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丛
“你撒谎！你根本就是在施暴！你用皮带打的，我亲眼看到了！”穆然大声反驳。
女人却淡定地一笑：“小朋友，你看错了，这些伤是我孩子前几天淘气从楼梯上滚下来磕到的，他是我孩子，我再狠心也不会用皮带打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穆然从没见过一个人能这么厚颜无耻，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不禁更加气急，正想再次反驳就听那女人不紧不慢地跟警察道：“警察同志，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可别听他夸大事实冤枉我啊，我真的没虐待啊。孩子皮，做家长的总会忍不住上手，但也不可能把孩子往死里打啊。”
警察估计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口头批评了几句就离开了，顺便把穆然也带走了。
穆然气得快疯了，回头看到那女人一副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亲手撕烂这副恶心的嘴脸。
穆然被警察送回了喻家，喻家人看到他全身湿淋淋的，身后还跟着两位警察都吓了一跳，就担心他犯了什么事，听警察解释过后才松了一口气，一番道谢后把警察送出了门。
穆然还处在暴怒之中，本来只是想喝口水冷静一下，却不想放杯子的时候太用力直接把杯子震碎了。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杯子跟你有仇啊！”喻衡瞪着暴怒状态的穆然，满脸的不可思议。
穆然沉着脸不说话，弯腰想捡碎片却被喻衡拦着：“你就别弄了，你现在这样我担心你把自己伤着，等我妈回来吧。”
孙明雨夫妻俩很快就回来，看到满地的碎片赶紧让两孩子别下地，自己则去拿了扫帚簸箕清理。
他们也发现了穆然情绪不对，夫妻俩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耐心问他：
“小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衡不是说你去找那小孩了，怎么会被警察送回来？”
穆然忍着怒意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他刚说到小雨被虐待喻衡就坐不住了，气得跳起来骂那个疯女人，两个大人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而在他说完报警之后发生的事后，喻衡都快气得肺都炸了，撸着袖子就想去教训那个女人，被父母按回了位子上。
孙明雨也很生气，但她到底是成年人，思维方式更成熟。他安抚两个已经快气疯的孩子：“你们这么生气也无济于事，那个女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她根本不怕你们报警。”
“那就让她继续虐待小雨吗？”喻衡扯着嗓子质问，“小雨四五岁，再被她这么打下去会被打死的！”
喻建柏拍拍儿子的肩膀：“别激动，不是说不管，只是要想个万全的办法，不然你能拦一次难道还能每次都阻止？这件事我跟你妈妈会想办法，你们别冒然跑人家里去，知不知道？”
“知道了。”两少年低着头闷闷应道。
第二天，两人不放心小雨，吃完早饭就去了公园。
本以为那女人会继续虐待小雨，却不想那女人正抱着孩子亲亲密密地玩游戏，脸上笑容很温柔。而小雨也乖乖窝在妈妈怀里，脸上笑容又甜又乖，看女人的眼神全然没有了昨日的恐惧。
“这是什么情况？”喻衡没亲眼见到昨日的场景，所以没什么概念，只是看着此时亲亲密密的母子俩有些不确定地问穆然，“你确定这女的昨天虐待小雨了？这温良贤淑的样子跟你嘴里那个心狠手辣的恶毒疯女人相差也太大了吧。”
穆然有一瞬间也怀疑昨天看到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觉，但很快又否定了。他定定看着小雨身上的长袖长裤，压低声音跟喻衡说：“我昨天确实看到她用皮带打小雨了，下手很重。”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穆然皱着眉，“我也搞不懂这女人演得哪一出。”
“可看小雨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妈妈虐待过吧，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穆然捏了捏鼻梁：“算了，不想这些了，小雨没继续被打我就放心了。”
“嗯。”喻衡也赞同道。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担心那女人会再次动手，所以在窗外呆了一整天，就像是监视一般。而屋里的母子俩一直亲亲密密地说着悄悄话，合力拼图，气氛很和谐。
这一天他们两个在屋外守了很久，一直守到母子俩进屋睡觉。
他们就这么观察了几天，女人都没再动手，而且似乎也不上班了，几乎不出门，一整天都待在家里陪着孩子。像所有疼爱孩子的妈妈一般，给他做好吃的陪他玩游戏，时不时会抱着亲亲，惹得小雨不时就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松懈，依旧每天都去公园，女人不在家的时候就陪小雨玩，女人在的时候就在屋外监视着。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女人再没打过小雨。这让穆然不禁怀疑，难道那女人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可是很快，现实又告诉他，是他把人想得太善良了。
又是一个阴雨天，穆然和喻衡再次准时出现在公园。
那天女人在家，她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而乐小雨就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玩积木。女人三两口抽完一根烟，掸了烟灰，她盯着烟蒂看了好久，突然狞笑着抓起了乐小雨的胳膊。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红的烟头已经落在了小孩娇嫩的手腕上。
“呲——”是皮肤被烫伤的声音。
“哇——”是小孩因为剧痛而哭嚎不止的声音。
“小雨——”是喻衡失声尖叫的声音。
“砰——”是穆然用石头砸碎玻璃的声音。
番外六 暑假有西瓜篮球还有巧克力和你（三）（穆然视角）
窗户上的玻璃四分五裂, 噼里啪啦落在里屋的地板上。乐小雨被尖利的碎裂声吓到，哭得更大声。而女人也吓得扔掉了手上的烟头, 惊恐地看着窗外。
当看到屋外的穆然后面目狰狞地咒骂道：“又是你！你给我滚, 再让我见到你我饶不了你！”
穆然冷着脸跟她对视，冷冷道：“我说过，你再敢伤害小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他拿着石头快步跑到前屋，用石头狠狠砸乐家大门。喻衡也气昏了头，在一旁帮着一起踹门。
“砰——砰——砰——”
单薄的大门在被狠踹狠砸了十几次后门锁掉落了。两人踹开门进屋, 女人因为小孩哭声搞得心烦意乱，正在怒喝他别哭，甚至还扬起了右手，想要打巴掌。
喻衡快步跑过去，一脚把她踹到一边。穆然趁机把小孩抱了起来：“小雨不哭，哥哥来了，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
乐小雨哭声渐止，眼睫上还挂着两颗圆滚滚的泪珠, 小身子也哭到一抽一抽，他颤颤伸出自己的手, 呜咽着说：“哥哥，疼，呼呼。”
穆然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腕心疼地眼睛都红了，他忍着泪意小心翼翼帮他吹了吹，又亲亲他的额头安慰他：“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看完医生就不疼了。”
“嗯。”乐小雨红着鼻头点点头。
女人被喻衡那一脚踹到了墙角了，刚好倒在一堆玻璃碎片上，手上瞬间划出无数道血痕，疼得他一时没爬起来，但是看他们抱着自己的儿子往外走，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把我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两人置若未闻，坚定地带着乐小雨离开。
小孩子的肌肤娇嫩，只是被尖利物品划伤都有的疼，更别说是被高温的烟头烫了。他们不敢耽搁，抱着小孩飞跑到最近的社区医院。
医生很快处理好伤口，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两人付清医药费，又拎着一堆药离开。出医院已经晚上了，小雨已经哭累了趴在穆然怀里睡了过去，睡着了身子还一抽一抽的。穆然把小孩又抱紧了一些，轻轻拍着背。
见证过那女人丧心病狂的样子，他们不敢再把小雨送回狼窝，所以一合计先带回家了。
孙明雨和喻建柏知道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关注小孩，天天跑他家去监视他妈妈，可从没想到这两孩子会胆大到直接把孩子偷出来带回家。
本来还想教训几句，可是听说小孩的妈妈用烟头烫孩子之后满脑子只剩下心疼了。
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小孩终究还是心软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孙明雨轻轻摸着小孩的脑袋，叹了口气，“算了，先把他留下吧，明天我跟你爸再去跟他妈妈说说。”
两人开心对视，露出一个笑。
考虑到他们也还是个半大孩子，都没带过小孩子，孙明雨把小孩子带到了自己屋，让小孩跟着他们夫妻俩睡。
小孩睡熟了就没醒过来，孙明雨把小孩先抱回了屋，再出来把两儿子叫到了客厅。
“我跟爸爸已经了解过，”孙明雨对他们说，“我们前几天问过一些小雨他们家的邻居，他们说小雨妈妈是未婚先孕，之前有个男朋友，很恩爱，可是就在小雨妈妈怀孕不久那男的为了前途娶了别的女人，把他们母子俩抛弃了。小雨妈妈也因此受了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邻居说，小雨妈妈正常的时候还是很疼小雨的，可是一发病她就会打他，这事已经持续一年了。”
“这么久就没人想过报警吗？这是虐待啊！”喻衡气愤不已。
“怎么没报过警，”喻建柏接过话，“不过你们也知道的，清官难断家务事，而
且小雨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根本做不了证明，他妈妈不承认是虐待警察也没办法啊，所以基本都只是口头上批评几句就完事了。久而久之邻居也不管了。”
“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身上这么多伤，是不是虐待瞎子都能看出了。”喻衡气得一拳垂在沙发上。
喻建柏瞪了一眼儿子，却也没说什么。
穆然比他冷静一些，他问喻建柏：“那就任由那女人继续打小雨吗？警察管不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倒也不是，”孙明雨说，“其实我跟你干爸早就想到办法了，只是……”
“什么办法？”兄弟俩齐声问。
“这种事情警察不管妇联会管，所以我们想过把小雨的遭遇跟妇联反应，”孙明雨面露犹豫，“只是，若是妇联插手了，小雨很有可能会被强制带离妈妈的身边，交给其他亲属抚养，可是他没什么亲人了，爸爸的身份也不知道，到时候可能要被放到福利院。”
其他人都沉默了，片刻后喻衡低声说：“跟着一个疯女人还不如待在福利院吧。”
孙明雨纠结道：“可是，小雨还这么小……小孩子最好还是在妈妈身边长大。领居也说了，小雨妈妈不发病的时候还是很疼小雨的，我看小雨对这个妈妈也是有感情的，听说他很黏妈妈。”
穆然想到了前几天乐小雨坐在妈妈怀里时脸上那幸福的笑容，看得出来，小雨虽然很怕犯病时的妈妈，但对于温柔的正常的妈妈还是很喜欢的，如果贸然让他离开妈妈说不定真的会接受不了。
四个人讨论了很久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最后决定等明天孙明雨和喻建柏见过小雨妈妈再说。
这一晚所有人都怀着心事，难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乐小雨醒来发现睡在旁边的不是妈妈而是个陌生的阿姨哭闹了很久，直到穆然和喻衡出现才安静下来。后来知道这是两位哥哥的家这才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只是陌生的环境还是让他有些不安，一整天都挂在穆然的身上没有像下来过，中午吃饭也是坐在他的腿上吃的。
吃过中饭喻建柏和孙明雨就出门见小雨妈妈来了。
穆然和喻衡则在家里带着乐小雨玩游戏，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孙明雨夫妻两一去就是一个下午，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神色都有些疲惫。
“爸妈，怎么样？”喻衡蹿上去就问。
喻建柏无力地摆摆手：“知道小雨在我们家后，小雨妈妈就拉着我们又哭又闹，让我们把小雨还给她。”
“你们没答应吧。”喻衡警惕地看着自家父母。
“没有，”孙明雨道，“她的情绪太激动了，我实在是不放心把小雨还给她，所以跟她商量好，等她冷静下来再把孩子交还给她。”
“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可能吧，那个人疯起来根本没有理智的啊。”喻衡不太相信。
“她好像有些恢复理智了，也想起了自己对小雨做过的事情，很自责。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会再次伤到小雨，所以同意了让我们代为照顾，等她恢复了再过来接孩子。”
见两位儿子都一副神色复杂的样子，孙明雨又道：“她本质上也是个好妈妈，只是因为生病了，她已经接受我的建议去接受治疗了，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原谅他对小雨做过的事。”喻衡气哼哼道。
孙明雨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越过他跟穆然怀里的小雨打了个招呼：“小雨，在阿姨家住几天好不好？阿姨家有好多玩具，你可以让两位哥哥陪你玩，阿姨还会给你做好吃的肉丸子。”
乐小雨最爱的就是肉丸
子，一听有肉丸子吃还有两位哥哥陪自己玩眼睛立马发亮，激动地脸蛋都红了，忙不迭点头，奶声奶气地答道：“好~”
“真乖。”孙明雨揉揉他的小脑袋，垂眼看到手腕上的纱布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他。
乐小雨在喻家住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他过得很开心，每天都有香香软软的肉丸子吃，还有两位哥哥陪自己玩游戏，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开心。屋子里每天都能听到清脆而活泼的笑声。
可是渐渐地，他开始不安，开始躁动，因为太久没见到妈妈了，他开始想念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天真单纯，脑子只会记一些开心的事情，所以即便他的妈妈经常虐待他，他还是很依赖她，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在没有遇见穆然和喻衡之前，他的小小世界里只有妈妈。
这天晚上，他跟着两位哥哥睡觉，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哭着爬起来找妈妈，任兄弟两怎么哄都哄不住，孙明雨过来也不行，最后还是自己哭累了才睡着了。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才意识到，不管那女人如何伤害过小雨，对小雨而言，她还是最亲近最依赖的妈妈，这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所以第二天，在小雨妈妈上门接小雨的时候没人阻拦。
再一次见到小雨妈妈，那天的癫狂样子已经看不到了，如今的她温婉腼腆，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松松束在脑后，就像个大家闺秀，抱儿子的动作也很温柔。
“谢谢大家帮我照顾小雨，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说话的声音轻柔如风，没人能想到这么娇柔的女人发疯起来竟然会用烟头烫自己的儿子。
“没有的事，小雨很乖，我们都很喜欢他。”孙明雨比小雨妈妈年长几岁，于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以后好好对小雨，还有积极接受治疗，小雨还小，他不能没有妈妈。”
“我知道了，”小雨妈妈看到儿子手上的纱布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内疚极了，哭得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