来覆去的看,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才稍微松了口气,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季迟和程七彦怀里的孩子,“急死了知不知道,我找你一晚上了……”
“这得去问你哥,他派人撵我撵的整个纽约都鸡飞狗跳的!”
“什么???”
这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那边季迟已经走远了,好像已经与他无关了。继续在这里自讨没趣不如避免和谭玉染正面相对,落寞的背影印在程七彦眼底,但他没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