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韵
他觉得自从中毒之后,牧谨之的态度就微微改变了,至于是哪个地方变他也很难说得上来——仇韶心细从没有纤细敏感过,要思考这类问题,是很无从下手的。
牧谨之在各方面还是像往常一样,中规中矩,礼貌有余,也不见得很担心受怕。
他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打击报复么。
还是觉得已经根基稳固了,稳得任何风吹雨打都动不了他。
牧谨之为自己倒上第三杯,吴凌握拳靠嘴,轻轻咳了一下以作提醒,仇韶这才摆摆手:“够了,你坐下吧。”
牧谨之掀袍坐下,按照规矩他坐在仇韶的左边,凳子都没做热,弟兄们便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敬酒,仇韶冷眼旁观,牧谨之来者不拒,一杯杯全部下肚,无论谁都很给面子,全是一杯见底。
就连来向仇韶敬酒的,都被牧谨之一一挡下,周围教众们都啧啧称赞牧护法忠心护主,果然是他们白教最顶天,最能扛的支柱啊。
仇韶在这一片起伏不断的赞叹中,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天下皆醉唯他独醒的寂寞感。
教众们已经被牧谨之的表皮所骗,除了他,没人知道这厮也许正垂涎着他们的枕边妻,膝下女。
牧谨之俊美的脸皮上窜上了薄薄的热气,酒气上脸,仇韶接着举手喝酒的时候偷偷瞄去,牧谨之的眼睛规矩之极,甚至都没有往女眷那边撇过一下。
期间也有大胆的姑娘上来与牧谨之攀谈,但看牧谨之的态度,也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生疏冷淡的像一朵带刺玫瑰。
这一幕幕当然都入尽仇韶眼里,他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本座记得,牧护法年纪颇大,怎么也不见成家立室?”
他隐隐记得牧谨之是比自己年长几岁,是过了而立之年的,果然牧谨之回道:“属下今年三十三,已经过了要成家立室的年纪了。”
吴凌狐疑的看过来:“教主,你今日怎么了。”
他面不红气不喘的说:“本座不问,你们又怪本座怠工偷懒,现在本座关怀你们,你们倒嫌弃起来了?”
牧谨之抿唇微笑,眼角细纹可见,倒显得温柔起来:“哪里会嫌弃,尊主的关怀,属下正是求之不得。”
“…………”
明明是阳光明媚,可一不小心对上牧谨之状似深情温柔的眼眸,仇韶就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而且教主都尚未成家,我们做属下的,又怎么好意思捷足先登呢。”
捷足先登……凭世人的脚力,想先登他是绝不可能的,仇韶眼里精光一闪,觉得牧谨之是话中有话,这句捷足先登,莫不是在暗赞自己的轻功?
“本座与你们不同,本座身负重责,儿女私情自然不能顾及。”仇韶话锋一转:“而牧护法就不同了,牧护法是白教的中流砥柱,有了妻子,才能多多添子,才能更为白教多添砖加瓦的做贡献……今日佳丽众多,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入牧护法的眼?”
牧谨之嘿笑一声,表情淡然,却也遮不住一瞬里眉目间飞扬的逼人神采:“姻缘天注定,不是勉强就可以的。”
仇韶带笑的视线依旧锁着对方,不漏掉牧谨之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在白教里,就是本座说的算,牧护法看中哪个,只管开口就好。”
“既然尊主都开口了,那……”
男人若有所思又暧昧不明的视线如同细软的小刷子,审视一样慢慢的扫过席下哄闹的人群,越过那些花团锦簇的女眷们,仇韶的心随之悬起,他见牧谨之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打在腿上,似乎是心里已有想法。
所以说,那个能佚其志,弱其体的美人究竟在何处——
牧谨之此时徐徐侧身,忽的对仇韶展颜一笑,牧谨之本身五官就俊美的摄人心魄,此时更是色如春晓,使人心魂俱飞。
男人将最后的视线尘埃落定的停留在了仇韶脸上。
仇韶全身一震,忽觉头皮一沉,有种酥麻从头顶一劈而下,饶他内功深厚,也一时间被劈得无法动弹,不远处的觥筹声,伴舞声逐渐消失,耳边只留下了牧谨之悦耳清朗的那句。
“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
咔嚓一声,这是仇韶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的声音。
第7章 第七计
牧谨之是一颗没有缝隙的鸡蛋,也是一堵固若金汤的城墙。
滴水不漏的言行,找不到任何破绽的眼神,即便面对一堆锦绣美人,也视如浮云荒草。
牧谨之看起来绝不是好色之人。
仇韶心上蒙起了一层挫败感,可是,找不到牧谨之心中的美人,就实施不了书中的美人计。
这么绝妙的一个计谋,难道就真的要在这里搁浅了么?
但是世间真的会有毫无弱点的人么,就像武学一样,世上是没有任何一套武学秘籍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无缺,很多时候,强大只是来源于熟练。
再快的刀,再锋利的剑,都源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
世间不可能有完美的招式,也不会有毫无缺点的凡人。
想通了这点,仇韶一下子就身心舒畅了许多,他看不透牧谨之,是因为他对牧谨之知之甚少,牧谨之对他而言,就有点像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剑客,看起来就有种哗众取宠的神秘。
可肚子里有没有货,一试就知。
古人说,欲将取之,必先与之,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牧谨之的房间洁净而干练,唯一显眼的就是满满整整的书柜……思及此,仇韶探头往自己书房一看,那儿伫立着的书架上零散的放着几本东倒西歪的书册子,而这些还是吴凌落在他这儿的,它们单薄的靠在书架上,更显得自己的书架空荡虚乏。
自己跟牧谨之,怎么看也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不过想想也是,像他这种武学奇才,肯定是稀少至极的,怎么能与常人混于一谈。
但为了自己的大计,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仇韶单手扶住湖边石栏,微微叹了口气。
吴凌喜读书,藏书丰富,甚至在教中拥有一栋自己的书楼。但若去向吴凌借书,免不了又要被对方以不学无术为由责难一番,自己又向来坦荡惯了,是编不出一个圆满的谎言来的。
不久桥上走下一位形貌威武的汉子,长须体壮,粗眉大眼,手拎两坛子酒罐,正是白教十堂中的一位。
“哟,尊主您身体好全了?这儿风大小心又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