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戏 第11章

作者:张佩奇 标签: 沙雕 年下 强强 近代现代

  开头的几句记忆度还是清晰的,而且晏朝本来嘴皮子也溜,语速飞快,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辰瑜接道:“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晏朝的嘴皮子虽然快,但再怎么样也快不过专业的相声演员。这会儿周辰瑜一开口,晏朝立马就感觉到,周辰瑜故意给他放了水,这个语速是完全按照他来的。

  他于是再接再厉地飞快道:“卤猪、卤鸭、酱鸡、腊肉——”

  周辰瑜接:“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晏朝:“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

  周辰瑜:“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救命啊,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晏朝真的想不起来了。

  才说两句就over,这也太丢人了吧?

  大脑飞速运转间,晏朝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德芙巧克力,可可布朗尼——”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种他在网上随便看到的段子,周辰瑜肯定接不下去。

  没想到周辰瑜愣了半秒,立马顺着他接道:“香草味八喜,榴莲菠萝蜜?”

  晏朝瞬间惊了,这人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不光会背报菜名,还会背网上的沙雕段子啊?

  好在晏朝向来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连沙雕段子都记得无比清晰:“鸡汁土豆泥,芝士玉米粒?”

  周辰瑜一脸成竹在胸的微笑:“黄焖辣子鸡,碧玉金镶玉——”

  晏朝:“红烧狮子头,黑椒牛里脊,香橙排骨酱醋鱼。”

  这个段子到这儿就结束了,晏朝一口气把最后几句都说完了,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周辰瑜:我都说完了,看你还能说点儿什么?

  没想到周辰瑜一丝不乱地看着他,对他挑了挑眉:“不如你,全都不如你。”

第11章 红鬃烈马

  晏朝:“……”

  他输了,一败涂地。

  众人愣了三秒后,一齐发出一阵惊呼:“沉鱼落雁是真的!”

  晏朝:“你最后一句那是报菜名么?犯规了。”

  周辰瑜吐了吐舌头:“后面那一整段儿都是你开的头,要犯规也是你先犯规。”

  晏朝:“这叫推陈出新,21世纪硬核报菜名。”

  周辰瑜竖起了大拇指:“厉害,我回去就把它写进我的新本子里。”

  徐婧一脸佩服地问:“我记得报菜名的完整版一千多个字儿呢,你都会啊?”

  陈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千多个字儿?怎么背会的?”

  周辰瑜点了点头:“都是娃娃腿儿(注:童子功),打小儿就从早到晚地背。”

  周双双接道:“外人不知道,我们自幼学艺的其实挺苦的,相比之下,练习生生活都轻松多了。”

  周双双小时候学的是京韵大鼓,后来年少气盛,背着爹妈就去了娱乐公司,也就没继续走传统曲艺的路子,她现在说这句话,显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周辰瑜又说:“我们小时候练功,都是天还没亮就起了,出完晨功以后挨个儿检查。早上六七点钟正困得要命,满脑子都是浆糊,但凡背错一个字儿,劈头盖脸的几巴掌下来,立马就清醒了。”

  徐婧惊讶道:“天呐,怎么还打孩子呢?”

  “不打不长记性,打疼了,吃了苦,下次才能不再犯。”周辰瑜倒是很淡然,“传统行当都这么过来的,我们年轻的这一辈儿已经好多了。旧社会学艺的时候,都要签个‘关书’,上面写得很清楚,学艺期间,天灾人祸,与师无涉,顽劣不服,打死无论。”

  晏朝多少听说过过去梨园行里的班社制度,那时候有句话说,“父母不长志,卖囝去装戏。”都是底层人家实在养不起孩子了,才会签一纸“卖身契”,送孩子去干“下九流”的勾当。

  那时候班子里的师父都极其严苛狠厉,孩子们上台演一整天,下了台就因为各种小毛病被打得皮开肉绽,打死人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百年过去,当今时代,这样饱受诟病的封建糟粕式教育方法当然早都不复存在了。新媒体时代下,有点儿名气的曲艺演员个个儿都和明星差不多,但让晏朝没想到的是,连周辰瑜这样的人,都是被棍棒教育出来的。

  晏朝从小接受的就是学校里的常规教育,更何况他还是个三好学生,别说巴掌了,连稍微重一点儿的批评都没挨过。

  他上学的时候每次看到老师拿着教室里的扫把抽人,心里都觉得没人性,现在想到周辰瑜小时候成天挨嘴巴子的场面,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晏朝问:“周老师脾气那么好的人,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周双双接道:“我爸多喜欢他呀,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打他的是我爷爷。而且没他说得那么夸张,我们整个家里,别人挨的打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人挨得多。”

  周双双口中的“爷爷”,自然指的是周卯钦的父亲,蓼风轩的老班主,周寅春老先生。

  周老爷子是著名的相声、戏曲“两门抱”的大师,如今年逾古稀,已经不怎么登台表演了,但他的鼎鼎大名却依旧到哪里都响亮无比。

  晏朝好奇地问:“老爷子为什么打你?”

  周辰瑜似乎不大愿意谈这个话题,只是含糊地笑道:“能因为什么,我最皮呗。”

  周双双看出来他有所隐瞒,笑着说:“有一回爷爷教他唱戏,他不肯唱,结果被打了一顿,然后就给他关到了小黑屋里,什么时候唱会了什么时候吃饭。他打小儿就犟得要命,硬是死扛着,我那时候也就五六岁吧,看他可怜,偷偷给他送吃的,结果被爷爷发现了,连着我也一起打了一顿。”

  周双双讲这一段儿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画面感十足。这种曲艺世家的出生的兄妹小时候的经历,更是外行人从前闻所未闻的,听起来新奇又有趣,大伙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聊到这么有看点的内容,晏朝不由自主地瞥向周辰瑜,期待他再往下讲两句。没想到周辰瑜一反常态地没接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莞尔而笑。

  晏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总觉得周辰瑜这会儿的笑,和往常的那种不大一样,虽然嘴上是笑着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看不穿的情绪,仿佛那笑容并不是发自内心。

  下一秒,仿佛是在印证晏朝的猜想一般,周双双看到周辰瑜的表情,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接下来刚到了嘴边儿的话,立马就又被她吞了回去。

  其他人笑得正欢,自然没注意到他们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但晏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很快就明白大约是周双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周辰瑜不高兴了。而且很显然,他们兄妹两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晏朝被夹在中间,难免更加一头雾水,周双双不过就是讲了个周辰瑜小时候的趣事罢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心里正思索着,就见徐婧惊讶地望向周辰瑜:“你不是说相声的么,还学过唱戏?”

  周老爷子在戏曲上的造诣也颇深,周辰瑜又是曲艺世家里长大的少爷,这一点其实并不特别令人惊讶。

  周双双看了她一眼,抢在周辰瑜回答之前,含含糊糊地接道:“毕竟是曲艺班子嘛,我们家的师哥们,个个儿都会唱两句。”

  这话一出口,众人自然开始起哄:“来一个!”

  周辰瑜的神色一滞,笑着推脱道:“我唱得不好,再说都多少年没唱过了……”

  大伙儿只当他是谦虚,但通过这些天对他的了解,晏朝很清楚周辰瑜那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会儿他推脱,就说明他是真的不愿意唱。

  虽然晏朝一时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圆场道:“你们就别赶鸭子上架了吧。”

  其他人自然不依不饶,紧接着,旁边的好几个摄像机都开始给周辰瑜特写了。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周辰瑜的神色顿了顿,最终还是妥协道:“唱什么?”

  徐婧一脸期待地拍着手:“唱你今天说的,京剧版的薛平贵与王宝钏。”

  周辰瑜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那副笑模样儿:“那叫《红鬃烈马》。”

  徐婧笑道:“我没文化,你懂就行。”

  周辰瑜笑得一脸勉强:“这儿也没有伴奏,我随口哼两句吧。”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项内容,要不是周双双刚刚突然提起了周辰瑜从小学戏的话题,大家也不会起哄要他来一个。这个要求提得太突然,周辰瑜方才完全没有正经地开嗓子,晏朝不禁有些担心,怕他真跟他说得一样唱不好。

  晏朝想了想,只好在心里宽慰自己,就算周辰瑜真的唱劈了,大不了后期再把这段一剪没,反正观众也看不见。

  晏朝思索的这一阵子,周辰瑜已经开了口,脸上是一副少见的认真神色:“听他言来自思忖,看他不像受苦人。两耳垂肩贵相品,龙眉凤目帝王尊——”

  晏朝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怔。

  周辰瑜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信口开河的样子,难免给人留下一种油嘴滑舌、不学无术的印象,再加上他刚才那副十分抗拒的态度,让晏朝理所当然地猜测他大概唱得不怎么样。

  没想到他一开口,刹那间就艳惊四座。

  他唱的是《红鬃烈马》中《彩楼配》一折里的唱段,讲的是王宝钏与薛平贵私定终身之时,嘱咐他在过几日的彩楼抛球选婿时,记得接住自己的绣球。

  西皮快板的欢快曲调,活泼婉转的唱腔,配上周辰瑜顾盼生姿的神色,尽管他穿着一身现代气息十足的运动卫衣,也依旧是那副俊俏少年郎的面孔,但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却将一位闺中小姐的期盼与娇羞演绎得淋漓尽致。

  “……二月二日事有准,切莫错过这光阴。倘若姻缘有福分,便是蟠桃会上人。”

  唱完这一句,周辰瑜才收回了方才那副入戏的神态,瞬间又回到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浪荡子模样儿,对着晏朝轻佻地抛了个媚眼儿。

  作者有话说:

  “关书”中的内容出自相关史料。 文中唱词出自京剧剧本《红鬃烈马》,《戏考》第三册 里的版本。

第12章 一心只想王宝钏

  直愣愣地收到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媚眼儿,晏朝居然不但没觉得恶心,反倒整个人一怔,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瞬间的神思恍惚。

  众人的反应都跟晏朝差不多,毕竟戏曲不比相声那么通俗,内行看门道,外行只能看个热闹。大伙儿这会儿只觉得对周辰瑜刮目相看,齐刷刷地鼓起掌来。

  导演大约也觉得这是意外之喜,于是让周辰瑜接着讲讲这出戏,毕竟京剧文化这样的内容出现在一档旅游类慢综里,还是个挺新奇的剧情点。更何况弘扬传统文化的代表,是一位如此集颜值与才华于一身的小哥哥。

  薛平贵和王宝钏的传奇故事,其实大家多少也都听说过,周辰瑜于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出戏。

  《红鬃烈马》讲的是丞相之女王宝钏与地位低下的叫花郎薛平贵相爱,自然受到了家庭的阻挠,万般无奈之下,她与父亲“三击掌”断绝父女情,追随薛平贵投奔寒窑,苦度光阴。后来薛平贵立功封爵,出征西凉,与王宝钏告别。

  薛平贵平定西凉后,被迫娶代战公主为妻,后又继承王位。十八年中,王宝钏清守寒窑,饱尝艰辛。

  一日,薛平贵收到王宝钏血书,思妻心切,于是在灌醉代战公主后,偷过三关回国。二人在武家坡偶遇,薛平贵在试探后得知王宝钏一直守节不移,大为感动,夫妻二人终得团聚。

  周辰瑜不愧是相声演员,寥寥几句话就把一出戏说清楚了,描述得简明扼要,而且生动无比。

  徐婧评价道:“如果用现代人的价值观来看,薛平贵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陈朔不解地问:“怎么说?”

  徐婧不客气地说:“虽然这样评价经典角色可能会被打,但是从感情方面来说,被逼无奈也好,半推半就也罢,总之薛平贵明知道王宝钏在家里苦苦守候,自己却和代战公主恩恩爱爱,这是其一。薛平贵让王宝钏苦等了十八年才回国,见到王宝钏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试探她是不是还守节不移,这是其二。你说这不是渣是什么?”

  周辰瑜笑道:“你说的都挺对,可惜那个时代,毕竟还是男权社会,女性都被要求三从四德。那时候的戏曲就好比现在的影视剧,多少都是带点儿教育意义的,王宝钏这样的贞洁烈女就是那时候妇女的楷模,而薛平贵功成名就、封妻荫子的结局,就是当时所有男人毕生的追求。戏曲里的很多东西,放在一定的时代背景下,还是很符合当时的主流价值观的。放到现在来看,难免就有点儿封建糟粕了。”

  他的话确实中肯有道理,在座众人都十分赞同,没想到周双双忽然开口说:“我就不觉得这是封建糟粕,大家都说王宝钏守的是贞节,我却觉得她守的是那份情。谁说从一而终就一定是道义上的要求了?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从年少到白头,多浪漫啊。”

  没看出来,这位现下正红得发紫的韩流少女偶像,内心里却住着一个痴情无比的王宝钏。

  晏朝听她说完这话,再联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一些怀疑,内心不由得有些微妙。

  假设她真的对她哥有那么点儿不一样的心思……

  没等他想完,周辰瑜就忽然好死不死地开口哼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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