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第92章

作者:狐狸不归 标签: 男男 近代现代

  裴向雀的笑容明亮而活泼,声音又刻意放低了许多,“请您,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好好的,无病无灾,平平安安,顺心如意。”

  他是如此深刻期盼着,真心实意地许下愿望。

  这是裴向雀向自己过世的母亲许下的第一个愿望。这么多年以来,他吃过那么多苦,也只愿意同她说自己过得好。如果母亲在天上看着自己,就请他保佑自己最珍贵的陆叔叔。

  那些话随着风飘散在了冰冷的空气里,陆郁偏过头,瞧见裴向雀傻乎乎地朝自己笑,和个小傻子没什么两样。

  他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走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自动自发地挽上陆郁的胳膊。

  这里是田埂上的小路,车子开不进来,须得穿过村庄到达村口,车子停在那里。

  接近年底,正是炸年货的时候。

  村庄里家家户户都在炸年货,到处飘着炸货的香味。裴向雀吸了吸鼻子,带着些感叹,“我从前,从前都没吃过,热的炸年货。”

  他不讨家里人喜欢,除夕又要来坟上,年货是才炸好热乎乎的时候最香,冷了就要储存起来留着做菜。其实也不是多好吃,只是一直得不到,才分外渴求。

  陆郁笑了笑,“因为他们不好,对你也不好。等会去了,我给你炸。”

  裴向雀的嘴都快要笑成了花,心里很开心,还是忍不住劝自己的陆叔叔,“可是,可是,炸那个油烟很大,很累的。”

  陆郁捏了一下裴向雀的脸蛋,终于有了些肉感,手感很好,“那怕什么。”

  两人慢慢走到了车子前面,陆郁问,“马上要离开这里了。阿裴,还要去看裴定吗?”

  裴向雀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等陆郁又说了两遍才听明白,很认真地说:“不去。陆叔叔,已经把我,我的抚养费付了,我和他,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郁一怔,替他开了车门,“那倒也是。”

  无论是长大了还是现在,裴向雀的性格里都有非常决绝的一部分。他很心软,也很能容忍,对待曾经对自己好过的人像是只可以任由欺负的小麻雀,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抗挣扎。可实际却不是如此。

  他是有底线的,而且底线就在那里,永远不会消失。就如同前世裴向雀也曾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因为陆郁不允许,他再也没有说过,甚至连提都不会再提。即使陆郁欺负他,在床上,或者什么别的地方,他至多讲一句,“陆郁,坏蛋。”。等到下一次,还是会展开柔软的身体,任由陆郁的欺负和放纵。

  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陆郁曾经碰到过,他要结婚,裴向雀知道了,却没有向他要解释,或许不要结婚的承诺,他只会说,“我要离开这。”即使陆郁把他关起来,他也不哭不闹,而是找机会跳窗离开。这不是威胁,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然后去做的。

  那时候陆郁不是从窗户旁边把裴向雀背起来的,他的金丝雀拖着骨折了腿,一步一步挪到了围墙边,还要想办法翻墙离开,最后被保安发现,报告了上来。

  陆郁太明白了。

  就如同现在,他彻底对裴定失望,又还完了自己该还的一切。从此之后,和裴定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陆郁揉了揉裴向雀的后脑勺,似笑非笑,“这么软的小麻雀,内里脾气怎么这么硬?”

  裴向雀还迷迷糊糊的,“硬,硬什么?”

  他现在特别期待回家,炸年货,过年,这一切的前提是和陆叔叔一起。

  陆郁当然没有炸年货的经验,幸好也是两个人闹着玩,图个热闹。陆郁派人问了裴向雀家长那边的一般炸什么,又给了比钱,拍了一位非常熟练的老奶奶炸年货的全过程,看了几遍才算了解。

  陆郁和裴向雀只是吃着玩,所以没打算炸多少,便要追求品种丰富,初步定下了有炸锅巴,小炸,糯米圆子,肉圆子,炸豆腐,还有些蔬菜裹上面糊炸出来的,仿佛什么只要过了油就会被施加魔法,变得好吃。

  用来炸的锅巴是陆郁找人从当地那位老太太家买的。因为这种锅巴是当地村子上用灶台大锅煮饭的副产物,最底层米饭结成了一层硬锅巴,牙口不好的都很难咬动,又舍不得扔。便要在晴天晒干了储存起来,用油锅大火炸,过了油后就变得金黄酥脆,入口香甜。

  裴向雀很馋这个。

  等李程光将材料收集好了都送过来,也到了腊月二十六了。

  陆郁将一切准备就绪,开了油锅先炸锅巴和小炸,小炸是一种炸了的面食,陆郁先揉了面,加好佐料,切成手指的长度,一条条放入油锅里,指头长的扁面条迅速翻滚膨胀,再立刻捞起来沥油。其实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要手熟,能够判断什么时候捞起来就足够了。

  油锅太热,陆郁在这边忙的满头大汗,才炸完了一锅小炸,门铃声却忽然响起,是对面的。

  裴向雀听到了,嘴里还含着吃的,满手都是油,随意地擦了擦,就急匆匆地跑过去,从猫眼里看到个背影,有些熟悉。

  他说:“是,是贺,贺先生!”

  陆郁一皱眉,“别开。”

  可惜裴向雀的手脚太快,已经开了门,贺原转过头,耸了耸肩,“难怪找不到陆郁的影子,原来在你这里。”

  裴向雀牢牢地记着这是陆叔叔的好朋友,便松开门把,当他进来。

  贺原朝气蓬勃地搜寻了一下屋内,终于在厨房发现了陆郁的踪影,一句“哈喽”还没说完,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郁现在的模样和往常大不相同。他从前一直是风度翩翩的,常年西装革履,装扮得体。而现在却卷着袖子,套了一个过短的粉蓝色围裙,头发向后撸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贺原从来没瞧过他这个模样,笑得停不下来。

  贺原走到厨房的门槛前,似乎是很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前的油烟,“哎呦,这是在干啥?”

  陆郁处事不惊,不紧不慢地朝油锅里下锅巴,刺耳的油炸声响起,几乎淹没了他说的话,“没看到吗?给我家阿裴做吃的。”

  贺原:“啧啧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裴向雀端着小碗站在一旁,贺原不要脸地趁他不注意拿了一半,大口嚼着吃了,夸赞着,“咱们陆三少的手艺真是不一般不一般,好吃好吃。”

  裴向雀都懵了,陆叔叔为自己炸的东西瞬间少了一半,心很痛,委委屈屈地看着陆郁。

  陆郁一边捞第二锅一边嘲讽贺原,“要脸不要脸,和小孩抢东西吃。”

  贺原:“不要脸。谢谢。”

  陆郁差点没放开厨具,就把他扔出去,幸好裴向雀深明大义地拉住了陆郁,很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这就算,算我送给贺先生的吧。”

  他们俩都是陆郁亲近的人,他此时很放松,本着公平正义的原则,第二锅为裴向雀分了一大半,贺原只有三根。贺原立刻抗议陆郁的重色轻友,陆郁嘲笑他,“不劳者不得。”

  贺原指着裴向雀问,“他劳了啥?”

  陆郁朝裴向雀那边看了过去,小麻雀的脸颊鼓鼓囊囊的,明显塞满了吃的,“你能和阿裴一样吗?他站在那里,就能鼓励我继续做下去。”

  贺原对他这种区别对待可耻地屈从了,不过还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单纯的裴向雀和他一起干了起来。两个人套着一次性手套在厨房靠外的地方搓圆子。他们俩都是手笨,捏圆子都能弄出来稀奇古怪的形状,最后彻底放飞自我。裴向雀尝试着捏小麻雀,贺原则想着刚刚交往的那个小姑娘,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胳膊细长,最后捏出来有巴掌大小,肯定是炸不熟的,只好忍痛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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