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谭,你确定要这么做?”洛克·冯非常质疑的耸耸肩,希望谭玉染能打消之前的念头。
“有何不妥吗?”谭玉染抱着双臂,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指节分明,骨节圆润,如上好的白玉打磨而成。
洛克·冯解释道,“你得知道,如果一个人突然承受一段莫须有的记忆,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导致他心理无法接受而崩溃,以至于精神失常。”
这话无疑是让谭玉染做好一个面对糟糕结局的准备,可他似乎已经决定好了,况且,季蓝已经做好了铺垫,只要把之前的段落衔接起来,就可谓天衣无缝,不然,岂非白白浪费了季蓝的命。
“我决定了,不会再更改,洛克你有那个能力避免一些不好的情况出现,对吗?”谭玉染微笑着说,一如他内心对自己所设下的陷阱的自信。
洛克·冯摇了摇头,“好吧,我尽量,祈祷你的朋友不是个精神脆弱的家伙吧。”
洛克·冯转身走进了房间,谭玉染看着阖上的门扉,担忧的闭上了眼睛,手里燃到一半的香烟被折断,火星落到了他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灼伤皮肉,而那疼痛却丝毫引不来他的关注。
他给季蓝最后的一个使命,就是帮他撒一个谎,这个真假参半的谎,现在深深的凿刻在了程七彦的心里,而他三年的记忆,却仍旧是遗失的世界——谭玉染给了洛克一个剧本,让这个国际上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在程七彦梦中构造出那个故事,将失去的三年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梁换柱。
果然,这个世上,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人心是假,感情是假,包括脑海中的世界,也有可能是别人为你打造的牢笼,一所逃不出去的海市蜃楼。
程七彦站在了梦与醒的边缘上,潜意识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引导着他,召唤着他。
……那个声音说:你愿意娶莫冰嫣为妻,并且发誓此生只忠于她,无论贫穷、疾病,还是痛苦都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程七彦说。
我也愿意……美丽的新娘说。
一对佳偶站在牧师的面前,幸福从足底流窜到发梢,甜蜜溢出心间,他们给出了此生最为神圣的承诺,程七彦为妻子戴上镶有心形钻石的戒指,然后掀起她纯白的头纱,吻上她的唇。
用吻,打上爱的烙印。
缠绵的一吻持续到亲友的欢呼声响起为止,他们的唇分离开,味蕾却依旧留有对方的甜美味道,程七彦缓缓抬起眼帘,然而,对面的却不再是他的新娘,而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他有着和妻子一样的精致的面容,美丽的如同上帝精雕细琢的宠儿,带着像神袛一样的耀眼的光环。
程七彦胸口一窒,朝后退了一步,可视线却不曾从男子的脸上移开。
周围响起了喧嚣的声音,亲朋好友在质疑,到场的人在唏嘘,程七彦与他一同站在牧师的面前,像是被世界孤立,被命运玩味的目光审视打量。
程七彦节节后退,男子步步紧逼。
七彦,七彦!男子温柔呼唤,朝他伸出了手,程七彦仿佛被他的笑靥吸走了魂魄,迟疑,心动,然后失足跌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程七彦把手伸过去,握住了男子的手。
怨愤之声不绝于耳,指责像咒语一样盈满耳畔,程七彦惊慌失措。
七彦,跟我走。
程七彦没有了退路,教堂门口有明亮的光,男子拉着他冲出了教堂——直觉那里是光,可走向那里并不意味着得到光明,一切不过是被诱~惑所产生的错觉。
穿着一袭洁白婚纱的女人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丈夫的身影与他人消失在教堂门口,她扯断了脖颈上的项链,圆滚滚的珍珠像梦的碎片,满地跳落。
被缠绕着进入一个悱恻的幻影世界,程七彦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纱帐上枝叶繁复的花纹,如同手脚都被妖娆的它们柔情又不容逃脱的捆绑起来。
火热的欲~望填满了身体,理智与多余的心绪被消磨殆尽,一同抵达覆灭的顶峰,纱帐因为激烈的交缠而抖动起来,在迷离醉眼中摇曳个不停。
喘息,如同一声声长叹,呻~吟是从疲累的心里压榨出来的尖叫。
纱帐滑落,覆盖在了交叠的两具身躯上,仿佛欲~望的尘埃,轰轰烈烈后,无声的落定。
镜头突然转换,程七彦看见一辆豪华轿车的座位上,谭玉染与自己正在交换戒指,如同把所住心门的钥匙交予了对方,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感觉无比陌生。
突然,一个女人穿着婚纱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泪眼朦胧的看着这边。
冰嫣!
程七彦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挣脱谭玉染的怀抱跳下车子,在川流不息的世界寻觅她的身影,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切,都放慢了步伐,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感受到的,女人缓缓倒下的身躯,血花侵染了她洁白的婚纱——我恨你,所以杀了你的妻子,而谭玉染爱你,所以我把你毁了,这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原来,是这样。
自己好像在一个房间里,不,应该说是空间,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空间,无处不在的自己,程七彦不停转身,可是不管转到什么方向,什么角度,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自己是什么样的呢?背叛者的模样?是他背叛了妻子吗?
那三年的记忆居然就是这样的,他逃避的原来不是记忆,而是可耻的自己!
他握紧手心,感受到了自己的温度,不,我就是我,何时需要用其他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质疑一切,却从不怀疑自己。
他是程七彦,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痛会笑,会流泪会情动。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定位,这莫名而来的记忆,他不需要!
“啊——”程七彦挥出拳头,打碎了那四面八方包围他的镜子,让那些虚假的自我消失。
他还是他,他站在一片空白中。
……
谭玉染被屋内响起的吼声惊动,他起身站在门口,为里面的情况担忧。
不一会儿,洛克·冯从里面出来,“呼……”他无奈的长吁一声。
“出什么事了吗?”谭玉染关切的问。
洛克·冯摇了摇头,“你放心,你的朋友很好,只不过,我失败了……”
“失败了?”谭玉染不确定洛克·冯指的是什么。
“是的,我失败了,你朋友的精神太强悍了,我很顺利的将他催眠,然后对他灌输那些信息,引导他去接受,可你朋友的心理防御非常牢固,他拒绝接受我提供的那段记忆。”
谭玉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