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丛
“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不用特地给我准备早餐的,我到公司再吃也行。”事实上,穆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与其他人不同,对他而言只有早上空腹的感觉才能让他的大脑保持清醒,可是今天看到这份出自喻冉之手的早餐,他没有半点抗拒,反而很是期待。
喻冉不好意思笑笑:“我每天都这个点起的,躺床上也睡不着倒不如给你准备早餐,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给你准备了最基础的几样。”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照你喜好来就好,你也坐下来吃吧。”穆然坐到位子上。
“好。”喻冉也在他的对面坐下。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一顿早餐,穆然便出门上班了。喻冉洗了碗碟,整理了厨房,见没什么事情可干了就默默练起了嗓。
在一个月之前,节目组就放出了十强选手的个人资料。喻冉一一研究过,发现除了他之外基本上都是专业的音乐生或者是出生于音乐世家,自小就在音律里泡大的天之骄子,只有他一个业余人士。
喻冉没接受过专业的唱歌训练,家里人虽然也都是搞艺术的,但是有作画的,有写书的,有雕塑的就是没有唱歌的。喻冉能从几十万人里脱颖而出全依赖于他与生俱来的乐感以及独特的天赋。
喻冉是在父母兄弟的宠爱中长大的。十八年里因为有家人呵护着,他没见识过社会的阴暗,心思比起其他同龄人要纯粹很多。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歌声也干净空灵毫无杂质。
参加海选时,喻冉是陪朋友去的。他当时也没有太上心,本想随便唱唱就当陪朋友走个过场,却不想一开口就惊艳了在场所有的评委以及工作人员,顺利拿到了他们赛区第一张晋级卡。
喻冉还记得当时唱完后,其中一位评委突然问他:“能给我们吟唱几句赞美诗吗?”
可惜喻冉并不信仰基督,对于这类的颂歌也闻所未闻,只能抱歉地说不会。喻冉说完三位评委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于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回家后他特地搜出了几首赞美诗来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用意。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的歌声,他知道自己的嗓音比起大多数人都过于清亮,也过于缥缈,总感觉与别人格格不入。却不想在这些颂歌里找到了答案。
后来在赛区的总决赛上,他特地选择了一首很小众的外语歌,歌曲开头与结尾都加入了赞美诗,他一开口瞬间惊艳全场。
“天使在吟唱,你的歌声有着涤荡心灵的魔力,很美,实在是太美了。”当喻冉演唱完毕后,评委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此评价道。
那一晚,喻冉意料之中拿下了南方赛区的总冠军。再后来,他收到节目组的邀请,拎着行李来首都参加全国总决赛。
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学习了一个小时的开嗓与吐息,喻冉又打开伴奏练歌。
他没专业学过声乐,全靠着天赋走到了现在,但是他很清楚,他之后要面对的选手都是万里挑一的实力歌者,若自己不加倍努力,即便嗓音再特殊也不可能走得远。所以从知道自己进入总决赛之后,每天都很努力练习,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他也请了老师,跟着老师认真学技巧。他对于夺冠出道并没什么想法,但是他都已经走到这里,在这时放弃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支持他的家人观众的不负责。他没有很强的胜负欲,却有很强的责任心。
这一练就是一上午,中途他只停下来喝了几次水,最后一次练完他去厨房倒水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可自己连饭都还没煮,偏偏穆然中午还是回来吃的。顾不得其他,他把手机一扔,匆匆洗米煮饭,洗菜切菜。
穆然回来的时候,喻冉正忙得脚不沾地,低头认真切菜,根本没有抬头的时间,连开门声都没注意到。
他也不急着走近,就靠在门框看着里面人忙碌的背影。切菜的动作娴熟利落,切出来的土豆丝宽度适中,大小均匀,显然是经常在家动手的。身后的锅子里噼里啪啦响着,他也不知道烧得是什么,但是香味已经阵阵传出了。怕菜烧糊,喻冉又扔下切了一半的菜跑去翻炒。
背对着他的身影清瘦娇小,穆然再也抑制不住走进去,悄悄站到了他的身后,想就这么抱上去,就像他曾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的一样,可是又怕吓到面前的小孩,只能死死控制住手,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在喻冉放调料的时候,穆然出声了:“在做什么?这么香。”
“啊!”却不知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喻冉手一抖,一大勺盐全都抖进了锅里。
“怎么,吓去了?”穆然还笑着,全然没意识到自己闯什么祸了。
“你说呢?突然站人家身后,是个人都会被吓去吧。”估计是吓得太厉害,喻冉都忘了拘谨,语气自然地抱怨穆然,甚至为了表现自己不开心还鼓起了小包子脸,气呼呼又惊疑未定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穆然笑意更深了,没忍住动手捏了捏那滑溜溜的脸蛋,取笑他:“怎么这么大了胆子还这么小,小时候也就是怕鬼,现在怎么连人都怕了。”
“谁说我怕了!”喻冉梗着脖子反驳,“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站在这里,有些意外而已。”
“哦,是意外呀。”穆然也不拆穿,“那看来我们小冉真不是怕才叫的,一定是因为我们小冉是唱歌的,嗓门都要比我们大一声。”
“没没错,就是这样的。”喻冉底气有些不足。
穆然没再继续逗他,揉揉他的脑袋,说:“你继续吧,我先去书房回封邮件。”
“哦。”刚才跟穆然争辩还挺胸抬头的,现在就被穆然摸个头又怂了,低头看着脚背,心里又害羞又有点小开心。
穆然出了厨房,喻冉揉揉有些发热的小脸,回到灶台,看到那锅倒了太多盐的红烧肉,没有倒了,反而坏笑着关火装盘。
“这是你吓我的惩罚,”喻冉看着书房门,撇撇嘴,“明知我胆子小还吓我,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喻冉主动给穆然夹了块红烧肉,然后一脸真诚地说:“哥,你吃这个,我听干妈说你最喜欢红烧肉了。”
“好。”穆然没有多想,一口吃进了嘴里,看着笑意满满的喻冉,只觉得美到冒泡,不过在咬了一口后,泡泡就没了。
咸,齁死人的咸!咸的穆然笑容都没了,扯了张纸就想吐出来,但是看着这盘肉猛然想起这是在他进厨房的时候做的。很快就了然了,这显然是喻冉在报复刚才他吓他那事。说到底都是他自作自受,所以为了逗小孩开心,强忍着没吐出来,嚼都不敢多嚼,囫囵就吞下去了。
“啊?你真吃下去啦?”喻冉也懵了,他就是想恶作剧一下的,他以为穆然尝过味之后就会吐出来,却没想他直接咽下去了。
装盘前,他自己也尝了一筷子,结果只是舌尖沾了一点汤汁就喝了三大杯水,可穆然是吃了整块肉,他不用想都能猜出他现在得齁成什么样了,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穆然感觉他不是在吃菜是在吃盐块,因为他竟然发现舌头都微微发麻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他才能开口说话:“喻小冉,你是不是后来又加盐了?就多倒了那一勺盐也不至于咸成这样吧。”
“没有啊,”喻冉见穆然不停喝水有些内疚,又有些不解,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的埋怨,“这么咸还干嘛吃下去呀,吐出来就好了嘛。”
穆然笑笑,看着他:“因为你让我吃下去嘛。”
第四章
穆然的这句话意思有些暧昧,偏偏表情却很正常,可还是让喻冉心里有些小不好意思,没了捉弄的心思,收起了小性子安静吃饭。
穆然看着突然变成小鹌鹑蛋的小孩笑意不减。
吃完饭,穆然回屋里换了身衣服,顺便让喻冉也去换一身能出门的。
“要去哪儿吗?”喻冉听话地进屋换了衣服。
“带你出去逛逛。”穆然拿上车钥匙,勾着喻冉的肩往门外走。
“我不是说过我没关系吗,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不用特意顾着我的。”喻冉被扣在穆然的怀中,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僵硬。
“是啊,现在带你出门逛逛就是我想做的事,所以能不能赏个脸跟哥哥出去走走?”穆然捏捏喻冉的小脸蛋。
喻冉被逗笑了,没了心理负担这才点点头答应了。
坐上车,穆然亲自给喻冉扣上安全带,问他:“想去哪里吗?”
“我也不知道,好久没来过了,变化大得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喻冉一脸困扰。
“没事,”穆然也不逼他,“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就当带你出来散散心。”
“嗯。”
“你说你小时候来过A市?我怎么没印象?”穆然问,“跟谁来的?”
“小学六年级的暑假,爸妈带我来的。你那时候在国外读书,自然没印象。”喻冉解释,“干爸干妈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后来爸爸临时被通知要举办个画展就跟妈妈先回去了,干妈留我在你们家住了一个月。”说起这件事喻冉的语气还带着怀念。
在那里的一个月是他第一次尝试去深入了解穆然。在那之前,喻冉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哥哥,这个哥哥跟他的亲哥哥一样很疼他很宠他,每年都会给他寄昂贵的玩具,会写信关心他的生活。但是那时候的他刚开始上学,尚不能很好的体会到信中的关爱,因此每次只能让哥哥给自己念,也由哥哥代笔写回信,并没觉得这信有多重要。
那时的穆然正在国外读书,不常回国,更是很少有机会来南方看他,所以只能每年坚持写信寄礼物。久而久之,喻冉也习惯了每年收到几份从几千公里的海外寄来的各色玩具。可几年过去了,喻冉仍然一次都没见过这个神秘的哥哥。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渐渐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了,他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越来越好奇,也开始尝试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他。
从身边人嘴里他了解到那个哥哥叫穆然,比他大十岁,长得比任何小孩都好看,脑子还很聪明,学习好,善良又坚强,17岁就独自一人去了遥远的美国读书。
那时,喻冉9岁,穆然19岁。在那时的喻冉心里,超人不是那个穿着披风,内裤外穿的拯救世界的英雄,而是每年都会给自己寄玩具的穆然哥哥。
直到十二年那年,跟着父母北上拜访好友,他才在干爸干妈家里见到了那位让他念念不忘的穆然哥哥。虽然只是看见了照片,但依旧让他开心不已。
他看见的穆然的第一张照片是他18岁生日时照的。盛大的生日宴会上,那人穿着白色的西装礼服,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高贵又帅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镜头的眼神很温柔。
喻冉用还带着些婴儿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那个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是看着照片里的人在笑,他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在穆家的一个月,他从干妈嘴里听到了许多关于穆然的事,心里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对于那个人的一切也越来越在意。后来回到南方,他经常缠着父母和哥哥询问穆然的情况。有时候父母被问烦了就捏着他的小脸蛋,开玩笑说:“整天把穆然哥哥挂在嘴边,就这么喜欢啊?”
“穆然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他咯。”那时候的小喻冉便趴在父母膝头撅着小嘴这么回答,换来父母的哭笑不得。
谁知,当时孩子气的傻话到后来会一语成谶,等喻冉发现的时候,穆然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他心里,无法磨灭。
想到一些儿时的事,喻冉有些入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很是怀念。
穆然见状也没打扰他,只能在心里独自品味遗憾。
那时候的穆然已经大四了,正忙于他的毕业论文,穆妈妈担心会影响儿子的学业就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一事情。而等他的答辩结束了,喻冉早已回了南方,穆妈妈这才在一次谈话中跟他说起这件事,为此穆然怨念了自家妈妈很长一段时间。
车子经过一所中学的时候,本来神游天外的喻冉突然回神,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看着围墙里的教学楼。
“怎么了?你来过这里?”穆然见喻冉似乎对这学校很感兴趣,慢下车速好让他能多看几眼。
喻冉摇摇头,虽然身子坐回位子上了,但眼睛依旧一瞟一瞟看向窗外,“以前干妈带我从这里路过,她说这是你的母校。”
“嗯,我初中确实是在这里读的。”穆然想了想,问他,“想不想进去看看?”
“进去?保卫会放我们进去吗?”去参观穆然的母校,这让喻冉有些心动。
穆然也不确定:“试试吧。”说罢,他找了个停车位,停了车拉着喻冉去跟保卫大叔交涉。
就如喻冉一开始预想的一样,保卫大叔听完便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不行不行,这里是学校又不是景区,哪能说参观就让你们参观的?”
“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我就是想再进去看一眼,我们看完就走。”穆然不想就这么放弃,打出了感情牌。
谁知保卫大叔很有原则,根本不吃这套:“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快走吧。”
穆然好说歹说保卫大叔就是不让他们进。喻冉也觉得没戏了,拽拽穆然的衣服:“哥,算了,不能进就不进了吧,别为难保卫大叔了。”
“就是就是,放你们进去我就要扣工资了。”保卫大叔也附和道。
穆然回头看了喻冉一眼,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说着拿着手机去了一旁。
五分钟后,穆然回来,把还在通话中的电话递给保卫大叔。
“有人想跟你说几句。”
“跟我?”保卫大叔怀疑地接过手机,凶巴巴对着话筒喊,“喂!你谁啊!”
于是喻冉有幸见证了保卫大叔一秒变脸的神技。本来还一脸神气的,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立马变得恭敬,对这空气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就跟电视里演的狗腿一模一样。
喻冉看得有趣,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能憋着。
保卫大叔对着手机说了一连串的是后,把手机恭敬还给了穆然,穆然接过道了声谢就挂了,然后看着保卫大叔:“现在能让我们进了吗?”
“能能能,穆先生请。”保卫大叔赶紧打开大门,恭敬地邀请两人进去。被领导科普了一番面前这个穿着低调的优雅男人的身份后,他再也不敢扯着嗓子嚷嚷。
穆然带着喻冉光明正大进了校门,摆脱了主动请缨想替他们带路的保卫后,慢悠悠在林荫小道上漫步。
喻冉还在好奇那一通电话,问穆然:“你刚刚给谁打电话了?为什么保卫大叔接了之后就让我们进来了?”
“也没什么,”穆然说,“就是打给他的领导简单聊了几句,顺便提了提我想给学校捐批设备,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却被保卫拦在门口,那位领导听完就说要跟保卫对话。”
喻冉忍俊不禁,调侃他:“我还以为哥是有什么神通本领呢,原来就是跟校领导告状呀。”
“我这怎么能算是告状呢?”穆然辩解,“我这充其量只是阐述事实,又不是我让他批评员工的。哥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跟你这种小孩子一样。”
“我这种小孩子也不会告状好吗?告状什么的最没种了。”喻冉说。
“哟,看不出来你一屁孩还挺有种。”穆然揽着喻冉的肩膀,对着肉嘟嘟的脸蛋一顿揉捏。
“哥哥哥,放手放手!”喻冉好不容易逃出穆然的魔爪,搓搓发红的脸颊,埋怨道,“我都十八岁了,不是小屁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